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总有人不缺话题。 郭敬明和于正。 今天又出新闻——#111名影视从业者联名抵制于正郭敬明# 图源|新浪娱乐 这俩人的话题重合度确实很高。 抄袭"文贼",资本宠儿,齐齐上了演技综艺,成为掌握话语权的导师。 郭敬明才结束《演员请就位2》。 于正就接连上场《我就是演员3》。 凭嘴毒出圈。 图源|《我就是演员3》,下同 有些点评,客观来说,其实还算中肯。 这季的《我就是演员3》,唱跳爱豆来演戏的不少,熟脸演员也有; 有的令人惊喜,有的成了闹剧。 而在飘看来,演得好与不好,暴露出的问题,不只是能力的差异。 而是,对角色的理解,到不到位。 《演员3》的赛制,是33位演员,按照市场调查得出的演员期待值综合评定,依次自选剧本及搭档。 在期待区的,拥有优先挑选剧本,选择搭档的权力。 反之,则只能被剩下,被选择。 被说能力差的李汶翰,一开始,是待在"期待区"的。 流量爱豆的身份,早已为他赢得第一份免签证。 在18个原始剧目中,他选择了《鹿鼎记》,饰演的是韦小宝。 为什么选中这一角色? 李汶翰觉得年龄相当,和人物性格也贴合。 "有些无厘头的东西 个性比较欢脱" 年龄相当算是满足了基础条件,不至于第一眼让观众出戏。 然而,演出来的效果呢? 他演绎的韦小宝,就像新一版的疯猴子,还是喝了一坛果子酒的那种。 舞台上初亮相。撇嘴、挤眼、邪笑。 探头探脑,眼部和嘴部的动作多得仿佛无处安放。 这场戏,浓缩了韦小宝为心上人阿珂解毒求药,"卧底"身份被揭穿,与康熙帝分道扬镳三重反转。 可看韦小宝这姿态神情,哪里像担心爱人生死的臣子?十足是发现主人不在家窃喜的小偷。 整个演出片段,要么神情呆滞。 问:这一表情想要表达什么? A、放空纯发呆; B、下戏后该吃啥; C、这是哪里我在做什么; D、这个盒子有点好看,在哪儿有卖? E、皇上居然拿阿珂的性命来要挟我,要我去清剿天地会,我该如何选择(能选中这个选项你就是做题家)。 要么,表演程式化,动作反应全在面上。 惊讶,就是瞪大双眼,嘴巴与鼻翼微张。 表现机灵,那就眼珠子乱转。 还有同团批发祖传的抖手神功。 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帕金森综合症提前发作。 不客气地说,若是飘在台下,早就拍下红灯,直接灭星了。 李汶翰演得不好,当然和态度不够认真有关。 参与《演员3》时,他同时轧几个综艺。 就一天的排练时间,还因为档期排不开,缺席了一部分录制时间。 图源|《演员3》花絮 排练时也屡屡忘词。 但,给予这可怕表演致命一枪的,还是这一根本原因——对角色的阅读理解能力,太差。 诚然,原著里的韦小宝,故事一开场,是长在扬州丽春院,十二三岁又没有武功的小孩。 在他身上,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占了很大比重。 为此,会不择手段地适应环境。随时说谎、擅长表演,是狡猾市侩的小流氓。 也就是李诚儒所说的,"按戏剧理论来套,丑儿行应工。" 然而,金庸先生在《韦小宝这小家伙》里也强调了。 韦小宝,"在教养上,他是一个文明社会中的野蛮人。" 可另一方面。 他生活在中国人的社会中,自然而然会接受中国社会中所公认的道德。 尤其是,他加入天地会后,接受了中国江湖人物的道德观念。 因此,他的另一面主要特征,是讲义气,重情谊。 可以无法无天、无赖无耻,却不可以无情无义。 他无知,惫懒,会捉弄别人。自己,偏偏最不情愿扮小丑被人戏耍,除非有特定原因要达成某一目标。 后期的韦小宝,权势与荣华达到顶峰。 是耍猴人,不是被人耍的猴。 但把韦小宝当无厘头现代闹剧的李汶翰,却连基本人物关系都没有厘清。 陈楚生要他去清剿天地会,亦师亦父的陈近南及结义兄弟面临危机,他丝毫不见慌乱。 