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贵培养学习力需要不断寻找制高点，在差距中反思学习

　　2018年12月23日，在天真蓝教育传媒主办的＂新学校香山训练营＂（第三期），李斌围绕＂校长的权力观＂＂校长的领导力＂和＂校长的学习力＂等主题，与李希贵校长展开对话。以下内容根据录音整理。
　　（因为篇幅限制，计划分三次推送，分别为《校长的权力观》《校长的领导力》（点击链接即可查看）和《校长的学习力》，这是第三篇《校长的学习力》）
　　不断寻找制高点，在差距中反思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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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我注意到，您在从教之初，就很善于从出现的问题中反思自己的行为和教育，您的这种反思能力是怎么来的？
　　李希贵：反思能力其实来自你对自身的认知和你对世界的看法。人生有限而知识无限，你只是沧海一粟，你太无所谓了，你太有限了，所以，你特别需要去比对着一些更好的东西，不断完善自己。这样一种想法也来自我的一个习惯：不断地寻找所从事行业的制高点。
　　我在高密、潍坊工作的时候，每年一定会带校长们到上海、浙江、江苏去，寻找职业教育、基础教育和幼儿教育的制高点，看看人家在做什么。后来到欧洲、美国、日本， 不断去寻找人家在这个领域的制高点。
　　开始的时候没法对话，人家思考的问题和我们不在一条线上。慢慢地，我们和美国校长的对话开始到了同一个层面。你不断寻找制高点，慢慢地你也会到达这个高度。但是，你切不可自大，认为现在已经很好了，很多人都说好，媒体也报道了，你就晕了。其实，你没那么好，问题多着呢！
　　找到制高点的一个重要思维方式，是参考人家怎么到制高点的。一般人会说：＂哎呀，我们学不了，他这个条件……＂你要看他20年前、15年前、5年前，是从哪一个起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样子的。他过去和你一样，只是他走出来了。你不要学他今天这个样子，你要学他到达今天这个样子的路径、精神和智慧，那样你一步一步也会走到这个地方。
　　寻找制高点，客观上会教你反思，因为你能不断地看到你和别人的差距。近期，我们开始学习新兴企业的跨界经验，上个月我带北京市的30名校长，还有上海、江苏、山东、广东、浙江的一些校长，去看了小米、百度等公司。看这些新兴企业的组织构架、机制、文化，发现我们与他们的差距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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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认识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很多人一辈子可能也没有做到。我们想知道，希贵校长您会用哪些工具来认识自己？能不能帮我们梳理一下？
　　李希贵：我也没做到，谁都做不到，苏格拉底说这是人生的旷世难题。我们对自己大概有所认识，也就可以了。但这也很难，因为你听到的很多好话可能是假的。有两本书很好，一本是《定位》，还有一本是《人生定位：特劳特教你营销自己》，是同一个作者写的。
　　我们自己怎么定位？你是一个什么角色，有时候就应该履行什么职责，就应该有什么权力边界。你在这个过程当中，慢慢地去修炼自己，逐渐地对自己有所认知，我觉得就可以了。你不可能对自己有一个非常清醒的、全面的、深刻的认识。
　　不说别的，就说我在老家高密的时候，刚从学校到教委工作，那时候应酬很多，有接近一年的时间，不清楚为什么晚上肚子特别难受，思考了几年后恍然大悟：吃多了。我年轻的时候看小说，里面的正面人物都是浓眉大眼，小眼睛的都是反面人物，我就把自己划归为大眼睛，因为我觉得我是正面人物。到了 30 多岁当了校长，有一个兄弟学校的校长跟我开玩笑：＂你总瞪着个小眼儿。＂我后来照镜子一看，才知道确实是小眼儿。认识自己是挺难的一件事，大家千万要小心，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们走在追求成功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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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您说过：＂从教 20 多年，我的成功不在于我从一个普通教师成长为校长、局长，而在于我在读教育这本大书的过程中，感悟了人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命形态，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那么，在您看来，应该如何定义一名校长的成功？
　　李希贵：我不认为我已经成功了，我们是走在追求成功的道路上。像马云我们都不敢说他已经成功了，因为这个时代变数实在是太大了。但是，我们在追求成功。怎么去定义成功，这很重要。
　　当校长、局长就是你人生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能去理解人生，这很重要。你认为什么最重要？什么事让你感觉很欣慰？你把这个定义好了，你的人生就把握在你自己手上。
　　有人说18岁之前或者年轻的时候，你没法定义美丽，但是，到了中年、老年的时候，你自己可以决定你是不是美丽。为什么？美丽是可以自己定义的。你看重什么？你在乎什么？你要从容不迫地去实现这些，而且不受干扰和诱惑。
　　好多人定义的成功，是自己坐在台上，别人坐在台下，感觉这样很风光，于是，在家里也想装一个主席台。退休之后便六神无主，不知道在家里是什么角色、什么地位，跟儿子、媳妇说话还拿腔拿调。
