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舍得大结局里没告诉你的人间真相

　　文 | 伊姐（周桂伊）杉姐
　　《小舍得》终于落下帷幕，大团圆式结局不能掩盖它要讨论的焦虑本质——鸡娃、教育内卷。
　　＂小系列＂从聚焦留学问题的《小别离》、高考问题的《小欢喜》、小升初问题的《小舍得》以及接下来聚焦幼儿园升小学的《小痛爱》，一步步向我们展示了教育焦虑的逐年低龄化。
　　让人不禁思考，《小舍得》究竟是孩子的舍得，还是家长的舍得？
　　在这场教育焦虑的大战中，真的有舍就有得吗？
　　故事发生在一个大家庭，老父亲南建龙与前妻结婚后生下女儿南俪（宋佳饰），虽然前妻知书达理，两个人琴瑟和鸣，但一场大病之后，他忽然直接看上日夜照顾他的女护工蔡阿姨。
　　于是，人到中年的南建龙，在女儿南俪高考前两个月离了婚，娶了护工蔡阿姨。
　　就这样南俪多了一个后妈，也多了一个异母异父的姐妹田雨岚。
　　《小舍得》的第一场戏，就是南俪和田雨岚各自带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回南建龙家吃饭。
　　席间，刚刚在唱歌演出中出尽风头的欢欢和妈妈南俪合作，给大家现场表演了一段。
　　接下来，就有了鸡娃史上最令人细思极恐的一幕。
　　田雨岚当众要求儿子子悠表演一个圆周率，要背到后面两千位。
　　（马上要突破小数点后两千位大关的颜子悠）
　　田雨岚是本剧鸡娃家长的代表，家中的C位是子悠的奖杯奖状陈列柜。
　　子悠只要考出好成绩，田雨岚第二天马上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像整了容一样。
　　如果哪次考试没考好，田雨岚马上就要像侦探破案一样各种找原因，子悠考第四名的那次，她直接找原因让数学老师被开除了。
　　子悠要踢足球，田雨岚让他看会儿课外书；子悠要吃西瓜，田雨岚马上让他放下，因为糖分摄入导致肥胖，而肥胖会影响智力发育。
　　子悠放下西瓜的那一刻，她还会穷追不舍地来一句＂西瓜的英语怎么说＂。
　　为了儿子能上金牌班，她可以放下面子当众道歉。
　　因为子悠上了金牌班之后交出来的一张张A+卷子，老师对子悠人格侮辱，她可以视而不见。
　　（老师骂子悠是木头脑袋，田雨岚为了成绩默不作声）
　　（子悠每次焦虑都会抠手指上的皮，手指已经被他抠烂了）
　　最魔幻的是，田雨岚的性生活都和儿子的成绩有关。
　　结婚纪念日，老公化身小奶狗，有鲜花有烛光有红酒有性感睡衣，结果田雨岚仅仅沉醉了几分钟，就被家长群讨论试卷的微信叫醒，理由是＂我要马上去接儿子，趁热打铁，跟他总结一下失败的经验教训＂。
　　当老公答应要拜托公公去帮子悠争取一个金牌班名额时，田雨岚主动换上了性感睡衣，要奖励丈夫。
　　本片中的另一位女主南俪和丈夫，本来是一对主张孩子需要快乐教育的父母。
　　女儿欢欢多才多艺，喜欢唱歌，理想是当一名主持人。儿子超超活泼可爱，是个快乐的小精灵。
　　他们从没想过送孩子去补习班，田雨岚这种鸡娃的行为在南俪看来无非是＂吃相难看＂。
　　但面对田雨岚一次又一次近乎挑衅的炫耀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紧箍咒旁白，他们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关注孩子的分数。
　　尤其是当一次家长会后，南俪把女儿欢欢倒数第一的试卷，和自己家保姆女儿米桃全班第一名的试卷同时拿在手上时，那种失落感，暴风骤雨般袭来。
　　一向骄傲的欢欢自己也不能接受这个成绩，她哭着主动提出要去补习班。
　　家里动用了三方关系，就连南建龙也放下老脸去求之前的下属帮忙。
　　但去了补习班之后呢？
　　补习班进度太快，欢欢还被补习班老师嫌弃：＂你们孩子以前没有上过培训班，没有基础啊。＂
　　＂有些孩子就不是天才啊。＂
　　最后，性格一向温和的欢欢爸爸，因为女儿的上课进度问题和老师大打出手，女儿的学习问题成为了他最大的焦虑。
　　而一向理智清醒的南俪，居然成为鸡娃大军中的领队。
　　欢欢和老公亲手为她准备生日party，但她举起手机就问起了女儿的分数，还当着家人的面训斥女儿考的太低。
　　当初欢欢考45分时，她最在乎的可是分数会不会公开，女儿会不会因此有压力啊！
　　最疯狂的时候，南俪与田雨岚联手拿下钟老师，让钟老师为欢欢、子悠、米桃补课，甚至超超也要去补课。
　　（当超超不想学习的时候，南俪直接告诉儿子，我不喜欢笨小孩，你不学习，我们就只养姐姐一个）
　　她和钟老师约定，两个月内欢欢要进班级前十。
　　这一幕，绝不再是教育，而是把孩子沦为了交易，成年人之间赤裸裸的交易。
　　在这场鸡娃大战中，家长们聚焦于短期目标越来越深入、逼近、最后深陷其中迷失，孩子的尊严、压力、喜好、幸福感都被搁置了。
　　教育焦虑背后的真相，是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导致的全社会恐慌。
　　通常来说，养娃有两个策略，一个是老鹰策略，就是鸡娃。另一个鸽子策略，就是放养。
　　可能一开始，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放养，但当我们中间出现一个老鹰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老鹰出现，甚至没有人敢再去使用鸽子策略。
　　因为没有人愿意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但孩子真的有起跑线吗？
　　子悠虽然短时间内成绩有提升，但时间长了，他反而开始落后，无法发力。
