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从无正义

　　《人类简史》5
　　文/殷明
　　图/金枝子
　　中国古代的《风俗通》有记：女娲开天辟地的时候要造人，一开始用黄土仔细捏，但后来没有时间余力，便用绳子泡在泥里再拉起来，飞起的泥点也化成一个一个的人，于是＂富贵者，黄土人；贫贱者，引绳人也＂。
　　－阶级、种族等区别不过是人类想象的产品－
　　黑人一开始被当作奴隶是出于经济利益（16到18世纪，欧洲征服者引进数百万名非洲奴隶到美洲做矿奴或农奴，主要是因为当时美洲的殖民农庄常有疟疾和黄热病侵扰，非洲人经过世世代代演化，对这些疾病已经发展出部分的免疫力），却导致几个世纪在种族歧视的泥淖里挣扎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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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有人会承认他们把某种种族或出身的人当作奴隶只是为了经济利益。欧洲白人希望自己在美洲人眼中不只是财大气粗，而是代表着虔诚、公正、客观的形象。于是，就利用种种宗教和科学的虚构故事来找借口。神学家声称非洲人是诺亚的儿子含(Ham)的后代，而诺亚曾诅咒含的后代要做其他兄弟的奴隶。生物学家声称，黑人不如白人聪明，道德感也发展较差。医生也声称，黑人居住环境肮脏，会传播疾病。
　　这些虚构的故事牵动着美洲文化，也影响整个西方文化。即使当初蓄奴的条件早已消失，故事却依然存在。就算奴隶已经得到自由，过去作为蓄奴借口的虚构种族故事却挥之不去。无论是种族歧视的法律，或是社会的习俗，都还是维持着种族分离的情形。
　　于是，这一切形成了一个自为因果、不断自我强化的恶性循环。就算有个黑人在1895年的亚拉巴马州奇迹似的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想申请像是银行职员这种受尊敬的职位，他录取的机会仍然远远不及白人。＂黑人＂成了一种印记，人们觉得他们天生就不可靠、懒惰，而且愚笨。
　　你可能会认为，人们总会渐渐明白这些印记都是虚构的而非事实，随着时间过去，黑人就能够证明自己和白人一样能干、守法、干净。但情况却正相反，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偏见只会越来越深。正由于所有最好的工作都在白人手上，人们更容易相信黑人确实低人一等。一个普通的白人很可能会说：＂你看，黑人都已经自由这么久了，但几乎所有的教授、律师、医生，甚至是银行出纳员都没什么黑人。这岂不是明白告诉我们，黑人就是没那么聪明，没那么努力吗？＂于是，黑人被困在这个恶性循环里，他们申请不到白领的工作，是因为别人以为他们笨，但证明他们笨的，又是因为白领中很少有黑人。
　　这些故事还包括：白人的基因就有特殊之处，让他们天生更聪明、更有道德感也更勤奋；贫与富是客观能力差异带来的必然结果：有钱人之所以有钱，是因为他们能力更强，工作更认真。而事实上呢？很多有钱人之所以有钱，只因为他出生在有钱的家庭，而很多穷人一辈子没钱，也只是因为他出生在贫穷的家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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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黑人的命运可以看到：某个偶然历史事件，经过虚构的故事延续壮大，成了僵化的社会制度常规，从此恶性循环。
　　这样的恶性循环可能持续几百年甚至几千年，让原本只是历史偶发事件形成的阶级制度变得根深柢固。随着时间流逝，不公不义的歧视常常只是加剧而不是改善。富者越富，而贫者越贫。教育带来进一步的教育，而无知只会造成进一步的无知。历史上过去的受害者，很可能会再次受害。而历史上过去的特权分子，他们的特权也很可能依然存在。
　　－复杂的人类社会需要阶级想象－
　　但不幸的是，复杂的人类社会似乎就是需要这些由想象建构出来的阶级制度和歧视。
　　一次又一次，人类要让社会有秩序的方法，就是会将成员分成各种想象出来的阶级，像是上等人、平民和奴隶；白人和黑人；贵族和平民，又或是富人和穷人。所有这些阶级，就是要让某些人在法律上、政治上或社会上高人一等，从而规范了数百万人的关系。
　　有了阶级之后，陌生人不用浪费时间和精力真正了解彼此，也能知道该如何对待对方。在萧伯纳的作品《卖花女》中，希金斯教授虽不认识卖花女伊莉莎，但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拿捏却是丝毫不需犹豫。原因就在于：他一听到她讲话，就知道她是个下层人，可以任他宰割——把她当作棋子，去打赌，去改造。
　　所以说，历史，从无正义。
　　大多数社会政治阶级制度其实都没有逻辑或生物学的基础，不过就是由历史的偶然事件引起，再用虚构的故事延续壮大。这正是历史值得研究的一个很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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