　　做过什么不是十分重要，你通过做过什么明确了什么最重要，对人生、对家庭非常有意义。你把这个弄清楚之后，就不会在乎别人是怎么活的，别人会怎么说你，那些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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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刚才我们说的是成功，现在我们来谈谈失败。2011年10月，您在新学校论坛上做了＂失败的新定义＂主题报告，梳理了16种教育的失败，包括浪费影响学生的机会、管理者影响力闲置、为不该自己做决策的事情做决策、用错误的方法来纠正错误、在没有建立良好关系的时候就开始实施教育，等等。如今，7 年过去了，您有没有发现学校新的失败？
　　李希贵：是这样的，失败源源不断。学校和企业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学校一般倒闭不了，我们因此不太在乎失败，甚至熟视无睹。我们明明知道改变学校有可能产生新的希望，但是，我们仍不太愿意。
　　平常我和一些同志谈，这种高考制度、录取制度再不改，不行了。他们说，万一失败呢？我说我们已经失败了。这种录取方式只看分数，分分计较，谁都批评我们唯分数、唯学历，批评的不是家长，批评的是我们这些从事教育的人。是我们唯分数，我们已经失败了，还害怕改革失败怎么办，应该问现在失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教育界不太在乎这种已经形成的失败。
　　现在还有一种失败，就是一些校长到处参加论坛，天天在外讲自己的办学思想。这非常可怕，这也是教育的一种新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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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目前十一学校正在进行深水区的转型，也就是基于标准的学习。我想请您用简洁、清晰的语言来表述一下，让我这个外行能够明白什么是基于标准的学习。
　　李希贵：基于标准的学习，落脚点在学习上，就是要把教学变成学习。我们希望培养全面而有个性的学生，他不仅要选择课程，一个人形成一张课表，而且选完课之后，在他的每一个 45 分钟里，在他每一个星期的学习过程当中，也应该有自己个性化的路径。他有不同的学习目标、不同的学习资源、不同的学习方式，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成为全面而有个性的学生。仅仅靠一人一张课表，仅仅靠课程方面的选择，不能够完全实现这个目标。
　　要做到每一个学生的学习路径都有可能不同，每一个学生的学习方式都有可能不一样，靠老师主导的教的逻辑是永远无法实现的，只有靠学习的逻辑才能够实现。所以，把教学变成学习是为了培养全面而有个性的学生，打通最后一公里，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我们现在树立培养学生核心素养这样一个新的立德树人的目标，就超越了过去只教给学生知识、技能这样低层次的教育目的。
　　我们要在学科里、课堂上落实学科素养，最后走向＂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我们若只靠教，学生就局限在知识和技能层面，局限在提取信息和理解、分析层面，我们就没法实现核心素养要求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
　　关键能力大家已经知道了，包括认知能力、创新能力、合作能力和职业能力。必备品格，我认为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当中有关个人层面的四点：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可以把敬业理解为责任。
　　如果学习过程当中没有合作、交流、争论、冲突以及妥协，我们就没法从学科最终走向核心素养。我们已进入新时代，最终的目标是培养学生的核心素养，这也要求必须把教的逻辑变成学的逻辑。
　　＂基于标准＂是什么意思？当我们放开学生的学习过程，当每一个学生变得不一样的时候，老师如何管理？那就必须基于标准，基于国家的课程标准。对高中而言，就是把国家的课程标准分解到6个学期，分解到 12 个学段，每一种能力培养到什么程度都有目标，最后转化为学生的学习任务。
　　从标准转化为学习目标，从学习目标转化为学习任务，最后进行评估。基于标准是希望把标准、目标、任务和评估、考试、评价全部贯通，形成一条线，不至于降低教育教学的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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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我观察十一学校多年，并在几年前的一篇文章中提到，十一学校探索的是中国基础教育的方向。你们的改革经常带给我们惊喜。比如，现在正在进行的基于标准的学习。您也说过，如果能够完善基于标准的学习系统，将对中国基础教育做出不可估量的贡献。我现在很好奇的是，这样一个基于标准的学习系统初步完成以后，十一学校下一个要攀登的高峰将是什么？
　　李希贵：这个高峰还没攀登呢，你不能这山看着那山高。我们现在就想攀登这个高峰，希望把最后一公里打通。这个还是挺难的，因为每一个学科都不一样，我们必须尊重每一个学科不同的特点。所以，我们没有提出一种模式，只是提出教学改革的方向。同时，我们提出了中间的要素、目标，就是把标准转化为学习目标、自带动力的学习任务和工具。学生一旦自己学习了，他不能自发地产生学习行为，你必须给他一些工具和脚手架，帮助他学得更有效率。
　　文章来源：节选自源创图书《改变世界，以教育的方式：北京十一学校变革启示录》，李斌著，上海教育出版社2020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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