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条件写作日小说，幸福的赵飞机

　　赵飞机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说香不香，说臭不臭，到底是什么味儿，我琢磨几十年也没琢磨明白。
　　今天趁这个机会，请读者诸君帮我琢磨一下，它到底算什么味道呢？
　　咱们不着急，一件一件的琢磨。
　　1、赵飞机的地位
　　赵飞机，听名字就能猜着，是个司机。
　　柳树沟人有个习惯，开车快的，就叫飞机火箭汽艇；开车慢的，就叫老牛老马老骡子。还有个叫古一杆儿的，姓古，开一辈子通勤车，不管多好的路，总是一杆一杆的：哼——吱——哼——吱——，车上的人便前呼后拥直至终点。
　　赵飞机开车有个特点，人越多车速越快（所以才叫飞机）。路人刚刚听到身后动静，赵飞机风驰电掣呼啸而过，沙土路上卷起一道狼烟，比鬼子进村邪虎多了。
　　有人说，赵飞机这样开车早晚得出事。可老天爷偏不讲理，这么多年他不仅没出事，连鸭子都没压过一只。鸭子看见他，老远就拐叉拐叉躲进壕沟里。倒是车队那几位开慢车的师傅，今天撞只狗，明天撞棵树，你说邪不！
　　赵飞机是给领导开小车。按理说，开快车不宜给领导服务。可赵飞机的叔丈人是领导的领导，说：除了开车他还能干啥呀，将就着吧。于是便将就下来。
　　赵飞机开的是专车。宰相门前七品官，加上叔丈人那层因素，赵飞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中层干部见他都得拍肩膀：
　　＂飞机，明天用趟车。＂
　　＂干啥？＂
　　＂丈母娘病了，去趟医院。＂
　　＂丈母娘你管她干啥，死就死呗，她姑娘不死就行。＂
　　＂别瞎说。＂递过一棵烟，啪，打火机火苗窜出老高。
　　赵飞机先看牌子，得，丢不起那人，扬手撇一边，掏出自己的精品＂塔山＂。
　　干部讪讪地递过火苗：＂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想当孝子就背着去。＂
　　＂别扯蛋，好赖不济我也是科长，让人看见脸往哪搁。就那样啦，改天请你喝酒。＂
　　这是和他关系不错的，换个人，话都说不上。
　　2、赵飞机的壮举
　　赵飞机有个故事，经常亮出来向朋友们炫耀。
　　故事发生在一个月朗风清的晚上，赵飞机驾车送领导出差去省城。到了地方，安顿好宾馆，月亮已爬上柳梢。晚风清凉，温柔地拂过来，周身便有些骚动。
　　按照事先计划，领导要去看相好的。当年城里管这个叫情人，柳树沟地处偏僻，仍然沿袭老叫法。赵飞机知道，领导那位相好的虽然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情绪上来，劲头大得很。有一次俩人约会，赵飞机有急事要办，忘了敲门就闯进去，闹得好不尴尬。
　　更叫绝的是，那位相好的还会算卦。上次领导由副职竞争正职，本无十分把握，卦象显示：稳操胜券！事后果然如愿以偿。
　　打那以后，两人约会，男女之事要放在第二位，第一位是摇卦。
　　领导走了，扔下赵飞机老哥儿一个，骚动得愈加强烈，于是便想起了朋友。
　　赵飞机有个朋友，在省城一家大型娱乐场所当二老板，手下有七八十个小姐归他呼来唤去。当时的北方娱乐界正忙三火四赵沿海，朋友的生意也就如日中天。见赵飞机来了，朋友抱歉地笑笑，
　　＂哥们儿，不好意思，实在太忙，没办法陪你。那样，我给你找个靓的，自己慢慢受用。＂
　　说着，从如云的女郎堆里挑出一位，命令：
　　＂这是我铁哥们儿，好好伺候，他要星星不准给月亮，知道不？＂
　　女郎有着魔鬼身材，头发弄得五颜六色，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衣着暴露坦胸露乳，说话像猫叫春，谁见了都迷糊。
　　女郎曾跻身某草台班子，当过一部电视剧的B角。虽说最后没上去镜头，毕竟在娱乐圈混过，摆平个把男人如探囊取物。
