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我是谁（一篇文章读懂那一代人）

　　人生第一次问自己，我是谁。总以为自己微不足道，只不过是大千世界中不起眼的一颗微粒，茫茫人海中平常的一个。
　　一路走来，有着太多的故事。有着太多不寻常的记忆。一样的人生，却是不一样的经历；一样的遇见，却是不一样的境遇；一样的奋斗，却是不一样的天地。一路走来，走得怎么样，感受哪般，找到自己了吗？认识自己了吗？要识庐山真面目，唯有身在此山中。鞋子舒不舒服，只有穿鞋的人心里最清楚。
　　今天，我要告诉你，我是谁——
　　逆境中，頑强抗争的人
　　我很不幸，一出生就伴随着屈辱和压抑。我家成份高，这是祖輩一生的罪过。出身不能选择，如果可以选择，说什么我也不会走进这个家庭。我常常抱怨，祖輩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地拼命，口挪肚攒地积累，最后落一个高成份，自己遭罪不算，给后輩带来了数不尽的灾难。
　　八岁那年，我上学了。
　　跟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背着书包带着好奇和兴奋走进了学堂。我天性要强。在班内学习最好。老师提问没有不会的，作业干净，没有错误。样样活动都跑在前头。不久学校发展少先队员了，我以为一定会有我。老师宣佈名单时，居然没有我。我还以为老师把我落下了。看到别人走到前面，在少先队旗下举手宣誓，看到他们戴上鲜红的红领巾好神气好光荣的样子，羨慕极了。心想，我下一次一定会戴上红领巾。
　　到学期末，学校又发展了第二批少先队员。我心想这一次宣布宣布名单时，从头到尾，仍然没有听到我的名字。这一下子我彻底迷茫了，我甚至绝望了。放学后，别人戴着红领巾欢跳着跑回家。那红领巾鲜红地飘荡着，我的心却是冰凉的。美好的愿望仿佛被击碎了。我哭着跑回了家。跟妈妈喊我学习好、表现好，为什么不让我戴上红领巾。妈妈看着我，心疼地半天没说话，最后苦笑着说，没戴就没戴吧，学习好就行啊！
　　十四岁，我上初中了。
　　我学习仍然是班级最好的。老师让我担任班级的学习委员兼数学科代表。加入共青团同样是我的美好愿望。
　　记得初一下学期，一天，班主任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老师笑着问我，想不想入团。我兴奋极了。赶忙回答老师，愿意，当然愿意了。能成为青年中的先进份子，我自然很高兴，觉得这是很光荣的事。老师说想入团得先写申请。我回班马上写了入团申请书。不多日，我写了好几份入团申请书，表达自己急切入团的心愿。
　　不久，老师叫我去办公室，拿出一张表让我填写。我一看是入团志愿书，高兴极了，跑回教室，认真兴奋地填写好，表示一定不辜负组织的期望，継续努力，起带头作用，经受考验。志愿书填好了，交给老师，我就急切地等着好消息。
　　大约过了半个月，一天，老师把我叫到一边，神情庄重地说，这次志愿书报上去了，没有被公社团委批准。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要经得起考验，不要懈气，要継续努力。我已经意识到没有批准的原因，不再像没有入队时那么天真了。我表示能经受住考验。
　　到了初二下学期，老师又让我填了一次表，虽也很期待，但，不敢有奢望。果然，这一次结局和第一次一样。我虽很失望，但，并不意外。如此的，我经历了三次。初三也填表了，也一样没有批准。入团竟然考验了三年。初中毕业时，我是三好学生，但，却不是共青团员。
　　一九六三年，我初中毕业，考上了中专学校。
　　我是小山村有史以来，第一个走出村子，上外地求学的人。当我背着行李，在村人的注视下离开村子的时候，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骄傲。一个被压抑的家庭，飞出了山村的金凤凰，可谓前无古人。
　　学校离家很远。要坐很长时间汽车，还要换乘火车。到了新的学校。明亮的砖瓦教室，滋滋作响的茔光灯，绿玻璃黑板，令我十分新奇。和同学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出操，一起游戏，日子过得很开心，很快乐。可是这种平静平等的生活并没有坚持到底。
