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猫小姐她是个连声音,肢体,一个手指头,一个眼睛,眉毛都会演戏的女人。 -关锦鹏 如果要书写"中国近代电影史",陈冲一定榜上有名。 她囊获了几个第一次,改革开发后第一个百花奖得主,第一个踏进奥斯卡颁奖礼的中国女艺人,第一次因为大尺度电影被中国人民大肆攻击。 人生短短几十载,而她却历经了几个时代,这其中,她走过黑暗低谷,有过高光时刻,曾经出现在她身上的争议,她用自己的演技征服了大家。 她是国民"小花",也是风华绝代的"婉容",还是性感迷人的"林医生",几十年来她塑造了许多不同角色,将每个角色都赋予了独特的灵魂魅力。 也许,她生来就是演戏的。 天生的演员 15岁那年,陈冲成名了,她拍了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青春》,哪知道哑妹这个角色得到了大家的喜爱,她一跃成为家喻户晓的新星。 当时,谢晋导演去他们学校选角,其他同学都在积极准备衣服,道具,努力背台词,每一个都卯足劲要表现得最好。 只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陈冲。她早已得到消息,这个角色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友角色,她根本达不到标准,在她心里早已放弃了这个选拔的机会。于是她在场外充当大家的题词器,拿着一摞厚厚的台词,在同学演戏卡壳的时候,给她们提示。 她在看同学,谢晋却在看她。他的另一部电影《青春》就要开拍了,哑妹一角迟迟未能定下,而眼前这个表情丰富,灵动可爱的小孩,正是哑妹本人。 接着,陈冲进了《青春》的剧组。在拍哑妹第一次听到声音这场戏,陈冲把钟贴在耳边,突然转过脸,把钟贴到另一只耳边,这个细节演出了聋哑人第一次听到声音的震惊与难以自信。 电影上映后,哑妹火了,陈冲也火了。一夜成名是陈冲始料未及的,对于大家的称赞,她也表现的诚惶诚恐,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演戏。 其实,比起她的懵懂不自知,外婆早已发现了她的文艺天分。 陈冲的外公是张昌绍,我国著名药理学家,曾任教哈佛;父亲是陈星融,上海华山医院放射学专家,母亲张安中,复旦大学教授。 生在这样的医学世家里,陈冲从小就在书本的熏陶下成长。外婆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类书籍,小时候她会久久的驻扎在外婆的卧室里,入了迷的看那些书,经常是看的太晚,直接在外婆床边打地铺,躺在被窝里和外婆探讨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等等。 有时候,外婆会被她表达的那些非小孩的观点所惊讶,陈冲喜欢的角色,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下完美的好人,相反,她更喜欢有缺陷的人物。 陈冲总说"我要是XX......,我就......",她会在脑海中重新为主角谱写了另一种人生。从那时起,外婆就看到了陈冲身上的文艺气息,所以当陈冲决定接拍《小花》,外婆是家里第一个全力支持她的人。 哑妹大放异彩后,陈冲有了一段焦躁不安的日子,扑面而来的关注与赞美让她害怕,父母看到她的这种情况,建议她回归学校,于是她经过半年的补课,考试上了上海外国语学院。 大学一年级,她接到了《小花》的剧本,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不管再怎么逃避,她还是会回到演戏的道路上。陈冲是擅自答应邀约的,回到家里才和家人说起这个决定。 外婆说,"我晓得你还会去演电影的。好啊,等着看你的新角色。" 这次,陈冲捧回了一座奖杯:百花奖最佳女演员。 《小花》上映后,捧红了唐国强,刘晓庆,也捧红了小花陈冲。陈冲成为改革开放后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演员,街道上铺满了她的巨型海报,走到哪里,都有人指着她说,看,是陈冲。 