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读人生世界之外,无法恋爱,高加林当真是负心汉?
#情感点评大赏# 时隔二十年,再看路遥的《人生》,依然不觉得高加林是个负心汉,只是更深地领悟了所谓选择只能在当下,人无法跨越时间跨越圈子去做出选择。
《人生》中的高加林、刘巧珍和黄亚萍都是在选择。
刘巧珍
刘巧珍是个漂亮得花朵一般的农村姑娘,不仅家境富裕,而且她感受事物的能力较强,很有精神层面的追求,这就注定了一般的农村小伙子入不了她的眼。
但她没有上过学,是个文盲,她在文化人面前,有一种深刻的自卑感,这种深刻的自卑又导致了极度的向往。
巧珍父亲希望她嫁给马拴。马拴为人诚实,但不死心眼,劳动能力强,做买卖也利索,因此家境相当殷实,按当时农村人的眼光看,算是上等人家。尽管马拴热心地常往她家里跑,但巧珍就是不喜欢马拴。
马拴曾经对高加林自嘲过——大概嫌咱没文化,脸黑。
只是马拴想不通,论文化,巧珍和他一样,斗大的字不识几升,凭啥嫌弃他?马拴得出结论——唉,现在女的心都高了!
巧珍的心高高挂在高加林身上。
她爱他潇洒的风度、漂亮的体形,还爱他一身本领:吹拉弹唱,样样在行;会安电灯,会开拖拉机,还会给报纸上写文章!又爱讲卫生,衣服不管新旧,常穿得干干净净,浑身的香皂味!
面对高加林,巧珍可以低到尘埃里,再开出一朵欢喜的花来。
加林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失魂落魄回到村里,巧珍高兴得几乎发了疯。她谋算:加林现在成了农民,大概将来就得找个农村媳妇吧?如果他找农村户口的姑娘,她虽然没文化,但她有信心让他爱她。
可是很快高加林当上了民办教师,将来很有可能转成正式教师,进入商品粮世界。
当高加林的民办教师工作被高明楼利用职权夺去给自己儿子后,巧珍一方面为他当了农民而高兴,因为自己又配得上他了,但同时也为他的痛苦而痛苦,她甚至还在大姐面前骂高明楼不是个人,要知道高明楼可是她大姐的公公。
高加林
高加林在读书和担任民办教师期间,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巧珍这样的农村姑娘,因为他虽然身在农村,但是志存高远。
他寄希望于几年后,能够通过考试,转为正式教师,到时再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成为诗人、作家或者记者,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
可是在故事一开始,这个梦就被高明楼摧毁了——高明楼替儿子三星抢了高加林的民办教师职位。
高加林失去了这份教师的工作,就等于失去了后面的一切可能性,他又成为了一个农民。
高加林自小就是个读书人,细皮嫩肉没干过农活,又有读书人死要面子的清高劲。他母亲蒸了一篮子馍让他拎去市集卖,好换点钱买油买盐,他愣是张不开口叫卖,还东躲西藏怕碰到熟人。
高加林就是在这人生的低谷中,接受了上赶着的刘巧珍。
对于刘巧珍来说,高加林的不幸成了她的幸运;对于高加林来说,选择刘巧珍,就代表他选择了认命,代表他放弃了原来的梦想。
事实上,他也不得不放弃。
可人生,处处充满惊喜……或者叫惊吓。
高加林的叔父高玉智在部队多年,衣锦荣归,而且当上了地区的劳动局长。
高加林的民办教师职位是县劳动局副局长马占胜和大队书记高明楼一起策划弄掉的,他们怕高加林在高玉智面前告他们一状,同时也想拍拍这位新任领导的马屁,于是就合计着给高加林安排了一个县委通讯组通讯干事的工作。
对于高加林来说,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是他曾经的终极梦想。
于是高加林就摇身一变,成了县委的干部。
刘巧珍是哭着将高加林送出村的,高加林上了公路,回过头看到刘巧珍还在那里望着他,他也哭了。
刘巧珍为什么哭?高加林又为什么会哭?
因为他们都已经预见到了未来,巧珍的哭是因为她的美梦即将破碎,高加林的哭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终将对不起巧珍的一番真情。
黄亚萍
黄亚萍是江苏人,在高加林上高中那年随父亲调来县上,插入他那个班。她带有鲜明的南方姑娘特点,见过世面,聪敏大方,气质不俗。
高加林虽然出身农民家庭,没去过大城市,但平时读书涉猎很广,眼界开阔。
黄亚萍很快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很自然地接近他,他也喜欢和她在一块儿。他俩会讨论共同看过的一本小说,或者谈论音乐绘画、国际问题。
高加林当时并不敢想什么越界的事,他在黄亚萍面前,有难以克服的自卑感——家庭、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相差太过悬殊。
这对少年男女,似乎未曾发生过什么。
高中毕业了,他们班同学一个也没有考上大学,农村户口的同学都回了农村,城市户口的纷纷寻门路找工作。
黄亚萍凭她一口高水平的普通话到县广播站当了播音员,暗恋黄亚萍的张克南在县副食公司当了保管。高加林跟他们相距只有十来里路,但在实际生活中,他们分化成两个世界了。
高加林回村后,起初听见黄亚萍清脆好听的普通话播音,总有一种很惆怅的感觉,就好像丢了一件贵重的东西,而且没指望找回来了。后来,这一切都渐渐地淡漠了。只是有一次,他听邻村一个同学说起黄亚萍和张克南谈恋爱时,才又莫名其妙地难受了一下……
但那些都是高加林世界之外的事情。
然而,他们的时空再度重叠。
高加林进城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同时也激活了老同学黄亚萍的旧情。
但这时候张克南才是黄亚萍的男朋友,高加林也有刘巧珍。
在高加林和巧珍无话可讲的同时,黄亚萍对张克南也是各种看不惯。
她主动给高加林写情诗,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甚至为高加林规划了未来的人生。
她对高加林说:我父亲很快就会转业到南京工作,我也要调过去。南京离杭州很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广阔的天地,美好的未来,高加林当然向往。
如果把黄亚萍和刘巧珍放到一起,高加林无需过多考虑,就会选择黄亚萍。
因为黄亚萍代表着梦想、希望与未来。
而刘巧珍,只代表着贫瘠生活的安慰。但这个时候的高加林不需要安慰,更不愿意谈论"母猪生下十二只小猪,压死了一只,还剩十一只"这样的话题。
当一对男女不在一个世界时,确实无话可谈,他的沉默,她的局促,就是结束。
后来
被分手的刘巧珍,突然认识到自己当初的选择太过天真,于是她回到起点,选择嫁给马栓。
而张克南收到黄亚萍分手信后,郁闷痛苦,张克南的母亲心疼儿子,就去告发高加林非常规谋取职位。
高加林的叔父知道此事之后,让组织上把侄子退回农村。高加林的南柯一梦终于醒来,再次变回农民。
那么黄亚萍又将面临选择,她是爱着高加林的,但在八十年代初期,她一个干部子女、吃商品粮的广播员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地里刨食的农民?
高加林善良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他说自己其实更爱巧珍。
于是黄亚萍顺着这个台阶走了下来。
高加林给予黄亚萍的选择,就如同当初他给予刘巧珍的选择一样,都是伤心的选择,却是唯一的选择。
只不过一个叫"我许你离开",一个叫"我请你离开"。
其实分手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另一方就算不同意又能怎样呢?
人生的路很长,高加林还很年轻,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已经拉开序幕,他的不安分于黄土地也许正是一个契机,只希望他在看到曙光之前,莫轻易颓废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