　　相形之下，赵飞机也不是等闲之辈，把玩此类活动轻车熟路，可谓正儿八经的老江湖。回到开好的宾馆房间，云里雾一番肉博，刚刚罢兵歇息，突然有人敲门！
　　情急中，赵飞机飞身落地，抱起光溜溜的女演员，秫秸捆似的顺进床底下，再把女演员那身行头一股脑塞进去，自己快速蹬上短裤——
　　——房门已被服务员打开，身后站两个警察！
　　这个段子流传开，单位有个笔杆子想把它演绎成小说。
　　他是这样写的：
　　当时来的不是警察，而是几个彪形大汉，进来就把赵飞机一顿胖揍，金银细软一卷而空——原来是女演员搞的鬼！
　　笔杆子连着熬了几个通宵。初稿写完后，自己看了两遍，觉着有点意思，便念给同事们听。不料，他刚念个开头，就被同事给枪毙了。同事们说，你这纯属瞎掰，类似故事在现实中比比皆是，比你编的丰富千百倍，你写这破玩儿艺没人稀罕看。
　　笔杆子好不沮丧，当时就把稿子烧了。
　　事情的真相是，警察那天并没进屋，在门口验过身份证，走了。估计人家是例行检查，等于是一场虚惊。
　　但赵飞机不认为是虚惊，而是把它当成一次壮举。既然是壮举，就不能埋没，就需要炫耀，于是就经常向朋友们讲起这事儿。讲过之后，总要发出疑问：
　　＂你们说，那天警察为什么不进屋呢？＂
　　朋友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答不上来。
　　赵飞机更加洋洋得意。
　　3、赵飞机和领导
　　开会了。
　　一个会议筹备六七天，主席台上方挂出巨型会标，一律红底黑字带肩膀头的仿宋体，神圣又庄严。
　　把基层干部用电话招上来，每人发个牛皮纸袋，里面装满打印好的材料，捧在怀里沉甸甸的。
　　领导在台上照稿子念，干部们在台下照稿子看。基层干部平时在下边忙碌惯了，冷丁坐下来长时间看稿子，很不适应，看来看去，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就开始一下又一下地磕头。从台上看下去，你磕头，他磕头，就像一群鸡在叨米吃。
　　主持人在台上使劲儿敲敲麦克风，大声说：
　　＂这个会议很重要，大家要注意听，作好记录……＂
　　＂记什么录记录，材料上不都写着么……＂有人在下边嘀咕，唤起一片共鸣。
　　有人装模作样在小本上写写划划，有画乌龟王八的，有画小桥流水的。你别说，有人还真画得像模像样。毕竟都是干部，大都有点文化，有诗词爱好者，干脆挥笔疾书：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领导终于把稿子念完，全场爆发出雷鸣般掌声。
　　掌声把睡深者震醒，急忙睡眼朦胧地跟着拍手。
　　主持人又敲敲麦克风：
　　＂这个会议很重要，为把会议精神落实好，我补充几点。＂
　　＂脱了裤子放屁，你补充什么呀，这不说得挺全面么……＂干部们在心里怨声载道，表面还是无可奈何，只好把欠起的屁股重新塞回椅子。
　　大凡主持人口才都好，不用讲稿，一二三四五六七，补充得头头是道……
　　这些事，都和赵飞机无关。他不用听，更不用记，尽管蜷在最后一排椅子里睡觉。别人开会睡觉是毛病，他睡觉天经地义——别人八小时工作，他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谁能二十四小时不闭眼睛！
　　从主持人补充几点开始，领导就退场了。
　　念了大半天材料，腮帮子都木了。领导喝口茶洇洇嗓子，神情庄严地站起身，步履稳重地从边幕走下台，先到洗手间放水，然后打侧门绕到后排，拍拍赵飞机肩膀。赵飞机起身发动车子，小车箭一般奔向城里。
　　领导当天来了三位朋友，除了经理还是经理，掏钱不成张，成沓。
　　有朋自远方来，领导自然要尽地主之宜。原计划去乡间垂钓，不巧天不作美，下雨了，只好执行第二套方案。
　　来到一家新开的餐饮娱乐城，装修豪华，金碧辉煌。见下车的都夹着包，老板忙不迭迎上来：＂哎呀呀，几位光临，棚顶生辉棚顶生辉，快，上楼，服务生，开大包！——＂
