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三十八，马鼻梁和黄旗口

　　早年,在涪州城西有一匹石梁,像一个饮水长江的马脑壳，嘴埋在长江中,鼻梁骨露在
　　江边,所以叫＂马鼻梁＂。这里山高路陡，土地薄,乱石高,住着姓况的人家。马鼻梁的河对
　　岸是黄旗口,土地肥,出产多，住着马姓的人家。马鼻梁是他马家的风水地,不晓得从哪个
　　时候起的,这两姓人经常打官司,一直打了几辈人,还不松手。起初.马家自以为住在黄旗，
　　地方又好,收成也多,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陪你况家把官司打到底。后来,因回回塞＂包
　　袱＂，县官的胃口越塞越大,把马家也搞整穷了。姓况的人认为自己是＂讨口无二穷＂了,虽
　　然土地瘦,收入不多,管他的,抱着一个＂屁股上背二两干胡豆当饭＂,也要和你马家把官司
　　打到底,我况家反正是穷,怕个屁的想法。这一来，马况二家横烦翻来翻去地搞,后头孽子
　　越结越深,都想把对方整背时才甘心，两家都忙着打官司，默烂条@,哪样都不做，田地荒
　　了,越整越穷。
　　一天 ,姓况的族长把况姓的人喊在-起,商量咋个才能把马姓的整惨,咋个才把官司
　　打得赢。这时过来- -位老头,他边走边翻来覆去地念:＂要想马家萎,石头变成灰。＂边念边
　　朝河边渡口走去。况姓的族长赶忙叫族人去问那老头,怎么使石头变成灰?等族人追到河
　　边,那老头已上了到黄旗口的过河船了。族长便叫大家想法,如何才能使石头变成灰?大
　　家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都没定出个好办法。这时,有个族人说:＂族长,我下午要进城买点
　　石灰糊个山茅厕,想早点回去了。＂族长一听,忽然禅悟:有了!烧石灰!不就把石头变成灰
　　了吗?开马鼻梁的石头烧石灰,败他马家的风水!嘿,马家要萎了。
　　况姓族长叫大家找石头修石灰窑,开灰石、砍柴草,不几天就点火烧窑了。不到一个
　　月,马鼻梁这匹山梁上到处都是石灰窑子,况姓的男女老少全都上了山,把打官司的事忘
　　了。石灰烧得多,况姓的收入也就增多了。包包头有了钱,况姓的人走路腰杆都直起来了.
　　头也仰起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噫,马家硬是真的萎了。马家一看况家兴旺起来了，很不服气，也召集族人商量整况家的办法，也是走米那位
　　老头，他边走边翻来覆去地念:＂要得马家发,满山长出红疙瘩。＂马姓的人追.上去问他:山
　　上咋个才能长出红疙瘩来?老头也不回答，光从包儿头摸出一个红桔子剖开,边吃边念的
　　走。
　　马姓族长一见,心里就明白了。于是叫族人到处找桔子树来栽。为了让马家能发起来，
　　族长叫全族的人都上坡去栽桔子树。大家都把发家的望头寄托在＂满山长出红疙瘩＂上.所
　　以,就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用上了,根本无心思想打官司的事。没过几年,桔树先先后后开
　　始结果子,到了秋天一看,果不然是＂满山长出红疙瘩＂来,马姓的人摘下桔子用船装进城
　　里去卖,第一年就卖了几千贯钱。
　　就这样,况姓的人整天忙着烧石灰,运石灰，卖石灰。马姓的人经佑桔树蓴了又薅,淋
　　了又淋。双方都想用自己的方法搞穷对方,哪谙.两姓的人都在忙着生产,根本没有闲心去
　　想打官司的事,到后来,两姓的人都发起来了,哪家也没有菱卜去。但没把对方整萎下去的
　　事,还始终记在心中。
　　过了好多年,当年那个老头又到马鼻梁来了。况姓族长说:＂老哥子，当年全靠你指点.
　　我况家才发起来，要不是烧石灰卖,我这块连鬼都不下蛋.屙屎不生蛆的地方,只有让马家
　　整绝。今天,我要办一桌酒席谢您。＂
　　老头说:＂我不喜欢你们各人做的菜，要谢,就明天到城里请我。＂老头说完就过河到黄
　　旗口去了。到了黄旗口，马姓的族长见了说:＂老哥子,全常你说的＂满山长出红疙瘩＂罗.要
　　不然我马家随便怎么也＂发’不起来,不要走.我今天请客。＂
　　老头说:＂你要请客,就在城里去请,那里才有好酒好菜。＂老头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马家、况家的两位族长进城，在街上碰到了老头.马家拉,况家扯的，老头说:
　　＂我们都去,吃一一桌。＂
　　三个人进了饭馆,又到了楼上:雅座，马、况二位族长争倒起叫菜，桌子都堆得尖溜溜
　　的,快要下席了，老头说:＂我今天吃了你们恁大桌,我去点一样菜来。＂说完就下楼去了。隔
　　了-阵.跑堂倌端了个盘子上来,上面盖着-块红布， 老头却老不上楼来,两人揭开红布一看,盘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三个人进了饭馆,又到了楼上雅座,马、况二位族长争倒起叫菜,桌子都堆得尖溜溜的,快要下席了,老头说:＂我今天吃了你们惩大桌,我去点一样菜来。＂说完就下楼去了。隔
　　了一阵,跑堂倌端了个盘子上来,上面盖着一 块红布,老头却老不上楼来,两人揭开红布一
　　看,盘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况家穷、马家萎，只因儿辈官司打成堆。
　　马家发，况家窗,全靠而今自家亲于做，
　　要想家业更发达,马、况二姓结亲家。
　　二人看后,你看我,我看你,心想,是这个道理--几代人争来争去没得好处,反而更
　　穷;不打官司，做自己的事业,很快就＂发＂了。二人急忙跑下楼问跑堂倌:＂刚才那个老头
　　呢?＂跑堂倌说:＂那个老头走了。他是告老还乡的周翰林周煌老先生。＂马.况二位族长手拉
　　手出了饭馆。
　　后来,马、况二姓和好了,还开了亲。两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至今,黄旗口的桔子。马鼻
　　梁的石灰窑,还是很有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