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谁在笑他丑？

　　在今天的社交讨论里，比 容貌焦虑 更火的，只能是反容貌焦虑。
　　＂只有自信才是最美的。＂
　　＂每个女孩都独一无二。＂
　　＂我们要倡导多元审美，而不是追求千篇一律的白幼瘦。＂
　　每次听到女明星、女网红反容貌焦虑的我be like：
　　谁都知道，她们说完这些话，该减肥减肥，该P图P图，该do脸do脸。
　　A4腰、漫画腿，反手摸肚脐、锁骨放硬币，斩男风、纯欲风......哪样不是肇始于这些美貌持有者的疯狂内卷？
　　这些人聊容貌焦虑，大有一种既得利益者的避重就轻，只会讲些既虚伪又正确的废话，听着烦，还无聊。
　　所以这个话题，还是 「丑人」 更有发言权。
　　在动不动上价值的舆论环境里，还有哪儿可以大大方方拿长相开玩笑？
　　在实际上仍旧是美貌即正义的娱乐圈里，还有哪儿可以打破这种审美霸权？
　　答案当然是—— 脱口秀 。
　　接下来，让我们把话筒交给娱乐圈颜值洼地、猎奇长相集中营——
　　《脱口秀大会4》
　　第四季的特点可以用四字概括： 新人炸场 。
　　连老罗都忍不住向李诞感慨：＂贵圈这是要爆发啊＂。
　　巧的是，最瞩目的新人都是「丑人」，最出圈的段子也都是关于容貌焦虑的。
　　首先不得不说的是 徐志胜 。
　　一个上台一句话都不说，就足以让观众大笑5分钟的脱口秀奇才。
　　用李诞的话说：
　　每个人都可以做五分钟的脱口秀演员，徐志胜，甚至不说话都可以做五分钟的脱口秀演员。
　　用徐志胜自己的话说：
　　我这个长相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直到我开始脱发。
　　由于长相太有说服力，乃至他只是开场说了一句＂我没有容貌焦虑＂，就让全场一顿爆笑、陈学冬啪叽爆灯。
　　喜感的长相，是喜剧人的外貌优势。
　　可如果老是揪着外貌发挥，同样很容易翻车。
　　正如老罗所说：
　　在脱口秀里过分利用外貌优势，就像那些没有才华只会卖弄脸蛋的帅哥一样让人反感。
　　但是很明显，徐志胜不仅长相万中挑一，脱口秀技巧也是万中挑一的。
　　在主题赛中，徐志胜用＂红绿色盲＂这个话题，将容貌焦虑讲得笑点横飞。
　　高中的时候，每个人都经历过视力障碍筛查。
　　医生拿着色卡，让徐志胜＂你好好看＂。
　　徐志胜很开心，想不到因为色盲，他居然得到了对自己长相的肯定。
　　好家伙，一个重音的差别，完全两种意思。
　　人为了夸自己，还能这样做汉语理解？？？
　　因为红绿色盲，徐志胜分不清红绿灯，所以他想到一个办法：
　　别人不走就是红灯，别人走就是绿灯。
　　随后他话锋一转：就这么跟了四五个单身女性之后......
