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劫匪五一档大爆发,估计是稳了
文丨阿醒
今年的五一档,有史上最强五一档的说法,重磅影片数量之多超越了历年,几乎有点春季档的样子了。各种电影类型云集,其中最具备合家欢属性的,肯定是预售成绩颇为灿烂的《阳光劫匪》,先来聊聊它。
这故事,颇为天方夜谭。 晓雪(宋佳饰)有个相依为命的老虎女儿娜娜,但突然,娜娜竟然被首富刘神奇(曾志伟饰)给劫走了,无计可施的她恳请经营寻宠事务所的阳光(马丽饰)帮忙,于是,一行人为了查明真相,救回老虎,策划了一出抢劫大戏。
在夺宝框架之上,本片密集地填充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荒诞基调与喜剧元素。所以本片完全符合善恶分明、萌宠逗趣、节奏轻松、感情温暖等等合家欢要义,但如果你认为《阳光劫匪》是那种四平八稳、毫无门槛的低幼电影,那就把导演李玉想简单了。
按照我对李玉的了解,她会在每一部作品中,都放进去一些不计结果的大胆尝试。
这次的第一个尝试,就是她把电影拍成了国产电影很少见的都市童话类型。 这个DNA是来自本片所依托的原著小说——伊坂幸太郎的同名作品。作者笔下世界的异想天开、人物设定的怪奇洒脱、故事风格的松弛乖张,是极难用视觉画面来呈现的,更别说是移植到国内背景下。但李玉努力找到了日式夸张喜剧风格在中文语境落地的那个点。
最大的挑战就是建立一个视觉风格杂糅的架空都市场景。 美术指导郑辰根据李玉的设想,创造出一种世外桃源般的童话感觉。具体做法是,在现实环境中提纯某些元素,再放到大氛围里。
大到城市,小到道具,全部靠「画」,尤其是各种概念设定图、气氛图,用李玉的话,就是「一直在出,一直在否定」。郑辰补充说,「全片所有的分镜和动态预览,都是在实拍之前就做好的,也就是说,这个城市长什么样子,将来延展成什么样子,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有数了。」
影片搭建的场景大约有4500平方米,充满奇幻色彩的街道,标志性的阳光寻宠事务所都诞生于其中。我觉得最具创意和设计感的,是刘神奇关押娜娜的那所宅邸,那是童话框架里一块天马行空的试验田,比如惩戒手下时用了咖啡浴池,快乐与忧伤的二元对立成为破解密室的线索。
剧组还挑选了一些能够契合童话质地的场景,比如海岛峭壁。为此,他们在那里种了大量黄色的芦苇,映着蓝色的天空与大海,用鲜明的色彩去辅助电影主题的表达。而就跟所有童话故事一样,正邪双方都是一眼能看透的,主角们就用偏暖的色彩,比如阳光,使用的是没那么饱和的鹅黄色与绿色,而反派刘神奇就反过来,用暗红的血色。CG的加持进一步让冰冷世界与温暖童话形成反差效果。
影片里的每个主要人物都是「劫匪」, 他们的性格就像影片的主视觉印象一样鲜亮、跳脱。
反派刘神奇是惯犯,劫走老虎娜娜之前,劫了不义之财,劫了名声与地位,也劫了麻痹自己的一个又一个梦,作为反派,坏得不那么纯粹,背面尽是一个被「失去」所折磨的老灵魂,这种「入魔」的角色,魔性与人性的冲突就是故事救赎的方向,也是童话可以延展的深度。
处于中间状态的第二类「劫匪」就是典型的狗腿子设定,见风使舵,见利忘义,比如晓雪前任一伙,就对晓雪他们进行了半路打劫,但又因为跟晓雪的关系千丝万缕,这一点点旧情羁绊,可以让角色在人性的两端左右摇摆,成为人性测试的试纸。
至于阳光这几个带有小缺点、小算计的正义角色,则是逃离伟光正的典范,那些无伤大雅的怪癖与瑕疵,是要用来跟观众达到情感契合的,也就是说,「道德」上的不完美,实质上暗藏着把人设往完美上推的内力,毕竟童话需要英雄,现代童话尤其需要可以「平视」的英雄。 只是但凡英雄,都会被追索某一方面的牺牲,这牺牲能够引爆多大的情感炸弹,决定了这个都市童话的共鸣高度。
在达到最终的共鸣前,《阳光劫匪》没有打算让观众沉陷于深思的厚重里。它是要贯彻欢脱精神的,是要在一个童话的逻辑里,让现实飞得起来的。 所以,一切设计都会偏重于强烈的游戏感。
因此,所有人一路以来的荒唐策划、寻宝通关以及善恶果报,花样繁复,套中有套,对应着伊坂幸太郎「多重的构想力」。又因为具有童话的本质,所以主要角色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任何致命伤损,而反派绝对不会逍遥法外,这样一种控制在安全范围内的夺宝探险,依然谨遵着合家欢的原则。
李玉在本片所进行的第二个难度极大的尝试,是她要拍摄一头真正的老虎。
老虎娜娜作为主角们情感投射的焦点,承载着电影能否生动、故事可否深信的使命。她在面对好人时,憨态可掬,在面对坏人时,则是面露凶相,这种对比,全部要精确地表达出来,大概在电影史上所有拍老虎的戏份里,都几乎没人做到过。
制作团队相当清醒地认识到,李安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早就已经把CG老虎用到了极致,无论怎么仿效也没法超越,《阳光劫匪》需要另辟蹊径,于是李玉选择了对真老虎实拍,这些真实的镜头占据了所有老虎戏份的绝大多数。
