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的孩子们,正在被捧杀
中国人自古就有一种神童和天才崇拜,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如果一个人在幼时或少年时期具有超常的才能,就会被认为日后必成大器。如果一个人小时候泯然众人,但长大后成了人才,也会被编排出一些幼年传奇故事。人们相信,一个人的成功在他小时候就有了萌芽。神童崇拜本质上就是成功崇拜,是成年人眼光对纯真少年的异化审视。孩子们在这种捧杀的眼光下,要么沦为仲永式的牺牲品,要么成为被功利驱使的工具人。
本文图片来源:《孩子们的诗》
近年来,诗坛上涌现出了许多少年诗人。有很多小诗人被称为天才或神童,有的甚至获得了不小的荣誉,被视为诗坛希望。最初是一本《孩子们的诗》,让我们看到了一些充满天真和童趣,视角独特,想象奇特可爱的小诗人以及他们的诗。通过他们的诗,我们仿佛获得了感受世界和生活的新角度,找回了童心,净化了心灵。我们喜欢并欣赏孩子们的诗,正是因此,而非因其具有多么高的文学价值。
但有些人显然不清楚这一点,也许是出于炒作的目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孩子们的诗捧到了天上。他们拿着孩子们的诗四处发表,集结成册,请文学界的名人题字、写评论,然后广而告之,生怕别人不知道。有的编辑和评论家看惯了成年人写的诗,乍一看孩子们写的诗,自然也觉得新鲜,未经深思,心就已经被萌化了,有的只是碍于其家长的情面,就大加褒扬。写诗的孩子们,在这种捧杀中,名与实之间的落差将会越来越大,成为一个又一个蒋方舟。
用成年人世界的那一套去为写诗的孩子们造势,无疑是对他们的捧杀、对他们诗心的最大破坏。这是在告诉写诗的孩子们,凭借写诗就可以获得名利,而写诗最忌讳的便是功利心。我不是说孩子们的诗就不能发表、出版、得到好评,甚至获奖,写诗的孩子们当然有写作与发表的自由,也需要我们的鼓励。我只是希望,不要揠苗助长,不要让他们觉得靠写诗可以获得什么外在的东西。对待孩子们的诗,也要用诗的标准去衡量,适当加以引导,而不是一味夸赞。
《诗刊》今年1月号下半月刊发表了9岁女孩申雨霏的两首诗,其中《迎客河》一诗尚可,而《准备》一诗就让人难以恭维了:爸爸问我为什么海子从明天起才做一个幸福的人我说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小孩子还读不懂海子的诗,这不过是略显俏皮的对话,我读不出这里面有什么诗意,只感觉看到了一个冷笑话。但就这么一分行,就上了《诗刊》,得到了每行15元的稿费。
《诗刊》上的平庸诗作,随手一翻便是,我为什么非要揪住一个孩子的诗不放?正因为她还是一个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揠苗助长的结果,想必大家都知道。如果写这么几行文字,就能发表,获得90元的稿费,就能让父母感到高兴,当成了不起的事迹进行宣传,孩子恐怕要真的以为自己写得很好了。这难道不是对孩子的错误引导?
前不久,因为写下灯把黑夜烫了一个洞而走红的小诗人姜二嫚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个人诗歌集《姜二嫚的诗》,收获的几乎全是好评。但我读了这本诗集之后,觉得并没有大家夸的那么好。其中有很多根本就算不上诗,只不过是比喻句的分行,充其量只能是灵感的碎片,让人觉得只要从小学生作文里挑几句分下行,就成了诗。照这么写下去,只会离诗越来越远。
我说了这么多,不是在批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我对他们怀有善意和希望,才不想看到他们被这样捧杀。另外,写诗的孩子有很多,但经常发表的为什么总是那几个?知道了他们的家长之后,我对此有了更深的质疑。张爱玲曾说出名要趁早,但太早也未必是好事。写诗的孩子们,总有一天要长大。如果他们在捧杀之中迷失了自我,就会落得泯然众人的结局,到那时,谁还会记得他们年少时的名声?如果能被人记起的只是这些,不是更悲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