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任务

　　口述|姜云三 整理|李好斌
　　1946年10月初的一天，我们县大队驻在山东省平原县城，连首长派通信员把我叫到连部。谷引达指导员说：＂最近准备给你个任务，需要你们班到平原和禹城搭界才解放的地区去起出敌匪匿藏的粮食和弹药，我们只有几个线索，没有人证和物证，你要见机行事去破案。＂我表示坚决完成任务，连长和指导员又交待，要依靠刚建立的人民政府和群众，克服一切困难完成任务。
　　10月9日的早晨，全连跑操回来，谷指导员把我叫到连部，拿出线索念了一遍，然后交给我，让我们早饭后出发。当天下午来到贾庄，找到村长看好晚上住的房子，叫同志们休息好。第二天我带全班到了拖车李庄，找到了村长和驻村的地方干部，了解了当地的敌情。下午我化装到了辛贵寺常李庄（禹城地）进行侦察，老百姓都很平静，没看出意外情况。10月11日，我带领全班到了常李庄，找到了线索提供的院落，是东西两院，大门朝南。我们各自搜索一番，到了中午一点线索也没有。下午我们搜西院，西院是闲院，北面埋着拴马桩子，上拴一头骡子，西面有两间一明一暗的草棚，北间有个磨，南间是碾子。战士们用枪探子向地下探。一个战士叫了一声＂有东西＂，大家用铁锨挖了不过十分钟，就挖出一支匣枪。同志们都说找到啦，我说这是线索以外的收获，我们的线索是60发迫击炮弹。又有一个同志在碾棚的墙角下挖出一个袋子，里边是一些铜币，都锈成一个了，砸也砸不开。这时我到了拴马桩子的周围。用枪探子探不动，靠近柱子的附近，用力一探，有一尺多深。不过十五分钟，就挖出一个油纸包，内装60发炮弹。太阳快下山了，大家喜笑颜开地带着胜利品回到拖车李庄，又派人送到三区大务集区部。
　　当天晚上，我们在托车李庄住下，深夜又转移。到了拂晓，我们跑步回到托车李庄。村长奇怪地说昨夜你们到哪里去了。我说对付隐藏着的敌人就得这样，和他们捉迷藏才能安全。这天我和同志们来到辛贵寺村，先找到了村长，说明我们来的任务，让村长准备一些必备的东西。村长答应下来。我带领全班很快找到村的东半部路北朝南的大门里。一进门，从屋里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头，我判断可能是个地主。老头问我们是哪一部分的。我说是共产党领导、人民的子弟兵，打敌人救老百姓的队伍。我说老大爷我有事和你相商你要说实话。老头说，只要知道的一定要说。我首先把我党的政策给他讲了一遍，最后我加大声音说粮食。老头说什么粮食？我说你别装糊涂，李连祥的人存放在你家的粮食。老头又问什么粮食。我又高声说麦子4000斤。老头吓得面色都变了。他说：＂我不是不说，我怕顽匪李连祥回来，我担代不了，你们给弄个证明吧。＂这时村长已经把口袋送来，大门设了岗。同志们急忙装麦子，摆在院子里，之后装车。我给老头写了证明，并念给他听，＂证明，今有本院存放麦子4000斤，由平原县大队取走，有关单位来取时，以此为证。经手人姜云三。＂然后回到大务集三区区部。区长尹殿洪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第二天早饭后，我们从拖车李庄又出发到常李庄，找到村长让他准备30条口袋，还有三辆大车和牲口。我带领全班在村中路北门朝南的一个院落里找到了线索。这个院落是前后两院，北房五间，当中前后门。有东房两间，在院东半边两个粮囤。上贴着封条。我判断这是敌人存放的，如不是敌人的，不可能贴着封条在囤的平身高处，用毛笔写着＂3100斤＂。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老者，红红的脸膛，两道黑胡，穿一身黑衣。老头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我说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这次来你家取敌人保存在你家的粮食。老头说，什么粮食？我高声说你别装糊涂，谷子3100斤。老头低下头。这时从后院来一位青年，30来岁，从北屋后门进来说，弟兄们，别着急，我父亲年纪大了，别理他，粮食是谷子3100斤。我说今天我就运走交到上级。年青人连忙说好。这时村长把口袋送到，同志们忙着装粮食。下午两点，大家才装车完毕。这时我看见有个老人，围着我转了两圈，我想可能有事，便来到了路南处，老头也跟我到了，我说老大爷有事吗。他说我说了怕给你们惹出事来。我说我们会保密的。老头给我说了一件事，我表示一定给他解决。我们离开了这个村，派了两名同志押车到大务集区部，又命令两个押车的战士不能在区部吃饭，尽早赶到托车李庄。