然而在事业顶峰期,陈冲做了一个大家都无法理解的决定,放弃一切前往纽约留学。 艰难的好莱坞之路 决定去留学,纯粹是出于一种渴望。 当时,陈冲的母亲在美国,给她寄回了一盒猫王的磁带,她不在意地放着听,录音机里缓缓传来《Love Me Tender》的旋律,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粗狂又细腻的声音,瞬间她就震惊了。 她马上找到被她放在一边的报纸,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上面关于猫王的介绍与评价。一向对外面的世界有朦胧好奇感,在那一刻【出去】的意愿变得十分强烈,她做了一个决定,要去纽约留学。 只身到了美国,她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赚钱,那时她的口袋里只有零星的几张钞票,她想,他们当中最穷的都比她有钱了吧。 当时留学生在那边打零工是很普遍的事情,于是陈冲也加入到打工的大军中。 她去餐厅给人洗盘子端碗,还去做图书管理员,保姆,当然,也吃了不少亏。 有一次,一对犹太夫妇去她打工的餐厅吃饭,结账的时候,他们给了一张50元的钞票,却硬说他们给了100元。陈冲找来老板据理力争,由于钱已经放进抽屉了,老板也只能认他们是给了100元。晚上对账,果然少了50元,这50元就要陈冲自己垫付。 50元对一个拿时薪的人来说,是很大一笔款项,陈冲很气。但是让她更加难以平复的是,那对犹太人对她的污蔑。 有一天她和同学聊天,同学是在好莱坞做特技演员的,她说,她也拍过电影。同学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让她去拍戏,赚的钱比端一个星期的盘子多。 于是一个百花奖影后,开始像普通的女生一样,穿梭于各个经纪公司。可是一个"中国影后"的头衔根本无法吸引那些人的兴趣,他们也看不出这么一个衬衫短裤,不施粉黛,背着大包的女孩有什么潜质。 很快她就知道这样盲目硬闯是没有用的,那是她第一次学会了好莱坞的规则-【包装】。她去了一间照相馆,拍了一系列好看的硬照,认真的做了一则相册,终于在第n次被拒绝后,一家经纪公司收了她的简历。 在国内都是主角,去到好莱坞,她却要从跑龙套开始。有的连对白都没有,是一晃而过的角色;有的则是一句对白,"Do you want some tea,Mr. Hammer?"这句对白成了她挥之不去的记忆。 之后,她拍了几部戏,都是小角色,她很想要突破。 《龙年》选角,她去了,这部戏的女主角,是一名电视播音员,也是第一位戏份很重,有名有姓有性格的亚洲女性。试镜现场陈冲卯足劲儿的演,从主考官的表情变化,她感受到自己演得不错。 果然,她进入了下一场考试。为了能够得到这个角色,她花光了所有积蓄去学播音,一小时100元的学费,她咬咬牙交了。 最后她收到了副导送的一捧巨大的花束,上面夹着一张卡片,写着:十分遗憾,但愿下次...... 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次的失败对她打击很大,这是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演戏。 在她考虑转行的时候,著名制片人劳伦蒂斯看中了她。 在一个地下停车库里,他拦住了陈冲,想要请她来演《大班》中美美一角。她看着眼前的这个老爷子,浮现脑海的第一个想法是,此老爷子别是心怀叵测吧。 一番解释后,陈冲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她要演戏了,是个配角,但是戏份比以往的都多。 拿到剧本时,陈冲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部戏有不少的裸露镜头。她也有过顾虑,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出演这个角色。这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向世界,向观众展示自己的成长。 