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讲:"绰号是人脸上的疤,难看。但没绰号,像部队里的小战士,没职务,再好看也是没人看的,没斤两的。" 爷爷讲:"做人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 爷爷讲:"世间海大,但都在老天爷眼里,如来佛手里,凡人凡事都逃不出报应的锁链子,善有善报,恶有恶果。" 爷爷像老天爷,天上的仙,地下的鬼,人间的理,世间的道,什么都知道,讲不完。 在麦家最新力作《人生海海》中有点像"老学究"的爷爷心里装着一个疙瘩,他为解开这个疙瘩奔走操劳,疙瘩倒是解开了——家里的疤被割掉了,但家也散了。一、爷爷心里有个疙瘩——这疙瘩与流言有关,这疙瘩也撂倒了他。 爷爷心里的疙瘩与两个人有关:一个是父亲,另一个是上校。 爷爷心里的疙瘩还与外号有关:旁人都管上校叫上校,只爷爷管他叫"太监";父亲的外号叫"雌虎",虎就是虎,可偏偏是个雌虎。 父亲和上校打小关系就好,可爷爷偏偏不喜欢上校,所以爷爷管上校叫"太监",都知道太监是被阉割了的、不健全的。 上校被抓了,被红卫兵绑了去天天批斗,也不知那天红卫兵们发什么善心竟同意让上校洗澡,后来听表哥说同意他洗澡是为了确认上校究竟是不是太监。 是不是太监倒是确定了:上校不是太监。 只是以小瞎子为首的红卫兵们还发现了一个上校的秘密:他肚子上刺了一行字。 谁也没看清这行字是什么,但上校跑了、小瞎子废了!这可就有说头了。 被上校废了的小瞎子用脚在地上写下一行字透露上校肚子上刺的字是:"这混蛋是鸡奸犯"!这消息一出就像晴天霹雳一样炸开了我们这个小村庄,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上校究竟因为啥被刺上这几个字呢?思来想去"噢,对了,雌虎!虎就是虎,还偏偏是雌虎!"这个消息我还是从表哥嘴里听来的。 "后来我明白,像这种事我家里人是听不到,人家都躲着我们讲,谁要敢当我们面讲就死定了。" 爷爷当时一言不发怔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我怯怯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敢看他。 这件事实在太脏、太毒、太丢人了,他都不好意思听,但又不停的追问我,在他逼问下我供出了表哥。 爷爷咬紧牙关、两眼冒火,拳头攥的死紧。 随即,他脸色一变笑着对我说:"上校怎么可能是鸡奸犯,他年轻时睡过的女人要用汽车装......" 那段时间,爷爷很忙碌,每天进进出出,表情严肃,我知道他要跟小瞎子斗、跟流言斗,他要割掉这个疙瘩,不让它化脓流疮污染我们家! 他做了他该做的、说了他该说的,但他的心太痛了,痛的再也装不下终于病倒了,一病不起......二、爷爷是告密者——为了自证清白的糊涂决定。 爷爷捡回一条命,这条命是靠老保长保住的。 老保长给爷爷讲了很多关于上校的事儿,最后他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老伙计,他肚子甭管刻着什么字都不会是‘鸡奸犯’,起来吧,被别小瞎子气成这个死样。" 爷爷起来了,有说有笑,所有人都以为他好了,终究好不好只有爷爷自己知道:"我知道真相顶个屁用,别人不知道,舌头还不是乱嚼,我们家的疤还是掉不了。" 就在爷爷忙活着想办法除掉这个疙瘩时传来消息——上校跑了,他究竟跑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安静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往下过..... 上校又被抓了,他藏起来扫地念经一派出家人的模样,直到公安上门旁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上校被抓的晚上,村里都在讨论一个问题"公安是怎么发现上校的?"爷爷怀疑是老保长透露的风声,因为父亲带他去看过上校。 一天放学我瞧见一群人围在祠堂门口——有大字报。 我的朋友矮脚虎兴冲冲朝我跑来大叫"公安局出通知了,上校是大汉奸,不是鸡奸犯。" 这一天,我终于感觉身后的尾巴被砍掉了,因羞耻而担惊受怕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爷爷更是高兴,长在心里的疙瘩终于除了,爷爷特意杀了只鸡,犒劳这个特殊的日子。 冬日里的一天,老保长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脸杀气抡圆了胳膊朝爷爷脸上连扇两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时,我们才明白原来上校被抓是爷爷给公安透的风,爷爷是告密者,他提出的条件是让公安局给村里出个证明,说他肚皮上的字不是鸡奸犯,这才有了我在祠堂前看到的通知。 知道事情经过的父亲当场大哭,激愤难忍的父亲宣告从此后再也不与爷爷同处。 爷爷蔫了、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耷拉着脑袋悄声说:不想一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 爸爸咆哮着吼道,这下不用再想着抬不起头了,所有人都能用眼神、口水淹死你!就像你听到的流言一样作死你,不是抬不起头而是把头埋进裤裆里! 爷爷瘫了,摊在床上一动不动、半死不活。他或许在想‘老天爷为何对我家如此不公,为何流言那般恶毒?’。 爷爷是告密者,这件事就像一把刀狠狠地砍在我们一家人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三、告密者的代价——爷爷终究是错了,错的彻底,错的无头可回。 小爷爷带着上校给他买的耶稣像来了,进门就破口大骂,让爷爷跪在耶稣前认错。爷爷跪着一边流泪一边骂自己该死,张口骂闭口哭没有一点体面。 父亲也搬去了上校家,他是要替他守住家还是想透过此举赢得村里人的原谅没人知道,只是父亲的讨饶不起作用,敌视是我们要面对和承受的结果。 学校里,没有一个同学愿意和我同桌,我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一张断脚的破桌上。任何时候都没有人理我,只有我,孤独一人,灰头土脸,心比天空还阴沉。 我厌恨爷爷,是他毁了我、毁了我们一家。 为了活着,为了正常的活着! 我被送走了、大哥、二哥也都走了,我们承受不起的重压由父亲、母亲和爷爷三个人背负起来,苟且偷生。 哪里埋着你亲人的尸骨,哪里就是你的故乡。 当我长大归国回家后,看似有些痴呆的父亲对我说:爷爷死了。 父亲说我走后没几天,爷爷没等到上校的申明告示就将自己吊死了,我不知道他是活不下去了还是这样做可以赎罪。 即使爷爷拿命偿债,身后也得到了上校的告示称自己被抓与爷爷无关,可这也仅换来的是没人去刨他的坟而已。 先前救回爷爷一命的老保长一再强调"爷爷没有资格葬在村里,他应该碎尸万段,喂豺狼吃!" 原来人的恨不会随着离去而结束。 我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是如何熬过之后的岁月,看着破败的家、憔悴的父亲,我知道他们过不不易。 我的爷爷终究是错了。 错在他以为上校不受他待见也是不受别人待见。 错在他为了一句流言去告发上校。 错在他以为做的滴水不漏却忘了这世上会有透风的墙。 错在以为上校就是上校而不是村里人心中的英雄。 现在都结束了,所有的一切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散去,只是留在我们一家人心里的"疤"是散不去的。报纸上说,生活是部压榨机,把人榨成了渣子,但人本身是压榨机中的头号零件。 报纸上说,心有雷霆面若静湖,这是生命的厚度,是沧桑堆积起来的。 报纸上还说,生活不是你活过的样子,而是你记住的样子。 人生海海,我们都是这海里的一滴水,入海前翻腾留滚,入海后悄无声息。 --end-- 作者:向上的颜言 用文字记录点滴 !如果喜欢请点赞关注。 本文所用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