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废名小说有爱有憎，但日光下，这些灵魂，仍然不会骚动

　　废名，原名冯文炳，湖北黄梅人，1924年入北大英文系。读书期间开始创作，著有小说集《竹林的故事》（1925）、《桃园》（1928）、《枣》（1931）、长篇小说《莫须有先生传》、《桥》（1932）等。废名也是京派小说的鼻祖，他把周作人的审美理想用叙事文学加以体现，以田园牧歌的风味与意境在现代小说史上独树一帜。
　　废名代表作《竹林的故事》、《桃园》、《桥》等以现代文明未冲击的农村为背景，展示的大都是老翁、妇人、小儿女的天真善良，隐逸出世的色彩，淡淡的忧郁与悲哀。《竹林的故事》依稀存留着当时乡土文学的现实主义痕迹，农民的苦难依稀可见：老程夫妇种菜捕鱼，可＂盐钵里的盐怕还够不上一餐饭＂，两个女儿相继夭亡，后来老程贫穷而死，剩下三姑娘与母亲相依为命。这本是悲惨凄凉的故事，但作者似乎是不愿直面人生，有意避免悲愤激越，把生活诗化。老程的死亡被淡化，两个女儿的死亡被省略。作者着力描写的是乡村的自然之美，赋予竹林中人物生活温和的色彩与悠闲的节奏。三姑娘纯真健美，仿佛童话中的少女。
　　废名的《桥》于1925年写作，前后延续十余年。小说写男主人公小林与两位女主人公琴子、细竹的三角感情关系。上篇18章，写程小林放学郊游偶遇牧牛少女史琴子，后来缔结旧式婚约。下篇25章，写小林辍学还乡，虽然留恋温柔贤惠的史琴子，但更为喜爱飘逸聪慧、天真活泼的细竹。小说虽有《红楼梦》爱情模式的人物关系，但并没有演绎成悲剧冲突。作者似乎无意三者的感情结局，而是写尽三者的微妙心理。琴子和细竹的形象是纯美的女儿国的象征。小说每一章写的几乎都是读书作画，谈禅论诗，抚琴吹箫，吟风弄月。所以有人说《桥》不是讲故事，诗的成分多于小说的成分，是典型的＂诗化小说＂。朱光潜曾说：＂《桥》里充满的是诗境，是画境，是禅趣。每境自成一趣，可以离开前后所写境界而独立。＂
　　比如在《桥》中废名写道：＂一匹白马，好天气，仰天打滚，草色青青。＂＂琴子心里纳罕，茶铺门口一棵大柳树，树下池塘生春草。＂＂实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什么。过去的灵魂愈望愈渺茫，当前的两幅后影也随着带远了。很像一个梦境。颜色还是桥上的颜色。细竹一回头，非常惊异于这一面了。＂＂桥下水流呜咽，仿佛立刻听见水响，望他而一笑。从此这桥就以中间为彼岸，细竹那里站住了，永瞻风采，一空依傍。＂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看看出废名的小说所追求简约朦胧之美，追求意境美、禅趣美的高明之处。不过从另一方面看，废名由于过于追求这种朦胧之美，在文章的立意和深度上就免不了有些晦涩之处，因为空白总是容易滋生歧义与费解。
　　沈从文说废名的小说＂有爱，有憎——但日光下或黑夜，这些灵魂，仍然不会骚动，一切与自然和谐，非常宁静，缺少冲突。＂废名也承认自己是舍弃了屈原和杜甫的传统，＂很像古代陶潜、李商隐写诗＂。作者神往于自己编织的精神家园，透露出对黑暗现实的否定与对现代文明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