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的本土化选择干物妹！小埋等四部热门日番上线中配版

　　作者|徐 冰
　　即使隔壁就是BW的主舞台，欢快热闹的音乐就环绕在整个场馆的上空，但当少校说出那句＂我真心的爱着你。＂时，依然令场内观看中配版《紫罗兰永恒花园》的观众自动摒弃了一切嘈杂外音，沉浸在剧情之中许久回不过神来。
　　（《紫罗兰永恒花园》中文版放映现场）
　　是的，你没看错，这是《紫罗兰永恒花园》（以下简称京紫）的中配版。在7月9日至11日的BilibiliWorld活动上，＂不止动画＂的展厅内，一共播出了四部中配日番，既有前几年大火的治愈系动画《干物妹！小埋》，也有狗粮恋爱番《理科生坠入情网，故尝试证明。》（以下简称《理科生》）和《堀与宫村》，还包括被誉为极具艺术气质的京紫。
　　熟悉日本番剧的观众可以发现，这几部作品都是近几年在B站反响十分热烈的番剧。这次B站不仅一口气组织了四部日番中配，邀请到的中配阵容也都十分豪华，包括季冠霖、冯骏骅、山新等一线配音演员都参与到这次日番中配的工作中，令不少配音爱好者高呼＂双厨狂喜＂。
　　不断涌现的中配版让国内的番剧观众不仅仅只是多了一种＂要原配还是中配＂的选择性，更意味着作为日本舶来品的二次元文化正在一点一滴地本土化。
　　Z时代的年轻人们
　　还需要中配日番的译制片吗？
　　＂有什么意义吗？＂在四部日番最早发布的中配版预告PV里，一些原作粉发出了一丝疑惑。
　　这种疑惑很大程度上是对于译制片的一种偏见，更是因为这些年译制片没落后，对这种陌生表现形式产生的抵触情绪。
　　提起＂译制片＂这个词，似乎总会顺带着点年代的气息。
　　1949年东北电影制片厂（长影前身）译制的苏联电影《普通一兵》的放映，标志着一个新片种——译制片的出现。作为伴随着新中国的一同成长的新类别，译制片风格浓郁，更偏重戏剧化的表达，有时候甚至会刻意强调海外作品的属性。在现在看来这种风格不免有些夸张。如今的年轻人们更愿意选择一边观看字幕，一边体会剧情。一心二用对于生长在网络视听极为发达时代的用户们来说，早已如呼吸一样简单。当然这种技能并不是中国观众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在视听环境还不便利的年代，国内动漫爱好者最先接触的，无一不是台配版本或大陆译制版本。从1980年，中央电视台引进了大陆第一部中配版日本动画《铁臂阿童木》开始，＂老二次元＂们几乎都是听着《龙珠》《灌篮高手》《名侦探柯南》《百变小樱》的中配版长大。
　　只是时间到了2004年，由于广电总局下发《关于发展我国影视动画产业的若干意见》，对电视台中，国产动画片与引进动画片的播出比例进行了严格的规定，导致荧屏播放进口动画片的数量大幅减少，许多日本动画被转移到了网络平台上播出。而网播平台刚开始发展的阶段，并没有实力也没有必要像电视台一样，聚拢一批专业配音演员去重新配音动画，为了使热度不被流失，更是会以最快的速度上线字幕。
　　久而久之，国内观众养成了边看字幕边看剧情的习惯。也使得一批更年轻的观众们对译制片慢慢感到陌生。当观众们习惯了依靠字幕帮助，以及追求更原汁原味的感觉后，译制片的存在逐渐变得尴尬起来，而中配日番也退出了国内动漫爱好者的视野之中。
　　那么对于Z时代的用户们来说，中配日番的需求真的就不存在了吗？
　　曾为B站霸权番《鬼灭之刃》配制中配版本的北斗企鹅，这次负责为《干物妹！小埋》进行中文版配制。在采访过程中，他们表示在配制《鬼灭之刃》的过程中，自己也经历了从不被认可到满屏感谢的变化。最终《鬼灭之刃》中配版获得了超一亿的播放量，1.5万观众打出了9.1分的成绩，而这足以证明中配动画并非没有受众需求，不被Z时代的观众们认可。
　　＂十几年前我们刚开始翻配的时候，能接受的人特别少，但是现在环境就慢慢好了很多。我们翻配《鬼灭之刃》，弹幕从一开始的‘中配不看’到满满的‘老师辛苦’。我觉得这就是一个逐渐摸索的过程。＂山新坦言。
　　其实中配版的意义也在于此，它面向的其实不只原作粉丝，更是对这部作品这个题材感兴趣的潜在观众们。原声片与译制片也并非对立且不可共存的关系，而是给观众创造了一个新的打开方式。
