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在我的老家农村,两个人相识结婚,还是需要媒妁之言的,一般是媒婆介绍两人定下婚事,再选日子结婚。 那时没有自由恋爱,也不允许自由恋爱,即便两人看上了,也要告知父母,托个媒人去提亲,非常正式。 也几乎没人娶外地媳妇,本地姑娘也不会嫁到外地,而自由恋爱后私奔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谁家有个这样的姑娘,将是整个家族的耻辱,家人外出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你没有回家过年,我们不开心 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村里的年轻人到南方打工。姑娘们的父母,在她们外出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唠叨一遍又一遍,重点只有一个:千万不要在外面谈恋爱,找对象,不要被人家骗了。 这些人为了省路费,基本都是每年到春节才回家几天,平时靠书信给家里保持联系。 这一年,外出的九个人就回来八个,那个没回来的,就是小丽。 知道了外出的孩子要回家过年,家里人都挤在村口等着,眼看着一个个都下了车,却不见小丽的影子,小丽妈妈着急了。 这时,有个姑娘走过来,递给小丽妈妈一封信。小丽在信中写到,为了省些路费,今年春节她不回家了,让家人别挂念她,信封里还装着一摞百元钞票。 知道是这样,小丽爸爸还有奶奶心里特别的不舒服。妈妈把信里的钱,整整齐齐递给小丽爸爸,说闺女这么懂事,咱们也不花她的钱,还去银行存起来吧,到时多置办嫁妆。 春节假期很快过去,这帮年轻人又要登上南下的列车。小丽妈妈准备了一大包小丽爱吃的家乡小吃,嘱咐他们带给小丽,只是当时大家面面相觑的样子,并没有引起小丽妈妈的注意。好久没有你的信,我是多么担心 一天上午,邮递员来送信。正在村口的小丽妈妈说,上次就没我家的信,可能闺女忙,这次该有了吧。 邮递员说还是没有,小丽妈妈不信。在她的坚持下,邮递员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 其他家人都收到了信,就是没有小丽的,一连两次都没有,小丽妈妈心中有些着急。 她想来想去,让小丽爸爸拿着姑娘以前的地址到镇上去发了个电报。大约一个星期,小李爸爸也收到了一封电报,就是几个字:我很好,不要挂念。 总算有了回信,小丽爸妈很是开心,又赶快回了一封电报,让小丽有时间写信回来。电报拍过去就再没有消息回来,小丽妈妈想到他们同村那么多人在一起也就不再担心。亲爱的姑娘,为什么会这样 又过了一段时间,同村有个姑娘准备结婚辞工回来,按以往如果有人中途回来,一定会给那些不回来的姑娘带封信,或者带些钱给她的家人。 那个姑娘回家当天,给其他家人的信也都带到,那天下午小丽妈妈还看到她路过自己家门口,等她追出去,姑娘已经走远了。 晚上,小丽妈妈和爸爸说起这件事,说明天到姑娘家去问问,正说着呢 那位姑娘和她的妈妈敲门而入。 一进屋,姑娘就拉着小丽妈妈的手说,对不起婶婶,我们不该骗你们,说着眼泪要下来了。 小丽妈妈说,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小丽有什么事情?快告诉我。 原来小丽在厂子里是个小组长,有个男孩是质检员,两人工作交集比较多,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 男孩子个子不高,年龄有点大,家里也是农村,但条件不好。而小丽,无论是外形还是文化程度,都比男孩强很多。小丽知道,如果回家告诉父母,是不会同意的,而且可能父母不会再让她外出了,他们就彻底没戏了。 两个人实在太相爱了,小丽想来想去决定先斩后奏,于是春节时跟男孩回到他的老家举行了婚礼,节后就没有来上班。 发那封电报也是在姑娘们接到小丽爸爸的电报后,又赶快给小丽那边拍电报,得到小丽回复,才帮忙回复的。 姑娘说着拿出一张写着那个男孩老家地址的纸条,递给小丽爸爸。