今年韩国最好电影之一？大胆点，去掉之一

　　文丨易晓阿妹
　　最近，韩国非常重要的百想艺术大赏颁奖了，李濬益的新作《兹山鱼谱》获得了「电影大赏」，上一届的大赏得主是《寄生虫》的导演奉俊昊。这部片在国内也有一定热度，因为它属于那种中国电影永远不会去拍的题材。
　　《兹山鱼谱》
　　李濬益导演从广告策划开始，以制片人身份进入到了电影行业，执导过《王的男人》《素媛》《思悼》等票房口碑电影。制片人出身的李濬益导演，更擅长挖掘有可能性，能引发大众强烈共鸣的话题性题材，然后在此基础上创造强氛围感，弱叙事的故事，比如《素媛》中的「幼童性侵」，《思悼》中「饿死柜中的世子」，还有最近的这部《兹山鱼谱》中的少为人知，但充满智慧的士大夫丁若铨的流放生活。
　　《思悼》
　　这部电影以丁若铨为《兹山鱼谱》所作的序为素材，以「辛酉迫害」事件为历史背景，讲述了信奉天主教的丁若铨被流放至黑山岛后，与当地人张昌大结为师徒，教授张昌大「性理学」，作为回报，张昌大则教授他关于鱼类等海洋生物的知识，帮助他完成《兹山鱼谱》。
　　李濬益这次同样选择了自己熟悉的历史题材，但是看完电影后会发现，与他之前的那些带着非常厚重的历史标签的作品不同，《兹山鱼谱》虽然也是以历史作为大背景展开，但是本质上脱离了历史氛围的叙事，减弱了宿命论和悲剧感的色彩，转向了历史中的日常叙述，或者说电影企图从一种西方视角下的东亚故事回到东方土壤下，以东方人的视角看待西学东渐的过程，并以此自证东亚知识分子如何在西方思潮的影响下完成了自身思想观念的转向。（注：导演采访中提到的内容，《王的男人》参照了「哈姆雷特」，《思悼》参照了「安提戈涅」）
　　整部电影以编撰「兹山鱼谱」来论证这样的转向中出现的核心问题，究竟什么于人来说才是有用的，有价值的？
　　在这个过程中，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非常繁复。在人物形象上，因为着眼于日常叙事，这些繁复的东西都根植在了电影中的人物身上，并且同时让这些繁复的思想与人物设定形成了强有力的互证，人物成立的同时，剧情逻辑在宏观的层面也是自洽的。
　　值得一提的是电影中两人成为师徒之前，丁若铨依然时刻将张昌大称呼为「贱民」，以及丁若铨在面对强权暴戾的官员时，以用欺骗性的话语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这样变通灵活的处事方法，增加了人物的可信度，不会一味地为了塑造丁若铨的精神风骨，而弱化人物的认知盲区和削弱人物的性格棱角，从而让人物成长后的形象更加丰满。
　　在主要内容上，电影通过诸多相互对立矛盾的视角来阐释导演想要表达的繁复思想，比如，天主教与性理学的对立，国家与个人的矛盾，以及在知识权力下，人在面对理想与现实时候的价值选择等。电影采取学以致用，洋为中用的方法论，最后落脚在了融会贯通的中庸之道上。
　　其中国家与个人的问题，电影遵循着日常化的叙事，用寡妇悄悄割掉松树的例子，来呈现这样的矛盾，一方面是可以成为国家财产的松树，一方面是松树肆无忌惮生长后危机到老百姓生活的事实，两者之间，孰轻孰重。这是电影的开始，也是丁若铨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产生思想变化的开始。
　　而随后也才有了，在昌大的影响下，开始研究起了鱼类，电影中张昌大有一段台词，「了解鱼才能抓鱼，斑鳐走的路斑鳐知道，黄貂鱼走的路黄貂鱼知道。」而在电影的三分之二处，顿悟这个道理的丁若铨也说到「了解朋友越深，我也会受益匪浅。」从而承上启下，开启了编撰《兹山鱼谱》的故事。
　　电影中的丁若铨来到黑山遇到这群村民，不同于《鲁滨逊漂游记》中的鲁滨逊来到荒无人烟的小岛遇到星期五。丁若铨在这个过程中更是以学习的方式融入到了黑山岛，也是一种更为现代的思想方式让他能够突破自我局限，发现思想中的「新大陆」。
　　而在谈到理想与现实的内容上，电影则显得有更明确的态度走向和批判意识，以张昌大和丁若铨的冲突为戏剧核心展开故事。作为过来人的丁若铨自己曾经也想过出仕为民，但是当他被流放，亲人被杀后，他对这条以知识改变国家的道路失望了，而转向了对知识本身的热爱，讲求实用的博物学研究中。
　　而正熟读经书，满腔抱负，想要出人头地改变自己命运帮助更多弱者的张昌大，则依然受固于传统思想，以一种理想主义走入了其中。结果，现实给了他一锤重击，这些熟读朱子性理学的官员们却做出背道而驰的行为，而且还能够名正言顺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解释。
　　这里很明显，导演试图呈现这样一种道理，无论是什么知识，知识本身和学习知识的人要区分开来。知识能带来权力，而权力会滋长欲望，滋生腐败。所以丁若铨才会转去研究更加纯粹的自然知识，以求得「解脱」。
　　电影中关于这个方面的论述，用了大量的篇幅，同时也是引起大众共鸣最多，最能够贴近我们现实生活的地方。但这部分在整体叙事节奏上却与前面部分有所断裂，这也跟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有关，没有办法同时展开多重叙事，最后选择了自己最想要表达的东西呈现出来，好在这部分的内容得到了观众们情绪上的认可。
　　影像方面，电影采用了黑白影像，整体上营造了一种非常平静客观的日常氛围，让人想到了新藤兼人的《裸岛》，同样是岛屿，同样有在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只不过一个是用人的身体叙事呈现日常，一个则是用不断讲述说道哲学的方式去记录日常。
　　这也并不是导演第一次采用黑白形式，此前的李濬益导演的独立电影《东柱》也是如此，按照导演的说法，这样的黑白一方面代表一种「旧时代的遗物」，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节约拍摄成本，降低预算。
　　《东柱》
　　从置景上看，电影开头的远景中，水上漂浮着的一艘孤船，配上黑白的影像，有一种水墨画的效果。而随后，丁若铨来到寡妇的家里，这里的空间设计也非常有特色，并不是采取贯通的普通建筑，而是一间是有四壁的房间，另一间则是被隔开的前后通透的敞开式房间，这样设计的原因也是因为导演想要将大海的全景和远处的岛山纳入到「框」中，达到人与景并置的天人合一的效果，呈现出视觉上的宽阔，意境上的风雅。
　　最后，这部电影的优点和缺点互为补充，绝好的题材和以日常化为主的拍摄想法，但是也因为这样的题材和拍摄想法，让电影缺少一气呵成的连贯性，给人一种「A little bit of everything」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