　　我们在拖车李休息到晚上，村长又送来四身青年穿的便衣，这时去大务集的两名同志也赶了回来。我挑选了四个能见机行事的同志换上便衣，然后全班出发。同志们问去哪里，我说去常李庄。有人说今天下午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去。我说今天的工作是应白天干的，今晚的任务白天不能干，到了目的地你们就知道了。这时同志们还蒙在鼓里莫名其妙。到了常李庄，大概是晚上九点来钟，没经过村长直接到了老头说的院落，首先命令穿军衣的人包围了宅院，我四个穿便衣的在大门上拍打，装出不敢叫门的样子。第三次拍门时，从院内出来一位妇女，年不过30岁，我便灵机一动说，大嫂，我哥呢。女人说＂昨天落太阳的时候就走了，到这还没回来。＂＂昨天晚上和我哥说好今天晚上在你家集合，怎么还没回来？＂我对那女人故作亲切地说，并回头向穿便衣的同志说；＂这事怎么办呢？＂三个同志说＂你看着办吧＂。其实三个同志也莫名其妙。我低下头装出思考的样子说：＂这样吧，我哥天不黑走的，一定没带枪吧，把他的枪我带着到别的集合点找他去，别误了大事。＂女人说：＂也行。＂接着她告诉我们枪在墙后秫秸杆里。那里果然藏着两支马连匣枪。同志们都很高兴。这时我用手击了三掌，院外的同志们都来到院内，女人一见都穿着军衣，吓成一滩泥。我高声说，我们是八路军，别害怕，最近你家男人，勾结一伙土匪，坑害老百姓，你告诉他，以后要老实过日子，我们知道你的名和姓。如果再这样下去，就杀你们的头。把抢的东西都送回去，懂吗。那女人说是，以后不敢了。这个线索就是那个老头告诉我的，他们抢了老头的牛，老头明知却不敢说，当天我们就破了此案。
　　这天上午，我们又由贾庄出发到了肖家洼，找到村长提供了线索。村长很快领着我们到了线索的庭院。此时由北屋里出来一位60多岁的老人，看见我们是八路军似乎有些惊慌，我说老大爷不要害怕，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家保存的有私货、毒品，今天我和你商量，希望交出来，老头说什么毒品，我家没有。我把眼一瞪，高声说，一看你就不老实交待。这时村长接着说，老哥，有的话就拿出来，不然也是后祸。老头说有有。我说四斤。老头很奇怪，到了北屋门后，起了两块砖，拿出了四斤大烟，这次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下午，我们由肖家洼又到了枣棍子刘庄，找到了村长，由村长领着我们找指定的线索。那线索的庭院是北房东侧，大门在西南角，我们进院以后，院内有个年老的女人，吓得出了院。此时院内有一个30来岁的男人说，村长，他们是哪一部分的？我说我们是八路军，有一件事你要交待。年轻人说什么事？我说大烟。他说没有。我说我们来是有目的的，不是胡乱来的。如果你不承认，你能确保没有吗？年青人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能怎样。我大道理小道理讲了许多，他还说没有。我对村长说：＂请你把他母亲找来＂。村长到了东院，很快把老太太领来。我说老大娘，上级给我的任务，叫我到你家来取大烟，你儿子死不承认。老太太说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又说，孩子，东西算什么，命值钱，给他们拿出来吧。年青人见他母亲说得在理，也顺水推舟，拿出了大烟。我们又回到了托车李庄。每天在完成任务外，走乡串户，大张旗鼓地宣传我党的政策，还在各村房墙上用锅灰加水写革命标语口号，起到很好的教育效果。
　　10月19日，我带领全班由贾庄出发，到三区后杠子李庄执行一个小任务。在村公所和驻村干部分别后，我们到了前杠子李庄西门，同志们顺西南的大道走去。这时我在西门里路南厕所里解手，听到有两个老太太说话，大概意思是北乡里被土匪牵了四头牛去，丢牛的人顺牛的脚印找到刘庄就找不上了，他们也不敢进村。这时我从厕所里出来。说老大娘，你说什么，哪里没牛了。老太太一看我穿军衣，吓得说不出话来，掉头就走。其实她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急速出村，追上战友们，把情况告诉他们，迅速赶到刘庄。我们派了四个岗，包围了村庄，不让村里出人，其他8个人就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找，我们找到刘庄东头的一个院落，大门关着，我们用人梯上墙进了院，先开了大门，果然有两头牛拴着，没有牛棚院内也没人，由此判断是偷来的。