令陈冲预料不到的是,《大班》上映后,遭到了无数恶评。美国人批评的是剧本问题,但对陈冲给出了好评,而中国人则是攻击陈冲拍【裸露】戏的问题。《中报》登出了一篇文章,标题为"《大班》-本年最大烂片",作者骂陈冲有辱国体,中国影后拍情色片,更是称她为【情色木偶】。 香港《大公报》更是言辞犀利,对陈冲进行人身攻击,文章写到,《大班》有的是什么?不过是陈冲的两个半裸Ru房。 舆论便是这样,一点恶评便能迅速扩散,最后变成现实。不管她如何解释,国民就是认定了,她是【淫娃荡妇】。 这此之后,陈冲的选角标准变了,她不再接拍太过裸露的片子。也有记者质疑她的决定过于草率,他们认为,任何的裸体,只要合理就是在为作品服务。 陈冲不与反驳,只是说:"中国国情不同,有不同的观念。在这个观念发生改变之前,我要尊重它。" 站上奥斯卡的第一人 虽然《大班》让陈冲跌入谷底,却也让她的魅力被贝托鲁齐看到,这或许是我们常说的,因祸得福。 贝托鲁齐欣赏她的演技,私下联系了她。当时他在筹拍《末代皇帝》,婉容皇后一角还没有定下,见面后,他并没有告诉陈冲,她是婉容皇后的候选人,而是让她帮忙介绍演员。这其中也有他的一点私心在,虽然看好了陈冲,但还想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人选。 陈冲十分热心肠地为他介绍中国演员,也不介意自己并没有出演,她说:"即使我不演角色,我也会帮你一道工作。我可以学习很多幕后工作,对我的专业太有好处了。" 这个直爽的女孩,大度的让贝托鲁齐讶异,经过多方衡量,他还是选择了陈冲。在《末代皇帝》的开机现场,贝托鲁齐曾说,他把中国两个最好的演员请到了,一个是尊龙,一个是陈冲。 接到片约后,陈冲搜集了婉容生前的史料,透过一些片段,还有婉容的生平手稿,陈冲看到了一个绝望悲痛的女人。 "她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不幸的女人",陈冲对贝托鲁齐说。 这句话说中了导演的内心,他激动地说,对,就把她当成个女人,从女人的角度去懂她。 最后,陈冲演出了一位美艳动人,温文尔雅的婉容,举手投足间有古典美女的典雅,也有西方宫廷美人的高贵。她更是将一位凄楚,绝望最后走向堕落疯癫的女子演绎的淋漓尽致,让人哀痛不已。 让人连连称道的是那场【吃花戏】,她先是失魂地扯下一朵朵花瓣,面无表情地一朵朵往嘴里塞,越塞越快,最后眼泪自然而然流了下来。没有台词的表演,也没有情绪激动的咆哮,但是她演出了疯狂绝望的苦涩情感。 "精彩",镜头一镜而过,导演激动喊道。 1988年,这一年被称为【奥斯卡中国年】,陈冲主演的《末代皇帝》一举斩获奥斯卡九项大奖。 陈冲一袭黑色抹胸晚礼服,乌黑长发,端庄大方的出现在了奥斯卡的颁奖现场,成为中国电影史上踏上奥斯卡的第一人。 陈冲和尊龙作为颁奖嘉宾,两人在台上配合无间,妙语连珠,逗得台下的嘉宾鼓掌大笑。陈冲说:"真高兴,也真惊讶,奥斯卡评委会将一部中国电影评为最佳影片。" 这一刻,陈冲的演技真的被认可了,不止是在中国,更是在极少中国人能挤进去的好莱坞。 从此之后,大家对她的评价: 一个气质高贵,不同凡响的中国女孩。 结语 《末代皇后》成了她事业的分水岭。之后她演了许多经典的角色,《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娇蕊,《家乡的故事》里的Rose,《太阳照常升起》里的林大夫......每个角色都让人不得不被她折服。 演戏不能满足她对电影的好奇之心,于是她跨界拍起了电影,《天浴》是她第一部导的电影,剧本是她花了两个小时在飞机上改的。这部电影为她赢得了人生中的第一座导演奖杯-金马奖最佳导演。 之后她在演员和导演之间来回切换,为我们带来了不少好作品。 15岁成名,如今已是年过半百,但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继续着她的电影事业。在她的身上,我们看不到老,而是一个富有生命力的优雅女性,从容不迫的做着自己的喜爱的事业。 她是中国电影开山辟谷之人,她是好莱坞的探路者,她是值得我们骄傲的电影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