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人生有多糟，妈妈都想和你抱抱

　　心，就跟这两天上海的天气一样，湿漉漉的。
　　昨天晚上和朋友说到成都高中生跳楼的事情，翻来覆去讲的是：那个妈妈该要有多绝望啊。当了妈以后，不敢听也不敢想这样的事情：早上还和你说话的孩子，晚上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种绝望，如堕地狱。
　　当妈的都是这样：强大到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崩溃，软弱得只要一个孩子就能让她心碎。
　　小田还只有两岁的时候，有一天我上班接到家里电话，说他吃饭卡到了东西，现在已经送到医院了。卡到什么东西？送到什么医院？现在什么情况？那头电话断了，我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两条腿是软的，连嘴唇都是抖的，手指戳屏幕，解锁了三遍，才输对密码。
　　没用，太没用了。
　　天啊，人类养大一个小孩到底要操多少心？刚知道怀孕的时候，每天担心小孩有没有胎心和胎芽；六个月的时候担心他会不会畸形；七八个月天天摸着肚子数胎动；熬到临产前，又要担心小孩是不是胎位不正或者脐带绕颈。
　　等到他终于落了地，你以为是结局，未曾想只是开始。
　　刚出生几天，先是担心黄疸、再是不会翻身不会爬、接着是不肯好好吃饭、再然后是不会讲话，当然你也知道：不要急，发育都有一个过程。可只有当妈的知道，旁人的安慰都是隔岸观火，第一次当妈，永远在担心，永远在害怕：万分之一的不可能，如若到了自己头上，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
　　永远有操不完的心：小孩要读哪间学校？他会不会被别的小孩霸凌？（那有没有家长担心自己的小孩会欺负别人的？）会不会有变态闯到学校伤人？上学路上会不会有意外？他快不快乐？他有没有什么事情瞒住我？
　　常听人说：不要紧，小孩长大一点就好了。好个屁，只有好操心。
　　为什么别的小孩都能在学校完成作业，只有他把作业带回来？为什么他好像永远听不进我讲的话？他有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他会不会觉得世间皆苦？全社会都以为我们只在乎孩子的成绩，但哪个妈妈不关心自己的小孩快不快乐？
　　到底怎样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妈妈？那个孩子不是和妈妈也算亲近吗？怎样的爱会让人喘不过气呢？又是怎样的爱让人觉得功利呢？到底怎样才能让现在的小孩快乐？是放任不管吗？还是防微杜渐呢？那杆秤在哪里呢？那条线又在哪里呢？
　　当他更大一些，当他更沉默，当他不愿意与我说话，当他有秘密，当他有心事，当他锁上门，那时候，我会更不知所措吧。
　　昨天，小田又没把作业带回来，我冲他发火了，然后收走了他的玩具和专门用来听故事的手机，晚上我没同意陪他睡觉，看着他一路哭着说妈妈再见一路走回自己房间。
　　等他睡着，我去他房间帮他盖被子，他竟然醒来了。小田迷迷糊糊，也不晓得究竟有没有完全清醒，他脸上还有泪痕，看到我，坐起来哇一声哭了，他边哭边喊：妈妈再见，我好想你，妈妈再见，妈妈晚安
　　我抱住他，亲着他咸津津的小脸，我拍拍他的后背说：好了好了，我们一起睡觉吧好不好。小田哭得更凶了，他抓牢我的手臂不让我走：妈妈，我好想你，妈妈，我好想你。
　　我抱着他，一起躺回床上，小田很快就睡着了，我听着他的呼吸，毛茸茸的脑袋在黑暗里更圆了，他的睫毛长长的，轻轻地动一动。
　　我把自己埋进他的后颈，贪婪地闻着小孩身上才有的芝士味道。我抱着他，我自己也有点想哭，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合格的妈妈了，一个妈妈，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多少代价，才能真的走进孩子的心里？才能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才敢说我了解自己的小孩？
　　亲爱的小孩，也许我没办法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人，但我希望，我是这个世界上你想起来，会觉得眷恋的人。我希望你永远记得这个拥抱。
　　我希望你知道，无论你多大，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这个世界多冰凉，无论你多孤独，无论你多失望，无论你的人生有多糟，妈妈都还在等你抱一抱。
　　多希望每个孩子，在最绝望的一刹那，能听到一个声音说：等等，站住，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