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1400镑，就能买到一国之君快活王的爱情？

　　暴怒的群众截住了从宫中开出的马车。
　　＂就是她！那个串通法国魅惑圣上的天主教间谍！＂说话间他们抡起大棒作势要打。 只见里面那人打起帘子，探出头来望一眼众人，施施然地说：
　　＂好人们，你们看清楚了，
　　我可是本地信新教的小娼妇。＂
　　原来认错了人。暴民们哄然大笑一阵，就此罢了。
　　奈尔·格温/Mary Beale/17世纪。她信奉的是当时大部分英国人都皈依的新教
　　这个用一句俏皮话化解危机的女人就是有名的皇家宠儿， 英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深得人民爱戴的国王情妇，  奈尔·格温（Nell Gywn）  。
　　Edward Matthew Ward笔下的奈尔与查理二世
　　有关奈尔的故事现在还在伦敦的剧院里上演， 今天我们也想聊聊她与英王查理二世的旷世爱情。
　　01
　　烟柳巷女孩与流浪王子
　　1650年，奈尔出生在英国的至暗时刻。 就在她出生的前一年，英王查理一世被处决，剧场关闭，假日取消。  极度克制之下，女人更是严加管束的对象，莎翁笔下机智勇敢的女主人翁一去不复返，留下的只有两个极端： 清心寡欲的女圣人和夹缝里生存的烟花女子。
　　仅仅50年前，在莎士比亚的剧作里还出现了像茱丽叶这样勇敢追爱的少女形象，但到了1650年代护国公克伦威尔改君主制为共和期间，却施行连散步也被禁止的清教徒统治
　　就在王权触角伸不到的烟花柳巷里，奈尔慢慢长大，刚会走路就学会了给上门的恩客倒白兰地，一个转身又跑到隔壁的剧院里卖橘子。卖笑女、买春人、小贩、演员、剧作家...... 就是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教会了小奈尔最热辣生动的语言。
　　20世纪初的香烟画上就描绘了当年奈尔在剧院旁边卖橘子的俏皮样子
　　而另一边， 查理一世流亡欧洲10年的长子，查理二世终于复辟斯图尔特王朝成功，只待登陆英国夺回国王宝座。  逃难的日子里，查理过得不比奈尔更高贵，最落魄的时候只能睡在树上过夜。韬光养晦的这些年他早已学会了克制一切欲望。
　　1658年克伦威尔去世，其子无力镇压叛军，国会遂声明君主制复辟，查理二世因此得以返回英国继承王位
　　1660年5月，查理二世在万民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大马挺进伦敦城。  那日的阳光格外明媚，撒向天空的玫瑰花瓣欢快地打着旋儿又落回了他的肩头。 查理对着民众一挥手，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人潮中伸长脖子想要一睹国王真容的小奈尔没有。
　　命运交错的那一年，查理刚满30，奈尔只有10岁
　　02
　　平民情妇与复辟国王
　　入主皇宫的查理二世旋即宣布恢复一切娱乐活动，不仅重开剧院，更允许女性登台表演。  他再也无需隐藏自己的喜乐了，当绘画、歌舞、戏剧再次出现在伦敦街头时，查理＂快活王＂ （Merrie Monarch） 的美誉便被传开了。
　　1661年查理二世加冕
　　陋巷里的小奈尔也高兴坏了，早在她卖橘子的时候就对剧本与台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穿上戏服，奈尔当上了英国最早的舞台剧女演员。  一张巧嘴和张弛有度的表演让她没几年就声名远播。
　　奈尔不仅是英国最早的女演员，也是最早的职业女性之一。剧院里培养她的男演员据说是莎士比亚的侄孙
　　来捧场的不乏朝廷重臣，国王的心腹白金汉公爵就曾认为奈尔奇货可居，  有意把她献给查理二世以稳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但当奈尔开出一年500镑的条件时，公爵觉得价格太离谱就此作罢。 不过没多久，奈尔就等来了国王本人。
　　爱艺术、爱热闹的查理二世自然不能错过看美人演出的机会，渐成奈尔剧院的常客
　　一日演出结束后，查理带着弟弟以及白金汉公爵大驾光临，向奈尔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  四人相谈甚欢，待付账时才发现没带钱包，最后还是奈尔结清了帐。她打趣地说： ＂你们三个可以说是我最穷的朋友了。＂
　　2003年BBC迷你剧《查理二世》中就忠实再现了这一桥段
　　本来查理就对这个身材娇小、有着漂亮心形脸蛋的女孩三分着迷， 听到她如此幽默的发言更是心生喜欢，于是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可奈尔却翻起了旧账：
　　＂你的朋友觉得一年付给我500英镑太贵了，
　　你怎么看？＂
　　查理马上回答：＂你怎么可能只值500镑呢？我许你一年1400镑的年金！＂就这样， 18岁的奈尔被查理带回了宫，成为了他公开的情妇。
　　入宫没多久查理二世就吩咐宫廷画家Peter Lely为他心爱的奈尔绘制了不少肖像画
　　03
　　非典型皇家情妇
　　拥有了名分、固定年金以及全国最有权势之人的宠爱， 奈尔还是忘不了以前剧场的老朋友，又登台表演了几年直到怀孕。  国王情妇演的戏剧谁见过？所以只要奈尔演出必定场场爆满。
　　没有人不被她爽朗的性子吸引，奈尔让人们开始觉得王室成员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整个英国就像查理二世一样被压抑得太久了，奈尔这样的快乐灵魂是昏暗天空里的一弯彩虹。 她的美丽充满烟火气，既能和贩夫走卒推杯换盏，也能在宫闱里进退有度，所以奈尔的出现无疑意味着君主与人民的一次联欢。