　　虽然没有中配并不影响喜爱日本动画的用户们观看动画，但中配环境缺失，日番中配长期断档，还是造成了许多番剧热度长期局限在这一固定圈层内，即使网络的发展使观众们锻炼出了一心二用的新技能，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这项技能练得再纯熟，在同时面对画面和声音时，其实依然难以达到完全兼顾。特别是对于不熟悉日语的用户，以及三四线的下沉市场，既看字幕又看画面很容易损失剧情，顾此失彼。语言问题客观上也成为了阻碍番剧热度进一步扩散的一道门槛。
　　即使是Z时代的年轻观众们，其实依然有着中配译制片的需求呢。
　　是要模仿还是要突破
　　中配日番到底要怎么配？
　　尽管国内有着中配的土壤和需求，但断档太久之后，要重新将中配译制拾起来，并不是一项容易的事。
　　＂因为别人是一度创作，已经是一个很完整的作品了，而我们需要用母语把它再诠释一遍，无论如何肯定会有一定的损失，就像把照片复刻成油画的道理是一样的，我们只能说尽我们所能。＂为《理科生》翻配的谢添天对数娱君坦言。
　　（《理科生坠入情网，故尝试证明。》中配版放映现场）
　　如何为翻配作品挑选角色的声音演员？是要贴合原版的音色，还是要做出自己的风格？如何在已有的框架下，尽可能地还原作品同时还要贴近本土？是每一部中配版配音导演和演员们反复思考的问题。
　　为了能够贴近中文的表达习惯，尽可能地减少违和感。每一部配音演员都作出了自己的努力。
　　在京紫中担任配音导演的季冠霖在挑选配音演员的时候，更偏重的是配音演员要接近人物的状态和气质。她表示自己会去借鉴原配的感觉，但不会去刻意选择一样的声线。而《干物妹！小埋》的配音导演杨凝也认为，在配音过程中重要的是基于角色的创作，中配要做的就是还原它最明显的特点最有魅力的部分。
　　对于不少观众想要达到的与原版音色一致的想法，负责为《干物妹！小埋》土间大平配音的皇贞季认为中配不必去追求与原配音色一致，因为这毕竟不是一场模仿秀。
　　＂原配为中配提供了依托和参考，但两者不能完全一致，中配和原配的关系就像同一台话剧由不同的演员演绎一样，蓝本虽然说来自于日本，但声音演员们需要保证的是角色个人魅力不跑偏，依然是大家熟悉的味道。＂
　　（《干物妹！小埋》中配版放映现场）
　　同时由于已经是定型后的故事，再创作就很难去突破角色的框架。负责《理科生》配音的冯骏骅提到，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尝试过翻配日本动画《魔法少女，俺》。只是与中日同步更新的《魔法少女，俺》不同，《理科生》的故事走向都已经完全定型，很难用更夸张一点更跳脱一点的声音进行配制。
　　除了原作既有的限制，由于日语与汉语是两种不同的语系，日语属于黏着语，而汉语属于孤立语。在说话和表达上两者也存在着极大的区别，这个区别不仅仅在于日语中会加入大量繁复的尊敬语，让一句话变得更为冗长，更在于微妙的语言文化的铺陈。这种区别如果是文本翻译，也许可以做到完美规避。然而在口型要求极为苛刻、同时还有时间限制的影视化配音上，违和感就显得格外突出。
　　这一点，在这次每位中配版配音演员的采访中都有提及：节奏、口型以及翻译文本都是在实际配音过程中最难跨越的几项难点。
　　不仅如此，山新还表达了对于台词文本过于书面化的苦恼：＂因为台词翻译不仅要对中文很了解，还要对表演了解，如果动画台词最后是开口音，中文台词必须也要开口音，所以最后到这一步都是我们配音导演自己改，但是流程太赶，只能大家边录边改。＂
　　当将一部日本动画翻配成中文版时，所需要跨越的不只是简单的文字，更是习惯、节奏和语境。而这需要的是配音演员与文本翻译反复的推敲和一遍遍的打磨。如何在尽量不影响中文表达习惯的状态下，尽可能地将作品还原，每一位中配版演员们都给出了自己的小技巧。
　　在《堀与宫村》中，配音演员为了让台词不过于刻板，加入了诸如＂脸红个泡泡茶壶＂、＂想桃子＂等令中国观众会心一笑的梗。
　　（《堀与宫村》中配版放映现场舞台配音环节）
　　而《理科生》配音组则选择在本土化的同时，选择主动保留下来一些日式的特点。如吉祥物句末口癖的＂くま＂并没有翻译成＂熊＂，而＂へ？＂＂は？＂等日本惯用的语气词也都被保留了下来。
