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石壁上的女人

　　在我的印象里，观音菩萨是位端庄美丽的母亲，一般情况下，她都会坐在莲花座上，面带微笑，慈祥地望着我们，一手持柳枝，一手点化圣水。那温暖人间的目光里，流淌的是对人间生老病死的关爱。那份关爱是观音心底的泉眼，从几千年前就在人间流淌，当然仍会流淌到几千年以后。
　　但是，我却在洛阳的龙门石窟看见了另一个观音，那是秋天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游人如织。阳光跳荡在伊河水面上，掩饰不住地骚动，秋天之后就是无奈的条天。伊水也在这样的秋天里抓住最后的时光，展现自己丰映的腰身，微风摆动着它长长的裙调，裙裙上开满阳光的碎花。我就是在这样的碎花里看见了另一个观音。她站在万佛洞门口左侧的石壁上，一手执拂尘，一手搭在臀部，腰肢扭动，妩媚多姿。那臀部的优美曲线和修长的两腿几乎就是一个歌妓在展现自己的美丽。我看见一种人性的欲望升腾在观音体内。也许她端坐得太久了，她已经端坐了上千年，她要活动活动僵硬的腰身，她要走出一个姿势，
　　走进另一个自己。这个自己不是被敬仰的，不是被朝拜的，是可以随便走在大街上的，走进平凡人群的。
　　然而，另一个女性，一个自以为可以把自己用雕刻永恒下来的女性，却想从人间走出去，想把自己幻化成弥勒佛，让她的臣民们像朝拜佛祖一样地恭敬和朝拜自己。但是她忘记了，在她走向帝位的过
　　程里，兵不血刃，仅仅是用了一些胭脂、一个扭动的腰身、几声娇喘就把一个江山垫在了屁股底下，稳稳当当地就是50个春秋。
　　武则天—你完全有资格永恒下来，可是你不该是威严的，你应该是娇媚的；你不该是端坐的，你也应该是扭动的。你因为政治而改变了自己的姿势，但你仍然是一个有着繁杂欲望的女人，一个一点儿也不比男皇帝少一点儿欲望的女皇。
　　在我们这个有着几千年文明的土壤里，为什么一个人一旦拥有了权力之后，就会滋长出神的渴望?也许是她（他）对自已作为人的能力太缺乏自信了，她必须借助于神才能领导和统治别人。
　　是谁这样无意地对比着把你们两个一起雕刻在这石壁上的，难道这是历史在说话吗?
　　走在这碎石小路上的不乏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他们相互依偎着，亲密而又甜蜜。其实，爱情是最应该走在这样的山水图画里的，最应该走进这样的历史深层的，因为正是爱情孕育了人间所有美好的一切。你看，就连观音不是也在这样的山水里陶醉着吗?
　　伊水北流，劈山而行，温柔的力量冲开了一座山峰，两山相对而望，太阳也慷慨地把一些碎金子撒在了水面上。走在这样的历史隧道里，我没有沉间甸的感觉，反而有些甜蜜的东西在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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