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迅翎 图:来自网络 一般来自四川的媳妇,在苏北农村的老家,表现得乖巧、生疏、羞涩,而我老家对门居,广亮三婶子,却是另类,她大胆、泼辣、仗义,远近闻名,她的故事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苏北沛县农村,越传越远。 我老家小朱庄,庄前户主朱广亮,按班辈我称呼他朱家远房的三叔,他是俺小朱庄生产队的队长,出了名的躁脾气,急性子,就像农村又踢又叫的骡子,难以驾驭,大家送他一个外号叫"哑炮",意思,哑炮平时不炸,潜伏着危险,一旦碰响,石头也炸得四分五裂。 一次,县里召开三干会,全大队的领导都到齐了,就缺哑炮,大队长驱车门前,手卷喇叭状,门前嚷道,"你在家弄熊来,大家都等你了!"原来,哑炮的手巾找不到了,屋里屋外,直嚷嚷:"蛮子,你死屋里了,快来帮我找呀!"蛮子一蹦老高:"你找不到,我上那找去,没手巾,用手擦,快滚吧,你瞎日弄啥(当地脏话)!" 结果,在墙角旮旯找到了,气得哑炮把手巾,踏在脚下,撕的粉碎。蛮子一个箭步走过去,捡起地上手巾的碎片,接着撕,一边撕一边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她骂骂咧咧:"你个龟孙羔子,怪谁?"要不是哑炮等着县里开会,俩人非得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这件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问蛮子:"你张口闭口,龟孙羔子,这句话在当地有多狠,你懂吗?"蛮子咧嘴一笑,"骂龟孙羔子,好听的,更难听的还在后头呢?" 三婶,是四川媳妇嫁到当地最早的蛮子,后来光经她之手,领到俺小朱庄一泼一泼的四川妇女,有几十个,可组成一个蛮子团队了。自然而然,三婶子自然成了蛮子队长。 一次,她出面召集蛮子们聚餐,大家吃饭时,她从地面跳到板凳上,又从板凳上蹦到酒桌上,拍着胸口嚷嚷道,"你们都是我一手牵过来的,当地人喊咱们蛮子,暗地喊咱们蛮熊,姐妹们,不用怕,都是人,一张嘴巴两只眼,谁怕谁,咱姐妹叫当地人垮子,垮熊!" 这次蛮子聚会的消息,不胫而走,渐渐地,大家对这些齐心的蛮子们,也多了一份敬畏与尊重。 蛮子三婶有一绝活,她手一卷,卷成喇叭状,那年月,生产队干活,闺女媳妇在地里翻红芋秧子,累了,就在地沟里一蹲一坐,听蛮子三婶子吹喇叭。 她吹奏起来有板有眼,声音抑扬顿挫,大家听的都入了迷,忘记干活了! "干活!干活!干活!"队长从县里开三干会归来,一看围这么多人,就知道蛮子三婶子又吹喇叭了。 队长广亮,是个急性子,脾气特别火爆。当年的生产队长,身份可不一般,赶集上店都要到队里请假,经队长批准,方可离队,否则,扣你的工分,扒你的粮食,不服晚上开你的会,让你作检讨。村里有婚丧嫁娶,队长坐在上首的位置。 有一次广亮喝醉酒,在村里骂街,他从前街骂到后街,"日他娘,我广亮跺跺脚,全庄晃三晃,哪个不服,裂裂嘴,我就扳掉他三颗门牙。 社员表面上喊广亮三叔长三叔短的,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 "排骨",蛮子三婶平时都是喊广亮排骨,因为他特瘦,瘦得像排骨。这回,她抬眼一看,广亮从县三干会回来了,双手一卷,卷成喇叭状,嘀嘀哒,哒嘀嘀,边吹边大声喊道:"排骨,排骨,我吹得咋样?" 队长广亮虚荣心特强,见在广庭之下,丢了丑,为挽回脸面,他一步向前,把开三干会的文件包,往红芋沟里使劲一扔,一步向前,欲抓蛮子三婶子的衣领,那知,蛮子三婶早有防备,一脚将广亮踢倒。 广亮拼命想爬,抓蛮子三婶子头发,又被蛮子三婶子骑在身上,死死地掐住他又长又细的脖子,拼命地往地上摔。于是二人翻打起来。 翻红芋秧的社员拍起巴掌,有向灯的,有向火的,多数对广亮恨之入骨,此时,大伙见蛮子三婶又将广亮从红芋沟里,揪着耳朵提了起来,就好比豹子吃鸡,可解恨了。 事过一月有余,到了霜降时令,晚秋见凉,红芋叶子,经霜一打,由绿变黄,由密变疏,露出了隆起红芋堆儿,个别的"露头青",破土而出,裸露出半截身子,红芋大丰收,亩产近万斤。 村里的吴老太,在红芋堆里偷偷拿了两块红芋。那时大家的生活艰难,吴老太偷拿点红芋,准备给放学的孙子生吃。队长广亮知道后,小题大作,开大会点名,让吴老太写检查,要在会上批斗。吴老太不识字,让孙子写。 蛮子三婶子,从广亮手里夺过纸,摔在广亮脸上,大声嚷道,吴老太的事你小题大作,个别指责,开会点名,都是乡里乡亲的,为何一定要把事做绝? 吴老太,是俺小朱庄的外来户。村里朱姓占到百分之九十,除东庄两户孔姓,马姓,就是吴姓了。吴老太平素,胆小怕事,安份守已。 那日批斗会回家,四周静靜的,远处传来稀疏的犬声,潇潇瑟瑟之感。 吴老太左思右想,这么大岁数,让队长指责,大会小会批判,丢人现眼,想到这里,她摸起绳子欲上吊。 "吴奶奶,你千万千万不能走这一步呀!"蛮子三婶一步门里,一步门外,伸手从吴老太手中夺过绳子,给她倒上一杯热茶说:"吴奶奶,广亮做得过分了,我和他吵了一架,狠狠地骂他一顿。他也认错了,让我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吴老太喝了水,吸了口烟,拉起蛮子三婶子的手,说:"我偷拿队里两块红芋,也确实做得不对,都像我这样,队里的红芋不被人都拿光了!" 蛮子三婶子,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里,见广亮还未睡,垂头丧气地想问题,便掂起小木凳坐在广亮面前,先是唬了一下脸,煞有介事地说:"刚才我到吴老太家去,发现吴老太正找绳子上吊!她真的死了,人命关天,弄不好,你要蹲监坐牢!" 广亮一听,心中一惊,蓦然坐起,吓得脸都变色了,急问,现在怎么样,我马上…… 蛮子婶子一看,马上拦住,说,不急,我替你向她赔礼道歉,好多了。 夜更深了,蛮子三婶已上床,她和广亮脸对着脸。三婶语重心长地说:"排骨啊,人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结婚十多年了,千日恩,万日恩都有了",蛮子婶子越说越激动。 广亮说,还是四川妹子好,今后你来当队长,我托后院?蛮子三婶子说,不成不成,还是你当队长,我托后院! 哈哈哈,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谁知啥时院子里竟然来了不少听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