　　一九六六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了。以前是听说运动，现在是身历运动。真有些惶恐不安。平时亲密友好的同学，一下子分成三六九等。所谓红五类同学戴上了红袖标，整天开会，大批判，群情激奋。我们这些所谓黑五类，自然戴不上红袖标。想表忠心，献积极，没有机会，没人接纳。我们只能在被白眼和冷漠中被动的行动。
　　一九六七年，我们毕业了。
　　在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同窗情谊，本该是依依惜别，可是我们连个分别会都没开，形同陌路，宛如逃亡。有的同学，这一别竟成了永别，再也没有见面。想来真是可悲可叹！
　　毕业之后，我回到了家乡。
　　那年月是越穷越光荣，越愚昧越时兴，越无知越受宠的年月。我一个成份高，又念了大书的人怎么会受待见。我被分配到了离公社最偏远，交通最闭塞，生活最贫困，人员成份最复杂的三县交接的地方任教。这是別人都不愿意去的地方，而我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接受，还得表现出感谢组织给了一个锻炼的机会。
　　和我一起分去的还有一位女老师，当然也是出身不好。没有住处，我们俩被安置在学校仓库临时改成的宿舍里。自己做饭，炕不好烧，经常睡凉炕。有一次一位老乡给我们送来一瓶麻油，在那个极端贫困的年月，见到点油星，真是高兴得不得了。我们俩晚餐用麻油炒饭，那饭油汪汪的，是绿色的。我俩吃得很香。可是第二天早晨，我俩谁也起不来了。被麻油麻得浑身不好使了。一连三天，才恢复好。好悬没丧了命。
　　记得有一次，我们老师被分配到生产队参加劳动。
　　社员们正在打场。有个社员用一个工具推粮。有个老师问我，那个工具叫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推子吧？不知是谁把这事儿汇报上去了。在全公社教师大会上，负责公社文教的人（这个人是我初中同学，没念几天就不念了）就批评说有人念书念多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把生产队推粮的搡子说成是推子，真是书呆子，不改造怎么行？还自恃高明地延伸说，听说有个大学生初到农村连鸡蛋怎么吃都不会，真是书读得越多越蠢啊。
　　这话听来令人啼笑皆非。但，当时你敢笑吗，敢说个不字吗？记得当时大批判，有人竟这样写道＂小鸡叨了大头菜，阶级敌人还存在；苞米粒堵了茶壶嘴，阶级敌人在搞鬼＂，现在听了这话可以笑掉大牙，但，当时誰敢说这是无知的胡说，＂阶级斗争为纲＂已经把人折腾得思维不正常了。连小鸡，苞米粒这些东西都带上了阶级属性。黑五类出身，再加上臭老九头衔，你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被压抑，被白眼，被漠视的经历苦不堪言。
　　但，我从来没有放弃一个做人的良知、一个积极向上进取的志向，没有忘记国家人民对我的培养 。在黑暗中心里有光明，在压抑中依然是积极向上，从来不后悔为祖国为人民做出的选择。
　　一九七一年，我曾经的同学，我的爱人把我接到了他的身边。
　　多少回我渴望离开这个满含泪水，充满哀怨的地方。当我走出村子，登上山顶，回望脚下生活了几十年的小山村时突感有种莫名的惆怅。那看惯了的袅袅升起的炊烟，那雾霾中的鸡鸣，那些一起光脚下河抓鱼的玩伴儿，那听惯了的母亲的呼唤……有着多少的记忆。此时，又有一丝不舍。
　　再见了，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生活中奋力要强的人
　　压抑中成长起来的生命格外坚强。为了赢得自尊，就一定要奋发向上。隐忍中发愤，艰难中倔强。我从来不怕困难，不尚空谈，只认定日子就是挑战，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刚调到爱人身边的日子，租房住。