我叫同志们把牛牵到大街上。这时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很多，都不知怎么回事，这时我站在大街上对群众高声说，老乡们，我们八路军来你村，是因为丢的牛在你村的土匪、坏分子尚德新家找到的，如果这两头牛是他的，你们谁能证明？刘庄的群众说，不是他家的，他家没有牛。这时丢牛的户主拉着大牛，嘴里说，这是我的牛。我问老大爷，你是哪里的，他说我是平原城南饮马店的，今夜一点时，被他们牵了四头大牛，还有两头呢。我说你的牛，我们已经找到了，还有两个很快也会找到。老头牵着就走。我说不行，我把牛今晚送到三区区部，你到区部去领，这时我们和刘庄群众告别，又回到贾庄，住在村长家中，我又派两人将牛送到区部去了。
　　当天晚上，约10点来钟，大务集送牛的两名同志也回来了，正吃饭时谈着今天的事。这时我又想起一件事来，如果敌人来有两支枪堵住大门，我班就很危险。我拿着枪出门警戒放哨。到了大街的路南墙根下，把枪一抱，观察四周，这时借着月光，发现从东向西来了个人向西边的人说，某某人家关了一天门，我白天到他家也没人。西边的人说，我刚才到他家也没人，但里面好象有动静，叫门没人答应。我听后立即回去，让同志们一会回来再吃。同志们一听有情况，立即放下碗。我们一起挨家挨户地搜。刚搜一个院，只见紧闭着大门，没有人在家，我们进去一看，有一头大牛，我们把牛牵到村长家门前时，听有人说，有头牛跑到村北去了，于是我叫同志们向北追，一直追到陈霍王庄，陈霍王庄的群众已把牛逮住。群众把牛交给我们，又一起送到了大务集区部。接着我们回到了村长家，当我到屋里端饭时，发现有一个30来岁的妇女在炕头上坐着，听见我们进门，那女人用被子蒙头盖脸地藏起来，村长的太太又把被子给她盖了盖。我发现后，考虑一定不是好人，我问村长太太，她是什么人？村长太太说没有人。我说被子底下。村长太太吓得脸都黄了，我说：＂出来，你是什么人，说实话。＂那女人出来说我是刘庄的，这里是俺娘家。经她这一说，我心里有数了，你男人是尚德新吧。女人说不是，那是我公公。我说你家的人跑哪里去了。女人说，天不明都走了，不知那里去了。我在邻居家避了一天，今晚才到娘家来。村长进屋就问，咋回事。我问村长，她是你什么人。村长说是我的亲侄女，刘庄的。我说刘庄你亲家是尚德新吧。村长说是，我说，以前我们把你这里当根据地拿你当靠山，你却给土匪当掩护。其实村长真的莫名其妙，还不知是咋回事。我说你可以问你的侄女吧。这时她对村长一五一十地细说一遍。我对村长说，你女婿作案，你又掩藏你的侄女。作为村长，怎能做出不法之事？他一家跑了，除非跑出中国去，跑到哪里也能找出他来。你两个商量一下看着办吧。说完我出了屋门，在窗台底下细听，只听得村长埋怨他侄女说，你不该办这样的事，今晚你也不该跑我家来，如今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除非把枪交出来，还好办点。不然，你在外面躲到什么时候？女人说，我女婿走的时候，天快明了，也不敢带枪，现在两支枪放在东间的炕洞子里。这时我听得明白，加快步伐到了后院，派了四个同志到刘庄尚德新家取枪，并嘱咐他们要保密不能暴露目标。四个同志很快到了刘庄，神不知鬼不觉拿回两支老套筒子枪。到了天明，我对村长说，你和侄女商量好了吗？是我带你侄女送县处理还是怎么办？村长便说好话，并说我担保把两支枪交出来，以后不犯任何错误。我说八路军神出鬼没，行踪无定，随时来找你。我们离开了贾庄来到大务集区部，把两支枪交给了区长并说明了情况。
　　11月1日，平原县大队部来一封信叫我们回去。我一算已经离开20多天，我和区长计划我们回平原的安排，准备了7辆大车。我把胜利品写了个清单，在线索的麦子4000斤、谷子3100斤、炮弹60发、大烟6斤，线索以外的收获，匣枪1支、马连匣枪2支、套筒子2支、子弹17发，并破案给饮马店找出四头大牛。
　　11月2日上午，在大务集通往平原的大路上，七辆大车正向县城出发，全班战士走在车的前列。饮马店是平原的必经之路，一进南门穿过南北大街，东西两侧站满了群众。同志们都挺直身子，肩扛步枪，雄纠纠气昂昂的，群众赞不绝口。尤其是走到了北街，四个丢牛的人家拉着我们的手亲切地不知说什么好，这时有一个丢牛的户主高声对群众说，真是共产党好，八路军好。
　　我们顺利地返回平原县大队，受到了县大队领导的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