　　赵飞机心里嘀咕：这不是糟践人么，我们干净利索的，怎么一来就棚顶生灰啦！但他不能吱声，有领导和客人在，他那三吹六哨的破嘴就得闭上。
　　娱乐城门坎是道分水岭，人在外面，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一步迈进去，立马脱了相：扭着肩，晃着腚，松松垮垮，忽忽悠悠上了楼。
　　走进包房，未待落座，五位穿着暴露的妖艳女子鱼贯而入，燕瘦环肥，笑嘻嘻穿插其间。五男五女，珠连壁合。
　　客人们都见过世面，对这些习以为常，不过是走个过场，图个气氛。吃喝唱跳很快完毕，哗啦——麻将上了桌。这不是一般的麻将，没个万八的别想潮弄。四位女子莺歌燕语密切配合，赵飞机顺理成章领着自己那位转移了阵地。
　　赵飞机不能喝酒，散场了还要开车。喝歌他五音不全，一张嘴能招来狼。跳舞更是拙劣，比比划划类似猴拳。按理说，凭他所处的条件早该无师自通。可他从不把心思放在这儿，他自有一套理论：要办，就办真事儿，扯别的没用。
　　阵地不远，就在隔壁空包。有了先前磨合，俩人心有灵犀情趣盎然。女子显然是把好手，程序调理得有板有眼，弄得赵飞机欲火中烧……
　　前奏曲结束，正要进入主题，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咣当——隔壁门被踢开，紧接一声断喝：
　　＂别动，警察！——＂
　　＂都掏出来，快！——＂
　　＂你，你，还有你，等啥呢，等菜呀！——＂
　　赵飞机从不看书，自然不知道天方夜谭的故事。但在几小时前，领导还在台上念稿子，眨眼之间天翻地覆，连个转折的过程都没有。
　　再看女子，窝在沙发上，脸煞白，腿发抖，两眼发直。赵飞机挥手瞪眼，低声吼道：
　　＂你等啥，也等菜呀！——＂
　　女子这才醒过神儿，爬起身，软着腿，鬼鬼祟祟挤出门，溜了。
　　4、赵飞机和媳妇
　　和多数男人一样，赵飞机也怕媳妇。
　　媳妇姓龚，叫龚彩花。家在农村，初中毕业在家闲了两年，就来矿上投奔叔叔。叔叔并不在矿里上班，是在省里主管部门当领导。对矿上来说，叔叔等于是太上皇。来到矿上，彩花被安排到图书室，是唯一的图书管理员。
　　矿上的工人没几个愿看书的，彩花的职位形同虚设。每天闲极无聊就看琼瑶：水榭亭台，雕梁画栋，卿卿我我，藕断丝连……看来看去入了迷，给自己套个薄纱拖地大花裙，凹凸有致的肉体若隐若现，走路两手乍撒着，脚尖轻轻落地像怕踩地雷。微风吹过，飘飘悠悠颤颤微微仙女下凡一般。
　　听说图书室里藏个仙女，还有些家庭背景，赵飞机便弄个平镜戴上，摆出一幅斯文状，三天两头去借书。站在书架前，煞有介事的翻阅，没话找话和彩花聊天。不聊书里内容，清一色街头俚语奇闻趣事。彩花一天到晚孤寂难耐，难得有个开心时刻，便敞开胸怀放声大笑。
　　赵飞机借书不是一本一本借，而是一抱一抱借。借得快，还得也快，其实一个字没看。
　　才子对佳人，时间长了，又有共同语言，故事就在图书室里面的休息间发生了。
　　整天捂在屋子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彩花捂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虽说椭圆脸蛋儿上飘几道红丝，涂上脂粉并不明显。
　　相形之下，赵飞机可就惨了：瓦刀脸，眯缝眼儿，水蛇腰，麻杆儿腿。走路甩肩晃腚，扑扑楞楞没有闲时候。不管见着老的少的，统统挤眉弄眼一脸坏笑。若是穿上汗衫挎上盒子炮，演汉奸保证合格。
　　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古人说得确有道理。
　　自打嫁给赵飞机，彩花过得蛮滋润。每月开工资，赵飞机百分之百交彩花，自己一分不留。平时彩花说一他不说二，百依百顺惟命是从。
　　婚后的女人到一起，谈论丈夫是永恒话题，大都不满丈夫这样那的缺点。