　　成绩不好了，就连最基本的爱也是缺失的。
　　在纪录片《没有起跑线》中，一位从小就被父母安排考入名校的学生描述自己的现状：本来应该是热血沸腾的大好年华，却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那种累，是一种心态上的厌倦。
　　他形容自己所受的教育， 是用短跑的方法，去跑马拉松，跑到中段，已经累死了。
　　而对于家长而言，他们如此失控地聚焦于短期目标，真的是为了孩子吗？ 本质是为了在唯一可支配的对象上，实现自身的匮乏感。
　　田雨岚为什么鸡娃？
　　因为她的父亲酗酒成瘾早早去世，母亲是普通的护理工，好不容易再婚还小三上位。
　　虽然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嫁了一个中产家庭，但老公不争气，养不起家，回家还天天打游戏，公婆月月资助却打心眼里瞧不上她。
　　（婆婆虽然给她买新衣服，但损完身材，还要损她的母亲，根本就看不起小三上位的母亲。）
　　（公婆每个月还要大大方方地甩一个大红包，美其名曰，我们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还是这挺刮刮的票子，拿在手里踏实。其实是享受每个月给她发薪水的仪式感。）
　　（婆婆发薪水，自然控制欲也要多一点）
　　在单位她也处处被南俪比下去。
　　她人生所有的高光时刻都是儿子的成绩赋予的，她内心所有的存在感投射本质只有儿子，子悠的成绩早就与长期目标脱钩， 那是田雨岚自己的假想解脱。
　　（每次去南建龙家，她不仅自己打扮得要像个女王，儿子子悠的成绩也是必须要谈的）
　　印象最深的一幕：田雨岚看到子悠没有写作业，就挂着一张脸。
　　但当她知道儿子考了好成绩时，马上转怒为喜，跑过去抱起孩子的脸亲。
　　那是爱吗？那不是。
　　那南俪呢？
　　本来是素质教育、快乐教育的推进者，真的就这么容易被环境裹挟吗？
　　当然不是的，她一直都坚持着她的价值观。
　　但走向鸡娃之路最大的转折点在于： 她因为自己的学历丢失了总监职位。
　　南俪虽然是名校毕业，但只有本科学历，而当上总监的埃里克确是硕士。
　　南俪开始黑化最大的原因是： 她开始不自信。
　　所以，某个意义来说，鸡娃的激进和狂热程度，与父母内心的匮乏和不安，绝对成正比，孩子只是一个客体，投射的都是父母自身的假想完美和幸福。
　　两千年以前，我们就有＂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样的教育理念，所以祖祖辈辈＂头悬梁，锥刺股＂也在所不惜。
　　我们父辈身处的时代，是工人经济地位迅速下坠的时期，与时代对抗所能做的自救唯有提升学历。
　　无数人通过高考从村镇流入城市，从小城市流入大城市，完成了家庭财富的迅速增值和积累。
　　所以，在父辈眼中，要想获得好的生活、跨越阶层，唯有读书一条路可以走。
　　但我们要明白，在教育从精英教育逐渐转变为大众教育的今天，有了高学历不一定能拿到人生下半程的好剧本，这一代的父母无法回避的命运是——
　　从投入产出比来看，名校就保证高收入早就是昨日历史，念名校，更多的其实是给孩子一个成长体验。
　　我的一个朋友，普通二本毕业生，自己当年考上北大清华的朋友，现在在县城当着处长，自己被看作＂宅在家里打字的废柴＂，他没法告诉这些处长们，自己在起点网写连载小说点击率排第三，年收入四千万左右。
　　火遍油管的国风琴师白无暇，在大学里是不好好学专业课的＂差生＂，现在的她已经是登上央视舞台，在各大艺术节、音乐厅演出的古琴大师，在B站有自己的群体，成为自己的IP。
　　北大毕业的李雪琴因为在抖音喊话了吴亦凡，一夜涨粉100万，参加脱口秀，成为草根明星，而她在一次采访里说——＂我的同学们，大部分在互联网公司朝九晚五加班。＂
　　（一本正经地说：＂吴亦凡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来到清华大学，你看清华大学的校门，多白。＂）
　　昔日那些被父母认为不务正业的游戏少年，居然已经可以凭着电竞游戏在世界大赛中崭露头角，为国争光。
　　（2019年电子竞技的各种奖项已经给出了超过7亿美元的奖金，2019年电竞选手的总收入合计达到了2.16美元，而前10名最高收入职业玩家人均收入达到500万美元。）
　　学了会计专业的学生没想到现在大家都不去银行办事了，人工操作已经被电脑取代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时代变得太快了，父母们总企图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教育要活在未来世界的孩子， 但世界变成什么样，是我们今天的功利式思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那些终于在被鸡的道路上拿到了高学历的孩子，未来也有可能去街头表演的，去云南开民宿的，去NGO做义工的——
　　因为人生多变，因为物质不是下个时代的全部主题，因为社会分工越发细化下，统一的偶像会消失。
　　我很喜欢日本的一个《后浪》短片，它提出什么样的＂后浪＂配得上＂后生可畏＂？
　　是对知识具有虔诚笃定的向往；对未来抱有无与伦比的热情；对世界有客观理性的认知；用世界性的眼光摆脱傲慢与自怜；在自己既定的位置上演好自己的剧本。
　　人生不止一条路可走，大雄考上了大学、韩梅梅做了售货员，只要他们始终都爱着自己，父母不觉得他们失败，他们就都有光明的前途，他们都会生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