　　Peter Lely作于17世纪末/现藏于National Trust
　　在奈尔身上，查理找到了最深沉的归属感。 被放逐的10年里，若无这点烟火气，他早就成了敌人冷剑下的一缕亡魂。
　　10年流亡生涯中多次保他大难不死的都是像奈尔这样的平凡小市民
　　奈尔也认定查理即是良人。父亲的缺席，整个童年和少女时代都凭一己之力勉力支撑，她在年长自己20岁的查理的眼里看到的是久违的呵护、尊重与爱。
　　所以与查理相守的几年间她不求财帛不争头衔，只安分地做他的小娇妻，直到另一个女人的出现。
　　查理二世之所以被称为＂快活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除了奈尔之外还有一大堆情妇/《查理二世的情妇们》/1855年
　　04
　　吃亏？不存在的
　　那个女人叫露易丝，是查理远嫁法国王室的妹妹亨丽埃塔的随侍女官。 亨丽埃塔不幸早逝后露易丝便回了英国，不久就当上了查理的情妇。
　　奈尔的头号情敌——路易丝·德·克罗亚勒夫人
　　露易丝不仅信奉天主教、花钱如流水，还极力促成英国与法国的合作，一度被怀疑是法国派来的间谍， 惹得宫内外流言四起，这才有了街头暴民错把奈尔当成露易丝想要教训一番的一幕。
　　唇枪舌剑是这两个女人的日常
　　本也相安无事，直到露易丝和查理的私生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公爵， 而奈尔的儿子始终无名无份，奈尔终于爆发了。
　　奈尔与查理的两个儿子
　　有一天查理去看望奈尔和孩子，奈尔冲着孩子大喊：
　　＂小野种快过来，跟你父亲打声招呼。＂
　　查理诧异地问她怎么能这样称呼孩子，奈尔满不在乎地回答：＂不是野种，那我该叫他什么？＂查理心领神会， 不多久就册封儿子为侯爵，后又加封为圣奥尔本公爵，直到现在奈尔的后代依然拥有这个头衔。
　　奈尔与查尔斯的长子，即第一代圣奥尔本公爵
　　奈尔从不计较自己的名分，但不能让孩子永远背负私生子的骂名
　　05
　　空前绝后的＂大众情人＂
　　为儿子争取爵位是奈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开口索取， 此后她一直守着当初在剧院里约定好的1400镑的年金过活。  比起露易丝每年136,000英镑的巨额收入，奈尔得到的不过是她的一个零头。
　　势同水火的露易丝（左）与奈尔（右）。这幅浅浮雕在刻画奈尔时致敬了她早年卖橘子的经历
　　宫里人人都道查理二世对这个底层小演员的情谊撑不了多久，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却一年比一年亲密。 奈尔甚至参与了切尔西皇家医院的修建，为年老的退伍军人营造最舒适的庇护所，  宫外无人不对她感恩戴德。
　　坐落在泰晤士河边的切尔西皇家医院，是奈尔与查理献给伦敦的一份礼物/Canaletto/1751年
　　医院内的饭厅
　　十几年过去了， 查理身边的情妇换了又换，唯有对奈尔始终宠爱有加，  就连横行多年的露易丝也因过分矫情而渐渐失宠。
　　＂国王喜欢开朗、睿智、幽默的女人，哭泣和哀嚎是留不住他的。＂
　　—— 《查理二世》中王后的台词
　　奈尔也是陪伴他直到生命最后一程的人。 1685年，55岁的查理身患重病奄奄一息，临终前这个精明一世的强权君主只留下一句话：
　　＂别让可怜的奈尔挨饿。＂
　　Rowland Holyoake的这幅油画里，记录了奈尔与查理两人爱情最美好的样子/2010年以折合人民币25,000元的价格成交
　　有了这句嘱托，奈尔当然不会挨饿，但她的热辣、狡黠再也无处寄托。其实守寡时奈尔也不过35岁， 对她献媚的名流富贾无数，但她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我不会让一条狗玷污狮子曾经躺过的地方。＂
　　这份爱，至死不渝
　　2年里，奈尔迅速枯萎，仅仅37岁就撒手人寰。她的遗产除了留给孩子们， 还专门拨出100镑发给伦敦的穷人，50镑指名留给监狱用以在每年的圣诞节给犯人们买礼物。
　　奈尔下葬那日，前来送行的人群挤满了教堂门口的大街。主教亲自主持葬礼，并将她隆重地埋在了圣马丁教堂的穹顶中
　　奈尔的一生是个传奇：
　　出生最泥泞处，却看似不费力地成了人上人；
　　明明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15年里却从不涨价；
　　给儿子挣了个公爵位，自己临了还始终无名无份。
　　但最后是她牢牢握住了国王一生的爱，
　　也是她顶着＂情妇＂头衔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奈尔是有大智慧的，她市井却不市侩，
　　进退得宜又有着兼济天下的格局。
　　1937年伦敦切尔西大街上的奈尔·格温雕塑，
　　是英国人对她的最高致敬，
　　这也是首都唯一一尊国王情妇的雕像。
　　1953年，又一座维纳斯喷泉在伦敦伫立，
　　底座上的浮雕便是奈尔和查理二世。
　　两人的旷世爱情在300年后依然被世人铭记。
　　伦敦维纳斯温泉上的查理与奈尔浅浮雕
　　英雄不问出处，
　　奈尔·格温的名字，或许该和斯图尔特王朝的荣光
　　一起流传到下一个百年。
　　作者 | 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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