为此,他们走访了东北、江苏、贵州以及济南、太原、广州等地的多个动物园,在几十只老虎当中,以端正面相为主要标准,选定了贵州一家野生动物园的成年东北虎文文,扮演主角娜娜。娜娜小时候的戏份,则由同一个动物园里的两只小东北虎完成,它们一只是三个月大,另一只才一个月大。这还不够,他们还去美国请了两只孟加拉虎助阵,其中,15岁的那只当年参演过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的《虎兄虎弟》,如今它们要跟文文一起负责成年戏份。
孟加拉虎熟悉镜头表演的节奏,所以很多动作天然就会,能够迅速完成各种专业动作。
除了小老虎能够与演员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互动,大老虎是后期通过数字模型等技术来拉近它跟人之间的距离,或者是抹掉引导动作的替身,这样还是为了捕捉到老虎的真实感,成全人与虎之间相对真实的互动。
拍摄期间,剧组在老虎活动的空间外侧做了一个三米多高的铁栅栏,然后架好绿幕,摄影师在轨道上的铁笼子里,捕捉老虎在自然状态下的动作与表情。
但即便做到这种程度,也还是需要一些CG技术的介入,承接这些工作的是已有老虎模型的韩国Dexter,结果难度超乎想象,因为大家熟悉的是老虎的凶相,但是萌态各式各样,微表情变化多端,仅这一项调整工作,就用了不止半年。若是危险动作,或违背老虎自然规律的动作,就全都交给了CG来完成。
老虎戏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光是文文的「片酬」,就起码在3000万元以上。这么做,值吗?单从一部电影的制作来说,可能性价比不那么高。但这种对大型动物拍摄的复杂尝试,先行者投石问路的宝贵经验,实际上最终会转化为华语电影工业的积累。
在上面这些新的突破和尝试之外,李玉导演身为内地电影最重要的女性创作者之一,持之以恒的女性表达才是她电影里不变的题旨。 《阳光劫匪》当然首先是一部以动作线索为主的类型电影,但影片的人物设定,其实是「非常的李玉」。
影片构建了三对悲怆的母女关系,有人与人之间,是阳妈妈与阳光;有兽与兽之间,是娜娜母亲与娜娜;而人与兽之间,是晓雪与娜娜。前两对母女之间有着近乎相同的命运,那就是母亲皆因女儿而死,尽管那并非女儿的本意。正因为有了如此难解的郁结,才让童话的表层剥落,露出血淋淋的现实一面。
所谓童话的本质全在这里了,那就是对现实悲哀进行提纯,然后以欢乐遮掩伤痛,更以天真写透世故。
在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现状里,阳光需要被「同罪」的娜娜触动,才可以面对自己的心结,才可以拥有释怀的奢侈,于是拯救娜娜,就成了拯救自己,于是与小团队携手争夺,就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敞开心扉。
这敞开心扉,就指向了女性与女性的另一种重要关系,即友情,或者说,比友情更高一层的感情,因为它没有任何血缘羁绊,反而是最纯粹的。
在寻找娜娜的过程中,阳光察觉了晓雪藏有的私心,但是她执意相助,这不会只是因为她相信晓雪对女儿的爱是千真万确的,更重要的,是晓雪在某种程度上,凝聚了阳光母亲的形象,甚至凝聚了自己母亲当年的神髓,靠近她,是靠近自己曾经疏远的精神救赎。这样一种女性情谊,越是超脱,越是唏嘘。
特别是,她们联手对抗着男性构建的一个敌对体系,那里有钱,有权,有帮凶,有这些不对等关系所造成的倾轧,在这样的环境中,两个女人依然在延续着破解这些桎梏的宿命。这是近年来越来越受重视的女性议题,而李玉借助童话笔法,任由她们在爱的名义下,走向了真正的自由。
她说,「我想用一种比较温暖的或者比较幽默的方式,来讲述一个比较伤痛的内核,里面所有的人,包括反派,都是很伤感的人,都是需要被治愈的人。马丽和宋佳之间,从陌生的两个女人,到真正的友情建立起来的时候,她们就被互相治愈了。你会发现,其实真正治愈的,还是人和人之间的真心。 」
一直在尝试各种维度女性表达的李玉,过去侧重于女性个体对感情困扰、家庭矛盾、社会问题的抗争,女性与女性之间往往因为各种资源、伦理问题,处在紧张的对立关系中。比如早期短片《姐姐》,洞察了被「定义」为姐姐之于女性,意味着密不透风的道德倾轧。长片《苹果》戳破穷困婚姻的脆弱、钱权社会的市侩,倒逼泥限于此的女性跳出牺牲者的覆辙。《观音山》则在断壁颓垣的精神世界里,试图够着一些能把人带离虚无与不安的力量。
而到了《阳光劫匪》,就是要让两个女人尝试坦坦荡荡地在一起,毫无芥蒂地相互帮助,相互成全,从异性手里夺过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老虎、威信、自由以及自我等等,而这,正是她作品中的新基调。
总而言之,被称之为「童话现实主义」的《阳光劫匪》是李玉跳出舒适区的一部突破性作品, 不管最终结局怎样,认可多少,这份斗志都足以让她领受别人的刮目相看。那么,这个五一档,无论是好奇都市童话的,喜爱轻松喜剧的,还是钟情夺宝冒险的,喜爱女性情谊的,也许都能在这部电影里找到自己情绪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