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梅，你怎么那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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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 任尔东西风
　　6月29日上午，当云南省丽江华坪女子高级中学校长张桂梅被搀扶着进入人民大会堂、获颁＂七一勋章＂时，她那双布满膏药的手，让无数人瞬间泪目。
　　张桂梅获颁＂七一勋章＂
　　这是一双燃灯者的手，一双无私奉献者的手。张校长用那双手，托举起了一群山区女孩的人生希望。
　　当天，张桂梅还代表29名＂七一勋章＂获得者在人民大会堂发言。她说：＂46年前，我从东北到云南支边，成为一名教师。在无数次家访中，看着一个个山区女孩因贫困失学，我心痛到无法呼吸。我体会到，一个受教育的女性，能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改变三代人的命运。于是，我决心创办免费女子高中，点亮贫困地区孩子们的梦想。＂
　　张桂梅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她不仅仅告诉了出身贫寒的女孩子，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还给她们创造了一个改变命运的学习场所。在这里，一个家境贫困、学业基础差的女孩，经过三年的艰苦努力，能够考上本科，考上一本，乃至国内一流大学。
　　要不然，等待她们的命运，可能是在家干繁重的农活，十多岁就出嫁，之后就生孩子。如果生下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将来就继续重复自己的老路……
　　如果说世间真有活菩萨，大概就是张桂梅校长的样子吧。
　　01
　　为什么要创办一所女子高中？
　　1972年，为响应党和国家号召，15岁的东北姑娘张桂梅跟着姐姐辗转千里，来到云南参与＂三线建设＂。这一扎根，便是50年。
　　1995年，相濡以沫的丈夫病故后，张桂梅从大理来到川滇交界处的小城华坪，进入华坪民族中学教书。
　　在华坪民族中学教书期间，张桂梅了解到许多贫困家庭的女孩无法上学。她讲过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
　　＂一座高高的山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儿，身旁放着镰刀和箩筐，望着远方发呆。＂张桂梅哽咽地说，＂当我下车询问小女孩儿怎么了？她哭着说，想读书，可家里穷，要让她嫁人。＂
　　张桂梅还经过这样的事：＂我的一个高三女学生马上就要高考了，却突然辍学。我去她家了解情况。她妈妈说已经没有钱给她读书了。但是她的弟弟在读初二，还报了补习班。＂
　　张桂梅告诉女孩的妈妈，她的女儿现在需要比她弟弟受到更多的教育，高三是关键一年。但是女孩的妈妈面色阴沉直接打断她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最后还不是围着锅碗瓢盆。＂
　　这些亲身经历，让张桂梅痛切地感受到这个社会对于女性的不公。并且，没有受过教育的女性往往也不注重自己子女的教育问题，容易陷入＂低素质母亲、低素质孩儿＂的恶性循环。
　　张桂梅坚定地认为，贫困地区的女孩子们也有受教育的权利，也有追求自己幸福人生的权利。而要想实现这些权利，必须尽一切可能让她们受教育，必须尽一切努力送她们上大学。
　　为此，张桂梅决定创办一所全免费的女子高校，让更多的贫困女孩可以走出大山，走进大学。张桂梅认为：让一个女性获得知识，可以改变三代人的观念。
　　02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艰难创办女子高中
　　下定决定之后，张桂梅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筹钱。
　　于是，张桂梅开始四处奔走募捐。她带起了自己的证件，去大城市里求人资助。拿着证明逢人便说：＂我想办一所学校，你能不能支持我五块十块两块都行？＂
　　除此之外，张桂梅还到企业＂化缘＂、上电视录制节目……她一遍遍讲述自己的理想，但是提供援手的人很少。
　　转机在2007年，张桂梅作为十七大代表去北京开全国党代会。会上，她身上的一条破洞裤子引起了记者注意，张桂梅的＂女高梦＂于是出现在各大媒体的报道中。回到华坪后，当地市、县两级财政共拨款200万元。2008年，女高还没有完成全部校园建设就开始招生，94名贫困女孩走进了这所全免费的女子高中的校园。
　　成立之初，整所学校只有一栋教学楼，没有食堂、厕所，学生和女教师挤在教室里睡觉，男教师睡在楼梯间。
　　没多久，第一批进入学校的17名教职员工就有9人辞职，部分学生也转学了。＂女高还能办下去吗？＂质疑声四起。
