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临近退休,学校不安排教学任务了,就想着静下来,读几本书。写作的计划先放一放,从长计议。 读什么呢?先拖来一本厚厚的心理学,慢慢翻看,还煞有介事地做笔记。这本心理学不同于以前看的佛洛姆皮亚杰,是一本实用的心理学,很细,谈人的外貌穿着爱好等与心理个性的关系。浅显的很,还有点胡扯有点狗血,但也给人一些启发。 然后是杂七杂八地乱翻,关于旅游,饮食,农村,等等书籍,想着为日后写作打打底。 还有一些名家的选集,王安忆贾平凹毕飞宇等。毕飞宇的《青衣》,以前看过,这回又细细读了一遍。琢磨着八十年代以后,我们的成名作,须满足几个条件,一是题材,二是写法。题材本是要有舒展发挥的余地。例如写演戏的,写民俗的,好看,有内涵。写法么,之前是模仿外国的,后来就自成一套。一个体会,我们的作品往往要写足,写过,不怕过火,细节处十分用力,莫言阎连科等人都是这么做的。南方这边王安忆等人好一些。或许像吃菜,我们江浙一带像西方人,要清淡些。 二,说完《青衣》,再说说《推拿》。 去年看了两个长篇,王安忆的《考工记》,徐则臣的《北上》。感觉都很好。王安忆语言风格有些变化,似乎受章回小说影响。徐则臣是北派语言风格,规范的很。不过叙述上时间跨度有点大。他们都选择相对远一点的背景。毕飞宇的《推拿》,却是写当代生活,写都市,写一类人,一类特殊的人。 毕飞宇还是那个味道,细腻而不繁琐,温婉中带着幽默,长篇与中短篇语言风格接近,心理刻画特别到位,稍稍有点放肆,又注意把控。这当然是一种功夫,将盲人推拿写出来,将几个人日常生活中找到几条叙事的线,然后娓娓道来。还要有起伏,有冲突,有高潮。还有细节,表现盲人生活的细节,必须是准确而贴切的。几乎是一种女性化的细腻。 三,读何怀宏的《何为知识分子》。一边读,一边会意地点头。譬如说到知识分子如何独立,分析很到位。简单说,要思想独立,需要经济自主,要是食不果腹,或者有衣食之忧,就难独立。所以一个社会,没有一定的中产阶层,没有相应的话语环境,就很难让知识分子生存与发声。 何的文集中有许多篇什,是写大家熟悉的人物,譬如王小波,对王的独特魅力与局限,有确切的评判。 最后一篇是纪念史铁生的,对铁生其人其文,有 充沛恳切的赞誉,令人感动。何的语言,是评论家语言中上乘的,十分温婉大方,富于节奏。 读何的书,总是想到现在好朋友说的话,现在是思想分歧最明显的时期,跟与自己三观不同的,譬如"爱国者",不要多辩论,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点书。 甚至还觉得,像何的这种书,还是少读,免得回头看看现状,多一份无奈与苦痛。 四,还有更厉害尖锐的,譬如莫言部分小说,我近日抽空,开始读莫言小说。读到了他的中短篇,《牛》《我们的七叔》等,写农村,写文革,饱满扎实,元气淋漓的。 又读长篇《蛙》。在一个开始生育放开,鼓励生二胎三胎的年代,读这部《蛙》,真是有读荒诞派或者黑色幽默小说的感觉。 读莫言能让人耳聪目明,他是真善于调动各个感觉器官。还拉扯很多民间记忆,譬如关于招飞行员,我们这里也有那些说法。而关于抓大肚皮的掌故就太多了。而绘声绘色这一点,莫言也是重口味,浓盐浓酱哗啦哗啦倾泻而下。 五,每次上饭局与同县的作协朋友吃饭,总会有一个体会:同是爱文学爱写作的人,走拢了一看,真是千差万别。我这里不论是非,只觉得大家喜好各异,散文小说与诗歌,乃至新闻,一开口,就听到许多很"隔"的话。几乎是隔行隔山的感觉。 我们这里写小说的人不多,自然也不便深入聊聊。这个也无所谓,饭局嘛,高兴一下罢了。 只是高兴之余,总觉得有点遗憾,即便以为同道的,也很难多沟通。多是打哈哈。作协本是民间组织,一旦大家坐一起,总有些准官场味道。这也是没办法,国情如此,没啥可说的。(好在文人懂戏谑,还能插科打诨,轮流坐庄,相谈甚欢。) 还有一个遗憾,其实也是我们的中国特色。就是把文章上报纸杂志,当作唯一创作成就。每次吃饭,都有领导跟我说,你写的够多了,还是好好打磨打磨一两个短篇精品。用意是好的。他们都觉得你写的太多了,可惜发表得太少。可谓用心良苦。只是我冥顽不灵,不会打磨。只是一味坚持了几十年,不间断而已。小说不是新闻,不容易过时,所以看起来写得多。其实我平时打球下棋,贪玩得很,用于写作的时候很少。工作又忙,直到上半年还教两个班语文呢,哪来那么多时间写东西! 还有,是不大投稿。我觉得,写作是快乐的,投稿就像买彩票,失败多了郁闷,干嘛不多想着做快乐的事,干嘛专门去找不自在!何况现在的形势,都知道,自然投稿,尽管稿费了了,可是编辑们的邮箱塞得满满的,能被看中的几率,形同中奖。不如少想它,多想着写。 我老是在想巴尔扎克的话,天才就是量,没有一定的量,是很难到达火候的。看看当今的作家,都是勤奋多产,哪有一个是只打磨一两个千字散文万字短篇的?还是得多写,得像叶兆言说的"他妈的"写吧! 至少有一点我还比较幸运,不必为谋生而写作。以后也是这样,退休了,万把块钱一个月,不必为挣个稿费图个奖金去写作。 同时也不必为出名而刻意用功了,张爱玲早就说过,出名要趁早,八十年代初我就写了一些东西,中篇短篇电影剧本,那时候都没拿出去发表求出名,现在都退休了,一把年纪了,何必为出名争利,去委屈自己,先是笔头上煞费苦心,迎合杂志,继而去专营,去投机,去买彩票似地到处碰运气,何苦呢! 他日有缘,遇得一二编辑知音,或者给点机会上个大刊大报,那是最好。若是没有,自媒体上发发,微信美篇公众号,引得更多读者,或者继续出版书籍,也可以自我满足,若是像之前,每次出书都略有盈余,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