　　听完别人议论，彩花幸福一笑：我家飞机可不那样，我家飞机如何如何……总之，她家飞机就是个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模范丈夫。
　　农村姑娘有爱住娘家的习惯，到大礼拜就想回家。
　　赵飞机说：＂回就回呗，车是咱家的，还不是咱说了算。周五下午送回去，周一早上接回来，专车接送，也成了县团级。
　　小车驶近村子，透过车窗，看着田野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们，彩花不由感慨万端：
　　人啊……命啊……
　　送走彩花，回到家里，赵飞机抓起电话就找上次那位女子。
　　上次他和那位女子侥幸脱逃，现在想起还后怕。当时警察要是一脚踹错门，岂不……过后，赵飞机找过对方两次，俩人相互倾诉重叙友情。于是就恋恋不舍，始终意犹未尽。
　　联系妥当，赵飞机飞车赶到，把女子接回家，神不知鬼不觉。
　　可能有人会问，干这事儿哪有往家领的？
　　说这话显然是外行。侦破片里不是常说么，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不安全的地方，恰是最安全的地方。赵飞机在这方面颇有研究，属于大隐层次。
　　回到家里，女子看到赵飞机和彩花的婚纱照，娇滴滴地说：
　　＂哎哟喂，夫人好漂亮啊！＂
　　赵飞机一脸坏笑，＂再漂亮也没你漂亮啊！＂
　　＂夫人叫什么名字啊？＂
　　＂叫彩花。＂
　　＂你们男人都这样，家里有花还……＂
　　＂家花没有野花香嘛——＂赵飞机上前撂倒了女子。
　　厮混过后，天色微明，赵飞机驾车把女子送回住地。
　　分手时，他掏出一沓钱，晃悠着说：＂你看清楚，我不是没钱，但一分也不能给你，知道为啥不？＂
　　女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要是给你钱，性质就变了，明白不？＂
　　女子恍然大悟。前两次，她穿的戴的用的，赵飞机没少投入。女子是干啥的，在战略战术上已具备相当素养。心有灵犀一点通，当即爽快回答：
　　＂明白明白，飞哥，拜拜——＂
　　推开车门，给赵飞机打个飞吻，走了。
　　大礼拜两天，赵飞机家里就是逍遥宫。
　　周一早上，赵飞机飞车赶去乡下。事先已定好，去丈母娘家里吃早饭，接彩花回来上班。
　　5、赵飞机的才干
　　每次和领导出差前，赵飞机都要先去财务科办借款，当然是给领导借。
　　千万不要小看这事务性工作，其中蕴涵极强的专业性。预算用一万，就得借两万，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意外。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上次在娱乐城出的那码事，若是带足了钱……
　　那次赶走了女子，赵飞机稳住神儿，悄悄推开门缝，听到隔壁领导的房间里，警察还在高声训话。他蹑手蹑脚溜下楼，坐在车里等。
　　时间已到后半夜，他正迷迷糊糊，发现有人敲车门，是个警察。
　　警察右手往帽檐上撩一下，估计是敬礼，问：
　　＂你和楼上那伙儿是一起的吧？＂
　　＂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
　　＂哥、哥们儿，咋的啦？＂
　　＂谁和你是哥们儿？＂
　　＂那，爷们儿……＂
　　＂你和谁是爷们儿？＂
　　＂先、先生……＂
　　＂你管谁叫先生？＂
　　＂那，叫啥呀？＂
　　＂啥也不用叫，你那伙计说了，让你回去拿钱，交罚款。＂
　　＂多、多少？＂
　　＂一万。＂
　　＂这、这么多？＂
　　＂嗬，他没嫌多，你倒嫌多啦！告诉你，他可是主犯，看他态度好，今天便宜他。但有一条，早上八点交上罚款，就放他回去。若交不上，我往小西山一送就不管啦！＂
　　小西山是当地拘留所的别称。赵飞机知道，几位客人的码子都不小，整拧喽，去小西山是完全有可能。他发动车子，破天荒地开了慢车，边走边想，天地良心，领导待自己不薄，如今摊上事儿，自己岂能无动于衷。可这深更半夜……
