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艺

　　文|韩文红
　　父亲退休20年了，这20年里，他一直没闲着。
　　起初他摆弄树根，做根雕。到处寻找树根，然后，运到一池塘边，将树根绑了砖头，沉入水底泡上半年，再将树根糊上一层泥，在日光下晒几个月，然后开始剥皮，整形，紧接着就是制作。
　　他买来电锯，电钻，电锉刀，斧头 ，凡是做根雕能用的着的，一应俱全。
　　做根雕既是力气活，又是细致活。大的树根，一百多斤，需要在地上翻过来掉过去，没有把子劲儿还真不行。每个树根的形状都是唯一的，没有相同的两个树根，这就要求根据每个树根的天然形状，依形赋品，需要费一番脑筋。每当这时，父亲总是一个人，点燃一根香烟，聚精会神地给树枝根相面，一相就是老半天。他完全沉浸在想象里，常常自言自语。
　　为了提高技艺，他买来根雕制作书籍，边看边操作；他还登门向同行们请教，得到指点后回来马上用上。
　　他做的根雕，主要两大类，一是笔筒，一是花架。根雕的最后一道工艺是上漆，一般是先上一层棕色的漆，再上一层清漆，这件作品算是成功了！
　　作品完成后他先第一个观赏，再请旁人分享品评。这是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候了！当人们了解到其中的制作过程，无不为父亲的勤奋而感慨！是啊，从最初找树根，到最后根雕成品，这其中的过程，付出的体力脑力可想而知。
　　成品的根雕，除了自己用，大多送给了亲朋好友，邻居同事。他是分文不要的，有的人不忍心白要，就给他送包烟一瓶酒什么的，他就欣然收下，这一刻，他是满足的。
　　后来，树根的来源少了，父亲又爱上了烙画。
　　在能找到的空地上，种上葫芦，等长成后摘下，晾干。他买来电烙铁，买来相关画册。整整一个冬天，他坐在阳台上，以电烙铁作笔，以葫芦为纸，烙人物，动物，吉详语等。
　　这是个细活儿。电烙铁温度高了，容易把画面烙得太粗太黑；温度太底就烙不出有质感的线条。每次烙画，他戴上老花镜，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操作。
　　父亲不是文人，手指粗的如啤酒瓶子口一般，如果不是热爱，真干不了这手工活儿。他说，烙人物，最难的是烙眼睛，烙重了，黑乎乎一个点，没有了眼白；烙轻了，眼珠不黑，人没精神。所以每每刻画眼睛的时候，他决不允许自己分神，必须是一个人独处，不能有第二个人，防止一说话就失手烙坏。每件胡芦作品，都用去了他很多时间。作品完成，他都要挂起来，观赏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有人喜欢，他就慨然送出。就这样，通过烙画，充实着自己的生活，和谐着四邻亲朋。
　　五年前，父亲居住的小区西边一小区拆除要建新楼盘。拆除后很长一段日子里，不见施工的动静。后来一打听，因各种原因一年两年动不了工。父亲就琢磨：何不利用这块地种点什么。于是，他找来铁镐，硬是在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抱出二分地来。
　　由于土地水泥颗粒太多，他就用筛子过滤，把细土留出运回地里。再想法施肥，种上菜种，浇水，除草，长豆角，黄瓜一类，需要搭架子，他就找来树枝一颗一颗地扎。他每天清晨，天则亮就下地除草，浇水。
　　水从哪里来，一是蓄雨水，二是将自家洗菜后的水用一根长管通到地里。地虽不多却菜类不少，黄瓜，西红柿，长豆角，茄子，韭菜，玉米，萝卜，在地头只要有巴掌大的地，就种下南瓜。南瓜真的好活，收获时一个比一个大，亲戚邻居都吃过父亲种的南瓜。自从种了菜地，家里几乎不再买菜了，有时菜多吃的不完，就送了四邻。父亲几乎长在地里，沉浸在耕耘的快乐里，高兴在与大家的分享里。每当这时，就觉着他是最幸福的人。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位勤奋、闲不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