姑娘的妈妈也说是刚知道这事,就带着姑娘过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能瞒着你们啊。 小丽妈妈此时已经哭晕在地上,已经睡下的小丽奶奶也被吵醒,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小丽妈妈爬到婆婆身边,抱着婆婆的腿,使劲摇晃着说,娘啊,你都听见了吧,我们家小丽被人骗走了啊! 小丽奶奶扶起儿媳,让她坐下,又转身朝着这对母女,深深鞠了一躬,说,改天一定登门拜谢你们。 说完,奶奶拄着拐杖,和小丽爸爸一起把姑娘和她妈妈送出门。 然后老人回屋,在椅子上坐定,把那张纸条端详了一会,对儿子说,拿着地址,到了这个地方,让我们看看小丽现在怎样,她若开心幸福,我们什么都不说,她若在那忍饥受饿,挨打受气,一定想办法让她回来。 小丽爸爸是个手艺人,平时方圆几百里来回跑着,他一看那个地址,三百多地,不算远,而且对那里十分熟悉,还和当地的一位村干部有一些交情。无论天涯海角,一定找到你 第二天一早,小丽爸爸就出发了,经过长途班车,短途大篷车,以及一个换米的老乡的马车等各种交通换乘,小丽爸爸在傍晚的余晖中,和那位村干部一起,出现在一所简陋的屋舍前。 大腹便便的小丽,正在院子里闲坐,一看来人,又惊又喜,又怕又羞,呜的一声,哭着跑进房屋里间关上门。 正在田里干活的男孩已经知晓,满腿泥泞的赶了回来,一进屋,就对着小丽爸爸扑通跪下,说,叔叔,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骂都行,一定不要责怪小丽。 小丽爸爸面沉如水,说,你起来,我跟我闺女有话说。 男孩犹犹豫豫得往外走。小丽爸爸进屋,看看这个家,空空如也,真是家徒四壁啊! 他强忍住怒火,对着里屋喊一声闺女,眼泪几乎要下了了,他问道:你和这个男孩是自由恋爱吗?他有没有骗你强迫你,你到他家,他和家人都对你怎样?你有没有后悔过,如果不愿意,一切都来的及啊! 门里面的小丽点头如捣蒜,答案都是肯定的。小丽爸爸的脸色渐渐放晴。次日一早,小丽爸爸踏上回家的班车。 没有多久,小丽爸爸又一次一路辗转来看小丽,这次还带着奶奶给小丽做的月子鞋,妈妈给孩子做的被褥衣服。 村里人都知道,但什么也没说,日子该怎样怎样,人们遇到小丽的家人,也没有指指点点。你永远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小丽虽然比我大一些,但和我特别投缘,在我心里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 不过后来我外出读书,不知道期间小丽回家几次,但可以想象她第一次回来时家里的心情,村里人的眼神。 再见小丽,是一个暑假。当年离家时的小丽,一个娇俏的小女孩,此时俨然一个体态丰腴的年轻媳妇的模样,脖子上,手上明晃晃的首饰特别显眼。 我曾经多少次想象和她见面时的样子,我一定会紧紧的拥抱她,然而,看到她时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那个矮矮胖胖的大男孩不在她身边时,我又把当年小丽爸爸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小丽笑了,说,我知道你关心我,你看我现在好不好,她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指指旁边那个长的和她很像的小女孩,她的女儿,已经三岁了。 好几年又过去了,小丽一家人一直在深圳,她还把唯一的弟弟接到深圳,帮他安顿好工作,又找到一位好弟媳。 自小丽"私奔"之后,每个姑娘外出,父母都会说,可以谈恋爱,可以远嫁,但一定要告诉父母。 村里断断续续的开始有远嫁的姑娘,但不再有私奔,不再有寻找,不再有棒打鸳鸯的幽怨。 现在,我也远嫁到北方,和南方的小丽相隔两千公里,如果不是当初小丽的出走,我的远嫁也一定不会这么顺利。 或许,我们都应该感谢小丽。愿每一个自由恋爱的远嫁姑娘,都幸福美满。 图文:刘箮的村庄原创,欢迎转发交流,故乡人,故乡事,故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