反而,摇着身子,晃着袖子。 君不君臣不臣,不见一丝臣子的规矩,倒像是在面对无理取闹的顽童。 陈小春版的《鹿鼎记》,叛臣韦小宝和皇上摊牌这出戏。 哪怕韦小宝被皇上逼急,心下一横发了狠话,也是全程跪着的。 讲到最后一句话,才敢抬头直视康熙眼睛。 李汶翰版,说到"小玄子,是不舍得杀小桂子的"时,居然站了起来。 这句关键话,其实起码应该包含三个层次。 害怕被砍头的焦灼,想要借昔日情谊求饶的心计,尝到狠戾君心的悲凉。 而你猜,哪种最不应该在雷霆暴怒时,理直气壮体现出来? 李汶翰也好,恶评如潮的张一山版也罢,当把这出悲喜剧视为纯粹的"闹剧"时,就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画皮难画骨,画人难画心。 角色之于演员,年龄气质面相上相近,是老天先赏了这碗饭。 基于表演经验、生活阅历等基础上,给角色的润色及加成,是后天磨出来的功夫。 而在这之外的,常为人忽略,却实为奠基之石:对角色的基础认知及理解。 去年马伊琍一席话,就曾引发热议。 她说不建议"喜欢艺术的孩子早早过五关斩六将,进入专业艺校中专"。 因为—— "学艺术的若要走得更宽更远更久 没有扎实的文化基础尤其文学理解能力 经不起长久竞争" 图源|微博@马伊琍 但坦白讲,欠缺文化涵养支撑,对角色理解力不够的病灶,远不止发生在流量爱豆那里。 《演员3》另一位选手许君聪,更惨。 分组前,表示自己的观众缘非常好,无敌。 结果,确实也被分在了"期待区"。 主动挑选的剧本与角色,是周星驰版《西游降魔篇》中,黄渤饰演的孙悟空。 当年,黄渤接到片方邀请时,已凭《斗牛》拿过金马奖影帝。 但对孙悟空这一被高手演绎得极其经典乃至于被定型的角色,他是怕的。 他觉得太难,推了三次。 直到周星驰打来电话,问他如何演绎;他的想法得到对方肯定,才接下了这一角色。 而在许君聪身上,看不出对经典的敬畏,只有挑战高峰的爽感。 可这自信,甚至没能支撑到他演完这幕戏。 "浮夸""太习惯于喜剧的演绎方式",是评委们给他的意见。 遭遇三星全灭的许君聪,却执着认为自己的演法不但没错;且,他们要塑造的是比原版更高级的孙悟空。 黄渤当时接到周星驰的电话,他用四个词解读被压五行山下的孙悟空,打动了星爷: 苍老、神经质、孤独、怪。 图源|新浪娱乐·娱乐有料 被困在山洞五百年,一个人日夜望着头顶被遮挡的天。 想逃,屡试屡败,只换来遍体被抽打的伤痕。 电影里,黄渤见到进洞求助的文章,先是兴奋,然后低声下气地讨好、服软、诉苦,再是威逼利诱,最后再拐着弯哄骗。 阴戾,狡黠,喜怒无常。 是没有被驯服的恶妖。 目的只有一个,出洞。 许君聪却说什么?他们这版《西游》,最厉害的改动就在于,被扼杀掉的新编——孙悟空压根不想出洞。 他就想呆在这里,小富即安。 西天取经,"这么大的一个事儿委派给我,我也不愿意去,我也遭不起这个罪。" 从石猴子美猴王,到孙悟空弼马温,再到被压五行山下的齐天大圣,是人性逐渐打磨掉猿性的过程。 之后的漫漫西天取经路,孙悟空怕的是遭"九九八十一难"的罪吗? 他明明最怕的,是永困山洞,再不复见的自由啊。 节目里,张颂文用一段童年回忆,好心点拨孙君聪,要学会共情。 许君聪却反驳说,妖应该会以千年为计数。 "五百年对他来说,可能相当于一周或一个月。" 他不明白天上一日,地上十年的法则。 只看到了无敌带来的狂妄与荣光,便用抓耳挠腮、上蹿下跳来表现最浅显的猴性。 却体会不出无敌而生的寂寞,不明白傲骨被一点点抽离后的痛楚。 更,不懂得自由二字,对悟空来说,是可以用生命来换取的重量。 "五百年 沧海桑田 只一颗 心儿未死 向往着逍遥自在" 图源|86版《西游记》 是非功过于春秋,取经造反同一人。 因自由而被禁锢,继而被规则驯化,背后有着浓重的批判意味。 当悲剧英雄被理解和演绎成纯粹的笑闹喜剧,这,是对角色的伤害。 你看,对角色理解是否精准,是会直接左右表演效果的。 