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酒行 唐李贺 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 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 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 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 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行是乐府诗的一种,在形式上多以五言、七言为主,有时杂以七言,音节较为自由,适合抒发丰沛强烈的情感。 李贺这首歌行,写的是酒席上主客二人相互祝酒的情景。开篇便是二人互相敬酒,各祝安康的场景。但我们可以看到,作为抒情主人公的我,状态是很不好的,情绪低落,似乎无心饮酒。 零落栖迟,是我对自身境遇的哀叹。零落,大有独鸟失群之意,无一知己和同道中人。很多人把这里的栖迟简单地理解为漂泊,我觉得不太贴切。《后汉书冯衍传》中云:久栖迟於小官,不得舒其所怀,抑心折节,意悽情悲。从中可知,栖迟是停滞的意思,是说仕途不进。 而李贺的仕途正是十分不顺的。他在府试上一举获隽,却遭人妒忌,因父名晋肃中的晋与进同音,被剥夺了应进士举的资格。尽管李贺后来经人推荐,得以继承父荫,但也只是当了一个从九品的奉礼郎。他对冯衍的栖迟应该是感同身受的,所以才引以自况。 主父偃这一典故同样出自《汉书》:主父偃西入关,郁郁不得志,资用匮乏,屡遭白眼。李贺进一步以此自况,更鲜明地道出了栖迟的境遇。同时,困不归,也表明我已经有了归家的退缩之意,可见其绝望。家人折断门前柳一句,从对面着笔,委婉地突出了自己的羁旅漂泊之苦。 此时,主人听这个小青年吐槽了这么多,不断喊着我太难了,怎能不加以劝勉?直接喊加油的话,难免显得敷衍和无力。于是,主人也给他讲了一个人:我听说马周当年住旅馆都不受待见,后来却通过为常何代笔陈事得到了唐太宗的赏识。 天荒地老虽然听起来有点夸张,但那无人赏识的悲苦,足以配得上这个词。空直二字,也轻松得有点夸张。不过,这是为了激励我,只要有实力,就一定会被发现,路径也不只有一条。 听了主人这一席话,我这个招不得迷魂的人顿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就像听到了响亮的雄鸡报晓,天一下子就亮了。从天下白一语,我们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诗人已经不再郁闷,而是心胸豁然开阔,充满了豪情。 于是,诗人最后发出了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的呐喊。是啊,少年应该怀有凌云壮志,谁会怜惜你困顿独处,唉声叹气呢? 你的孤芳自赏、怀才不遇,在别人看来可能只是自怨自艾罢了。这其中有诗人突然醒悟过来后的自我批判,也有被唤醒的凌云壮志,他突然就感觉有了方向,有了走下去的动力。 尼采说过: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我们总是渴望有人理解自己的痛苦,但我们更要知道自己痛苦的根源。因为,只有我们自己才能突破人生的重重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