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领导催婚

　　文/赵主任
　　我的对象是我领导给介绍的。我们领导贼有意思，热心肠，爱张罗。我们科室是工会，单位科室年轻人的对象，几乎都是领导给介绍的。
　　令人震惊的是，这个单位号称红娘的老领导居然是，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慈眉善目，一到中午，就端着一个五六十年代的大茶缸子，挨个屋子晃荡。
　　指挥着，指挥那：年轻人别老一天天总吃泡面，没营养！年轻人别一天天捧着手机，对眼睛不好！中午大好的天气，多出去走走！
　　别一天天坐在电脑前，对脊柱不好，多起来活动活动。然后，老头子强拽着我们几个慵懒的年轻人，中午出去踢毽子。
　　单位每进来一个年轻的新同事，老头子就贼眉鼠眼地审视一圈儿：你家在哪住？老母亲多大岁数？结婚没有？有车有房没有？未来打算贷款购房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推销房地产的呢，实际上，他是在脑海里盘算，集团这几千人当中，哪个条件和你更匹配。
　　问完之后，拿他那个小本本记下来，颇有工会主席和妇联主任的架势。我的媳妇就是领导介绍的。
　　记得我刚来单位时，一个月1200，有300花在溜旱冰和蹦迪上，有300花在下馆子上。老头子喝着茶水，直吧嗒嘴儿，就像花他的钱一样：年轻人啊！败家！不行，我得抓紧给你介绍个对象。
　　说实话，我是被领导强扭着相亲的。那时候，我坚持认为，多一个人就多一个花销。老头子戳着我脑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早结婚早享福，你不想你老妈妈省点儿心吗！
　　领导在我的婚礼致辞上，铿锵有力，吐沫星子满天飞：让年轻人乘风破浪，登上幸福的婚姻殿堂！祝福一对新人早生贵子……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领导催婚了。
　　领导除了我们年轻人的婚礼，几乎不和我们下饭店，说下馆子浪费钱。
　　唯一的一次聚会，就是领导退休的那天，我们单位聚餐，为他送行。说来也挺有意思，老头子在单位遭人烦，说要走，好多同事都感觉不得劲儿。
　　那天大家都没少喝，领导也头一次在我们面前喝酒，喝大发了。
　　老头子不停叮嘱：你们不要和媳妇吵架，女人不要给自己老公管太松，也不仅仅要管好男人的钱包，更要管住男人的胃。男人有了好身体，才能挣钱养家。
　　我们单位一个新来的小同事敬了领导一杯酒：感谢领导栽培，我争取把你介绍的这个对象谈成！
　　老头子乐的前仰后合：人家这个女孩子条件不错，家里还有房，会做饭，会照顾家，
　　还孝顺父母。
　　这个新来的小同事，性格生猛，问领导：你每周都给我包饺子，是不是嫂子给我们包的啊，真香，哪天我们一起去你家看看嫂子去。
　　领导挥挥手：不用不用。
　　说来也是奇怪，这么些年，也从未见过领导家夫人，甚至领导从来没提起过媳妇的名字。单位老人也没人说，我们也从来不敢深问，单位大型聚会，领导层都带家属，他从来不带，说来也是怪怪的。
　　最后，领导喝多了，我和一个同事打车送领导回家，领导拒绝了。说咱仨走走，醒醒酒。后半夜，我们仨男人尴尬的走在清冷的大街上。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我们。
　　领导走路晃晃荡荡，印象中，他第一次举止那么放肆：甩着膀子，叼着我们递上的香烟 （以前他从来不抽烟），哼着老掉牙的老歌。
　　我们东拉西扯，我那个同事看我们领导郁闷了，就不停劝解：退休了多好啊，回家可以陪陪老妈老爸，你不经常告诫我们要孝顺父母吗？
　　领导突然停下了脚步，蹲下来，双手捂着脸：我……我哪还有什么老妈妈吗！我老妈妈走了多少年了！
　　我老妈妈活着的时候，就劝我早点结婚，她要抱抱大孙子。结果……我这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没有给老妈完成。
　　当年，我要是早点结婚，我妈妈就能看见她孙子，当年我要是早点结婚，她孙子就会天天住在他奶奶家，陪他奶奶唠嗑。当年，我要是早点结婚，我妈就不会成天惦记我秋天不穿毛裤，早上吃不上早点。
　　我妈临走时候，和我说：我最惦记你身体了，要是有一个媳妇照顾你该多好，你不会做饭，有人给你做饭。
　　老头子蹲在昏暗的灯光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个场景，存在我脑海好多年：
　　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端着一杯茶水，挨个办公室溜达：年轻人要吃早餐！别老不吃饭！
　　一个60岁的老头子，蹲在昏暗的大街上，捂着脸哭的狼狈：我老妈妈就惦记我不吃早饭。
　　然后，老头子的眼泪噼里啪啦的，砸在水泥地上，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我是赵主任，每天和你讲讲掏心掏肺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