这一点,无关年龄与经验。 表演经历再丰富的演员,一旦对角色理解出现偏差,一样会碰壁。 而即便是爱豆,如果理解到位了,也会有令人惊喜的表演。 谢可寅演绎的陈念就是典型。 她演的是,陈念和小北排练口供。 当被问到认不认识小北时,她隐忍但愤懑的表情,一下变得犹豫软弱。 提到拼死救她的小北,她没法一下子装出不认识的样子。 这一变换,演出了被霸凌的愤懑、错手杀人的恐慌,和对人间仅存一点温暖的留恋。 从这些层次就能看出,演员抓住了这一角色的身份、个性以及当下的心境。 我们总夸一个演员表演精准,其实说的便是,对角色的理解到不到位。 潘斌龙扮演《亲爱的》里的韩德忠,就演出了一个被拐孩子的父亲,找了六年无果,最后放弃再找的愧疚和痛苦。 潘斌龙的表演,和原版张译不太相同。 全程没有大放悲声,情绪崩溃,但一样演出了这个人物内心的纠结、不舍和刻骨的悲伤。 他看到被找回来的孩子鹏鹏,想摸摸头,却又缩了回去的手。 当说着妻子怀孕了,找不动了时,那种难以启齿的神态,磕磕巴巴的语句,瞬间让人感到,要下这么一个决定,对一个父亲来说,太难了。 放弃寻找的愧疚,和永远失去孩子的苦涩,最后交织在一声声秦腔小调里。 以喜作悲,更显出痛苦的沉重。 像这类有影视作品为原版的翻拍,要重新演绎得好,不容易。 作品大家都看过,也已经有演员演过一回,新版一旦演得偏离原有的印象,观众很容易就不买账。 但能带上个人风格,又演出和原版的区别,还让观众一样入戏的表演,一定是对这个人物已经吃透了。 吃透剧本,对角色理解到位,才能把观众带进故事里,充分理解这一作品想传达的观念与价值。 这一点,对于原著翻拍的作品,尤为重要。 素来难翻拍的张爱玲小说,不是没有过影视佳作。 之前关锦鹏拍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就很经典。造就这份经典,离不开陈冲演的红玫瑰娇蕊,和叶玉卿的白玫瑰孟烟鹂。 陈冲,大家都知道她戏好;叶玉卿,则是令人意外的惊喜。 叶玉卿接演孟烟鹂,是被大家唱反调的。 《我为卿狂》里的肉弹艳星,怎么能演出书里"细高身量,一直线下去"的孟烟鹂? 叶玉卿抓住了她的娇怯愁苦感。 婚后面对不耐烦她的丈夫,连带着在佣人面前都失了自信。 跟佣人讲话,紧张地绞着手。 躲在厕所里不愿出来的一幕戏,冷光照着她侧着头的脸。 木然迟滞里,隐约渗出女鬼般苍白的戾气。 人艺老戏骨、90版"姜子牙"扮演者蓝天野先生,对于年轻人演戏,给出过两点建议。 一是在生活中培养广泛的爱好;二是大量读书,增长见闻。 他说,从决定做演员的那天起,就要不断积累创作的欲望。 "你塑造人物能够鲜明到什么程度,就看你心里积累了多少东西。" 但,太多的明星,把演员这个门槛,看得太低。 囿于舒适圈的,用惯性思维去套每一个人物。 把深宫大院里的蒙古贵族,演绎成琼瑶剧里咆哮呐喊的姑侄互撕; 演惯霸道总裁的,连基本的七情六欲都表现不出来。 凉透了,才愿意上节目接受大家的评判。 表现得比谁都委屈。 他们忙着去丰满人设,急着去追赶热度,囫囵吞枣地理解角色,并自以为在所有领域都掌握住了话语权。 被几乎不可抵抗的诱惑包围,被贪念一点点拉着下坠的《第一炉香》,成了百转千回的小情小爱。 图源|微博@马思纯 出卖青春与肉体的剑桥女学生《喜宝》,成了另一版有强烈野心的顾里…… 图源|微博星娱乐 有学者曾提出一个名词:知识的假象,指出社会常常代替了人们的思考。 新媒介,孕育出新语法。 而在短视频当道,片段为王的时代,人们日常广泛接触与传播的,多的是情绪化的语言;把复杂的动因与幽微的人性,归结为几条鸡汤法则,放之四海而皆准。 娱乐取代思考,简单消解多元。 披着光亮的壳,被标签定义着游走的工具人,有朝一日会变成,我们这个时代所呼唤和喜爱的吗? 那,才是彻底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