　　然而，张桂梅坚持了下来。在那之后，张桂梅在学校内加强了红色教育，并且开始了军事化管理，学校的每件事都被张桂梅严格限制在规定时间内。
　　张桂梅和女高的学生们
　　同时，为了留住学生，张桂梅决定对每一个学生进行家访。家访持续13年，行程11万公里，张桂梅摔断过肋骨、迷过路、还旧病复发晕倒在路上……正是这一次次的家访，让她看到了大山里的贫困女生的艰难之处，也更加坚定了她将女子高中继续发展下去的信念。
　　03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成绩斐然的女高
　　张桂梅办学的基础信念是帮助贫困家庭的女孩改变命运，而非选拔优秀学生然后把他们送入大学。很多女孩学习基础差，并没有到达中考的线，但是张桂梅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想多救一些女孩。
　　华坪女高学生临睡前在宿舍楼道里复习。图/新华
　　2008年女子高中成立时，学校条件差，生源基础差，可是这并不影响三年以后她们百分百上线，其中还有考上一本的学生。
　　13年来，华坪女高已有1800多名学生考入大学。其中不乏武汉大学、浙江大学，四川大学这样的名校。概略而言，这就意味着1800多个家庭的命运会得到改写，乃至这些家庭的下一代都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从张桂梅的学校出来的女孩，有的做了警察，有的做了军人，有的做了律师，有的做了老师，有的在法院工作，这些都是张桂梅喜欢看到的事情。因为，她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体面的工作，能够有机会建设自己的全新人生。
　　张桂梅说：＂我这辈子的价值，不管怎么着，我救了一代人，只要她们以后比我过的好，比我幸福，我就知足了。＂
　　04
　　誉满天下，谤亦随之——张桂梅身上的争议
　　张桂梅的身上，并非没有争议。
　　比如，有人批评女高对学生的管束过于严格。学生们每天五点半起床，11点半到12点之间熄灯睡觉。学生们唯一的休息时间只有周日11点到下午2点，这3小时内学生们才被允许外出。
　　比如，张桂梅对教师的管控也极为严苛，无论有课没课，老师都得全天在女高。
　　女老师怀孕时都被要求和学生一起打扫卫生。同时，张桂梅不鼓励女高老师外出培训，她担心＂送出去后心收不回来＂，而这样的后果是，女高的发展会难以跟上最新的教学与时代步伐。
　　再比如，张桂梅曾怒斥一位要回学校捐款的学生，这位学生当上了全职太太。张桂梅直接让这位学生＂滚出去＂，还撂下一通狠话：＂我最反对当全职太太，女人必须得对自己狠，不要指望让男人来养。＂这些话让她遭到了部分女权主义者的攻击。
　　然而，所有的问题与争议，都不能脱离具体的事件背景来看待。
　　张桂梅为什么对学生那么狠？因为第一，大山里的女生们学习基础太差。一位女高的老师表示，＂很多学生进到高中后在地理上基本是零基础，小学初中仿佛没有学过，连经纬线都不懂，更别提七大洲四大洋。＂ 面对这样的生源质量，除了尽可能增加学生的学习时间，没有太好的其他办法。
　　第二，张桂梅也探索过教育改革，但是失败了。她曾经将每节课从45分钟延长到一小时，规定老师只讲半小时，剩下半小时由学生自主讨论，借此培养学生的自我思考和举一反三能力。但同样由于学生基础差以及表达能力欠佳，基本没有什么效果。痛定思痛，为了孩子们能考上大学，张桂梅只有苦学这一条路子。
　　张桂梅为什么对老师那么狠？因为女高的师资力量一直都很匮乏。从2008年成立至今，华坪县给女高的老师编制47人一直没有招满。一方面师资力量不足，另一方面要尽可能地给学生提供最好的教育资源。张桂梅只能尽可能地＂压榨＂年轻的教师们了。
　　至于为什么张桂梅要怒斥当全职太太的学生，放到张桂梅的世界里面则不难理解。她拼了命办学、拼了命把这些大山里的贫困孩子送去了大学，是希望这些女生能够自立自强，能够有体面的工作，能够做出社会贡献，而不是跟自己的上一辈一样早早结婚生娃然后陷入到锅碗瓢盆之中啊。
　　是的，张桂梅是苛刻，也极为固执。但她的这种苛刻、固执，或者说狠，展现得最为淋漓尽致的，还是在她自己身上，数十年如一日地埋头山里教育，个中辛酸苦楚，没有一颗狠心，怕是很难坚持下来。
　　正是这种苛刻与固执，或者说这种狠，让她成功地在一个较为贫困的县城办起了一个免费的女子高中，让她成功地把1800多名女生送入了大学。
　　山里的女孩很早就知道了生活极其艰难，她们很难看到希望。而正是张桂梅，给这些女孩们点燃了一盏灯，让他们看到了还有一丝丝跳出贫困循环的可能性。当她们抓住了张校长抛过来的这根线，牢牢抓住并沿着这根线往上攀登之时，一个家庭的命运也许就此改写。
　　05
　　尾声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这是张桂梅给学校定下的校训，她鼓励女生们有自信，也有野心，希望她们＂在山沟沟里也能看到外面精彩的世界，看到美好的未来＂。
　　但愿这些出身贫寒的女生们，都能勇敢地走出大山，去这个世界勇敢地闯一闯，享受自己的人生并且实现自我的价值。如此，方能不辜负张校长的一生辛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