　　对此，冯骏骅坦言：＂（中配日番）不需要刻意完全抹去片中的异国文化，而是需要一些保留，这是一种语言环境的留存。因为无论配得在如何贴近本地，它仍然是一部来自海外的作品，有着它自己独特的文化标识。而译制片亦或者中配日番的任务就是将这些信息传达给观众们。＂
　　B站的番剧本土化
　　不仅要有中配日番还要有日配中番
　　或许有观众会认为，一线配音演员们经验丰富，已经尝试了足够多的角色了。然而实际上，即使已经成为了国内一线的配音演员，演绎过众多经典角色，他们依然在被尝试不足而困扰着。
　　在素来以＂精分＂闻名的山新看来，这次B站进行的中配日番的意义除了对动画的推广外，也是一次对配音演员的锻炼和挑战。
　　＂目前来说，国产动画的产出没有那么多，可是我们需要大量的作品去锻炼自己，之所以大家觉得现在国产动画好像比以前配的好了，就是因为大量译制片的练习。我们日常通过这些练习，通过各种鲜明的角色和作品去尝试演绎不同风格的人物。比如说小埋，目前国内动画里面没有类似的角色，但是我录了之后就有经验了，如果以后国产动画出现了类似的角色，就有了参考价值。其实最后还是返回来服务于中文配音。＂
　　邀请一线配音演员对番剧进行本土化，不仅可以进一步扩大B站的番剧热度，对于国产配音演员来说也是一个学习进步的机会。相比于相当成熟形成产业化的日本声优界来说，国内的配音环境仍然还处于初期的发展阶段。无论是人才的储备抑或是技术的对比都十分贫乏。
　　对此季冠霖也表示这其实也是一个尝试的机会，对于B站这次邀请了多位配音演员进行中配版本译制，她坦言：＂我觉得不论是日番还是其它地区的作品，或者我们本土的动画，它都是在增加声音创作的量，当这个量增大了以后，声音演员去展现和表达的空间才会更大。＂
　　（《紫罗兰永恒花园》中配版放映现场）
　　在如何培育国产配音环境提升国培实力方面，B站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支持。就在去年，B站曾经举办过以配音为主题的综艺节目《我是特优声》，在节目邀请了国内一线声音演员们，聚集了相当多的年轻血液。
　　而在《我是特优声》的第五期，就曾有过关于译制片的讨论。在这期比赛里，既有从小听着译制片长大的配音演员，也有第一次接触老译制片的年轻演员，而台下坐着的是新一代的观众们。最年轻的配音演员演绎了年代历史最久远作品《虎口脱险》，而最终效果让年轻观众们也极为认可，获得了非常高的现场票数。
　　可以发现，在培养新生代的阶段里，B站的身影显得尤其活跃。以往中配版往往由电视台来组建配音团队，而这几年这一任务却渐渐落到了平台身上，除了中配版可以增强一部番剧传播面，扩大受众范围，为不熟悉日语的用户们省去看字幕的步骤，将注意力更放在剧情发展上之外，挖掘IP潜力，增加商业衍生也是原因之一。
　　以央视配音的《工作细胞》为例，中配版不仅可以给低幼的儿童观看，同时也能吸引家长们的兴趣，大大增加IP在国内的各年龄层的知名度，便于日后的推广工作。无论是B站去年推出的《鬼灭之刃》中配版，还是今年暑期即将上线的《紫罗兰永恒花园》《理科生坠入情网，故尝试证明。》《堀与宫村》《干物妹！小埋》4部中配作品，都是尽可能的为一部作品吸引来更多感兴趣的观众。其中B站对动画作品中文配音的监制和对细节的把控，也赢得了原作观众的好评。
　　但除此之外，B站所做的想做的也不止于此。除了将日本番剧本土化，把优秀的国产动画输出海外也是B站正在进行的工作之一。
　　7月28日《天官赐福》动画日配版即将上线哔哩哔哩，日配版邀请了神谷浩史、福山润、花泽香菜等日本一线声优担任动画主役，不断探索和挖掘IP更广更深层的潜力，促进中外文化的交流。
　　从人才培养到将日番作品进行配音本土化，国内要开辟一条日番中配的新道路，促进观众提升对于动画配音的接受度，就是需要在不断摸索和对比中前进，需要给与国内配音演员越来越多的配音机会，在不断碰撞打磨中成长。
　　其实，对于老电影、老译制片，B站的用户们从来不是诘难苛责的，就像中配版的日本电影《啊！海军》，在时隔六十年后，依然还能在B站年轻用户中重新流行起来，依然能够打动人心，在遥远时空中呐喊：
　　＂好！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