　　女生发现他跟上去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但是在他看来，这意味着绿灯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画风逐渐变态。
　　虽然讲的是色盲，实际上内核是人们对「丑人」的刻板印象：
　　长成这样，就足以令人不安了。
　　包括现场观众的反应也无情论证了这点：
　　当徐志胜介绍自己是95年生人，还是材料系的研究生时，底下＂惊呼＂一片。
　　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喜剧效果，但外貌造成的困扰和痛楚是真实存在过的。
　　如他在访谈环节袒露的那样，自己在上学的时候曾遭遇过校园霸凌。
　　也只有在脱口秀里，徐志胜可以把有关容貌焦虑的心酸化成爆笑的段子。
　　这种幽默解构了自卑，并将其转化成自己独一无二的优势。
　　也就是徐志胜说的： ＂天生我材必有用＂ 。
　　跟他撞型的，是去年脱颖而出、成功脱贫的 何广智 。
　　两个人都是又丑又穷的人设。
　　如果说徐志胜是把自己的「丑」形容得让人叫绝，何广智就是主打迷之自信的反差感。
　　比如他说＂越美的东西越残忍＂，还自比 ＂带刺的玫瑰＂ 。
　　说 ＂舔狗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光＂ ：
　　以及 ＂丑直男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
　　何广智用自己的神逻辑自圆其说，将平时这些被污名化的词重新定义一遍。
　　反而让人对这个群体没了社交场景里那种敌意。
　　女生也可以把容貌焦虑讲得好笑又高级。
　　今年院长最喜欢的选手之一，是长得神似推眼镜emoji的 鸟鸟 。
　　一个长相普通，继李雪琴之后第二个让人惊喜不断的北大高材生。
　　鸟鸟不是一般的内向，即使讲段子也是波澜不惊、无喜无悲的样子。
　　李诞称她是 ＂社恐脱口秀＂ 。
　　鸟鸟的段子角度刁钻，经常有些很冷很cult的点：
　　大家平时晒的图片也都太好看了，什么时候能晒一些既彰显个性又不涉及美丑的东西，比如指纹。
　　她谈及人们对「丑人」的苛刻，长得丑就会做什么都不对：
　　你不打扮吧，人家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在这句话出现之前，我只是一个单纯的丑女人。
　　但做丑女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我经常示弱、撒娇、未经允许就吃男生的冰淇淋，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说我是绿茶。
　　尤其＂楼兰美女和干尸二号＂的梗，直接炸翻全场。
　　虽然这个梗，不是什么历史知识，而是她自己编的。
　　正是这种迎合了大众偏见的＂假常识＂，才深刻地显示了以貌取人的荒诞感来。
　　平时听着扎耳的＂丑直男＂、＂丑女人＂，在捧腹的自嘲里化成了轻飘飘的字眼。
　　完全不会让人上价值到什么性别歧视和性别对立。
　　容貌焦虑，就像生活中所有那些值得吐槽的小事一样，吐槽完，也没啥大不了。
　　其他的，还有240斤的张灏喆自嘲骑马时让汗血宝马扎马步，身患先天性神经系统疾病的小佳说自己的病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们毫无顾忌地调侃自己的长相、身材、甚至是生理缺陷。
　　但没人流露廉价的同情，只关心段子好不好笑。
　　他们讲着容貌焦虑，却达到了反容貌焦虑的效果——
　　一个人的表达，才是解释自己的那张更重要的脸。
　　不管你高矮胖瘦，幽默、才华这些特质，才会让人与你产生深层的碰撞。
　　从而赢来真正的尊重和长久的喜欢。
　　就像徐志胜、鸟鸟、何广智这些人，我们不必强说他们好看。
　　而是：不好看，又怎样呢？
　　这个话题，让我想起高分纪录片《好好拍电影》里的一个细节。
　　许鞍华 ，全世界唯一一个获得威尼斯终身成就的女导演。
　　一生未曾婚嫁、把全部的热爱和赤诚都献给了电影。
　　在港片的商业浪潮里，她是那个始终关注社会话题和边缘人群的异数，也是名导里最穷的一个。
　　即便心性如此纯粹、获得如此成就，70岁的许鞍华照样会容貌焦虑。
　　她对着镜头说，下一个野心就是练好手臂，把腰练出线条，然后穿吊带衫。
　　还一直惦记着去医院整容，让鼻子看起来不要那么大，然后祛掉法令纹和眼袋。
　　如果别人建议她做别的项目，她也愿意照做。
　　说到这些，许鞍华没有任何扭捏和不好意思。
　　她笑得很开心，仿佛身上还住着一个青春期的小女孩。
　　70岁的许鞍华都会容貌焦虑，我们又有何不可？
　　实际上，人一生中，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焦虑。
　　除了容貌焦虑，还有成功焦虑、社交焦虑、死亡焦虑......
　　活着，就是与这些焦虑周旋。
　　或许我们应该做的，不是禁止人们去谈论焦虑，或者急于用一个看似包容多元的标准来取缔人们心里固有的观念。
　　而应该允许焦虑存在，让所有人都敢说、笑着说，并有能力与之相处。
　　即便在意这样或那样的外貌缺陷，时不时还会动起改造它们的心思。
　　但我们应该清楚地知道，这些东西并决定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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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还没学会接受容貌焦虑，就用一套违心的说辞来匡正自己，反而会让容貌焦虑变成一件过于严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