　　眼看天边已经发亮，再过两小时……许是急中生智，想起彩花今天要回娘家筹备弟弟的婚事，手里有现金。赵飞机猛拍大腿，一脚油门踩下去，很快到了家。
　　＂飞、飞机，咋啦？＂看见急三火四的赵飞机，睡眼朦胧的彩花吓坏了。
　　赵飞机上气不接下气：＂我、撞人啦！＂
　　＂啊！？——＂彩花正要倒地，赵飞机及时搀住：＂看样死不了，不过也挺重，双腿骨折。＂
　　＂人，人呢？＂
　　＂送医院了。那家人说了，只要拿一万，就私了。＂
　　＂别说了，快，拿钱。＂
　　＂那咱弟弟的事……＂
　　＂自家事好说。咱花钱免灾，花钱免灾。＂
　　嘎嘎响的票子交上去，看着警察一张张数完，赵飞机拉着领导往家走。
　　天光大亮。阵雨过后的柳树沟晴空如洗，阳光灿烂。蓝天白云映衬下，片片柳叶放出晶莹的光。赵飞机摇下车窗，吸一口甜丝丝的空气，真想放开喉咙长啸一声。
　　但他不能喊——领导在旁边阴着脸，一声不吭。
　　赵飞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人扯瞎话。闷着不出声，心里像猫抓。过了一会儿，他试探着说：
　　＂人这一辈子，要是连个麻将都不打，不是白活了么？＂
　　领导矜持地咧咧嘴。
　　赵飞机立马说道：＂靳老七昨天死啦！＂
　　＂是么，怎么死的？＂
　　在麻将桌上，是一把对对和清一色岗开带搂宝！＂
　　＂全封闭！＂
　　＂铁是啦，听说老七刚算完卦，这两天有横财！＂
　　＂打多大的？＂
　　十元的，小鸡带飞蛋，一把就搂八百八。他哈哈大笑，紧接翻白眼儿。别人以为他在装，上去踹一脚，他又放个屁！＂
　　＂嗨——＂领导发出一声慨叹。
　　沉闷气氛终于被打破，赵飞机摇头晃脑猛踩油门，狼一般的音调飞出窗外：
　　＂我是一条北方的狼……＂
　　回到家，没等天黑，领导塞给他一万一千元。赵飞机留下一千，其余交给彩花。
　　＂怎么回事？＂彩花不明就里。
　　赵飞机诡谲一笑：＂报销的呗。＂
　　彩花猛拍脑袋：＂嗨，我都吓糊涂了。你这是公出，哪能让咱自己掏钱呢！＂
　　6、赵飞机的名言
　　每次出门前，从财务那里借出钱，赵飞机交给领导一部分，其余自己掌管。
　　路上，吃喝加油过桥费，闯个红灯再罚几个，这些消费总不能让领导去处理吧。
　　到了地方，办理住宿、吃喝拉撒……消费又开始了。眼花缭乱的消费究竟花多少，他自己也就说不清，只知道票子一张张往外拽，回来还得想办法平帐。一等司机开小车，跟着领导混吃喝。这话说得太没水平，属于浅层次的。
　　于是，别人说没钱可以，赵飞机说没钱会让人笑掉大牙。
　　人们眼里的赵飞机永远是潇洒的，朋友也就特别多，三天两头聚一起，猜拳行令众星捧月高喊一声＂买单＂的感觉，真是好极了。尤其在麻将桌上，他牌风泼辣出手大方，颇具大家风范。
　　渐渐，赵飞机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大有一呼百应的趋势。说他是柳树沟的名人，谁都不会反对。
　　是名人就得有名言。
　　一次，赵飞机又和朋友们喝上了。吆五喝六正到高潮，窗外涌过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抱孩子的，有挎双拐的，还有坐轮椅的。吵吵嚷嚷说是去上访，要什么被拖欠的工资。
　　赵飞机醉眼朦胧地破口大骂：
　　＂都、都他妈吃饱饭撑的，就这样的美好生活，还他妈不知足。＂
　　第二天，矿办楼前贴出一张白纸，上书：
　　到北京，才知道官小
　　到深圳，才知到钱少
　　到海南，才知道身体不好
　　到柳树沟，才知道美好生活并不难找
　　正好又赶上开会，领导在台上念完稿子，提起这事，很气愤。拍着桌子大声说：
　　＂谁干的，查，要一查到底。都什么年代啦，还搞这一套，这是违法，违法呀同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