　　我不甘心，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就和爱人决定自己脱坯盖房子。不知当时哪来的勇气。不是把问题看容易了，是为了生活，困难不在话下。我一样光着脚和泥，端泥，脱坯。下雨了，不顾雨淋，把正在晾晒的坯放倒，淋得透湿也不在乎。就这样，我和爱人硬是脱了盖三间房用的土坯。坯干了要码起来，再求人拉回来。这中间的难处难以计数，但，没有退縮。
　　盖房子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盖完房子也背上了沉重的外债。刚参加工作，我和爱人的工资少得可怜，合起来只有六十三元钱。每月入不付出，只能是拆东墙补西墙，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
　　两个孩子的相继问世，给我们带来了无比的欢乐。同时也使我们的压力更加沉重。
　　面对困难我们不叹气。我和爱人开始养猪。
　　那年月，人吃粮都不充足，喂个猪该有多难。为了弄猪饲料，我和爱人一大早就去酒厂排队抢酒糟。装上车，拉回来。酒厂离家很远，上坡下坡。爱人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拉一车饲料到家，累得满头大汗。我还和爱人割猪菜。爱人骑自行车带着我走很远。在青纱帐里割猪菜，常常是汗流满面。脸被玉米叶子拉得生疼。回来时，车的两边吊着装满猪菜的麻袋，我坐在中间，艰难地赶回家。就这样喂猪，常常不到育肥，因用钱只好卖掉了。
　　为了给孩子补充营养，我们还喂鸡、喂鸭。清贫中学会了节俭。
　　那年头吃点儿菜都很困难。秋菜买回来，拾掇完腌酸菜的，剩下的烂菜帮也要拾掇好，用来包菜包。吃剩下的香菜根儿、大头菜根儿，都泡成咸菜。两个孩子小时候穿的衣服、鞋子都是我亲手缝制，没有买过衣服鞋子。爱人穿的衬衣领子破了，我就给缝上。为了好看，把领子拆下来，翻过来再缝上。这样多少年不用花钱买衣服，处处节省着，给孩子买根冰棍儿都是奢侈举动。
　　那个岁月是苦的岁月，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对我们负债过日子的人来说，更苦，更难。但，我没有退縮，没有被困难压倒。
　　凭着頑强精神，凭着和爱人的精诚团结，活得很快乐，很坚挺，活得有尊严。
　　粉碎＂四人帮＂改革开放，我们告别了贫穷。凭着我和爱人团结苦战奋斗的精神，一路高歌猛进，日子过得火红。我们不仅有了楼房，还住上了电梯房。不仅城里有房，农村还有了农家院。
　　一双儿女都毕业于国家重点大学，事业有成，衣食无忧。
　　生活富裕了，日子殷实了。但，我依然是保持勤俭的生活习惯。不肯闲着，不愿意无所事事。没事，就补衣服、补袜子，缝床单、织毛衣。老伴的毛衣、毛裤，薄的、厚得好几套。生怕浪费，吃水用电都注意节省，我把洗菜的水留做浇花用；室内很少打大灯，能用一个灯不用两个灯；包装的纸壳、饮料瓶都攒起来卖废品，包装袋上的提绳都攒起来备用……
　　生活的实践，使我理解了父辈拼命劳做、点滴积累的苦心。这是过日子之道，是勤劳民族的传统。
　　老伴常笑着跟我说：你怎么没有闲着的时候？
　　我说：干活、干活，干，才能活。
　　老伴说我舍命不舍財，再划成份，还给你划高成份。我说凭勤俭富裕光彩，比不爱劳动不会过日子，穷困潦倒光荣。
　　生活磨炼了我们，我们赢得了生活。
　　干事业，尽心尽力的人
　　我是平常人，干的却是不平常的培养希望、培养未来的事业。深感肩上担子沉重。
　　粉碎＂四人帮＂以后，读书无用被扫进历史垃圾堆。钻研业务、丰富知识恢复了本有的尊严，受到了尊重。为了使自己有足够的本钱、足够的积累应对教学，我报名考取了高效的学习。
　　一边教学、担任班主任，一边是繁重的家务，参加进修学习谈何容易？
　　忙完一天，拿起书本就有些犯困。可我警告自己，这个机会过去做梦都不会有，机会难得。我頑强地坚持着，爱人支持我，给我创造清静的学习条件。照看孩子，喂猪，喂鸡的活都是爱人承担了。有时学习作业都忙到半夜，常常是爱人都睡了一觉了，我还在学习。
　　那是一段拼上了命的日子。我成功地通过了单科学业考试。在三年最后的结业考试时，我正担任初三班主任，事情格外多，结业考试题还格外难，那真是拼命地最后冲刺。我走进考场时真有些忐忑，我被安排在前排第一桌，我告戒自己：要冷静，要沉着，要相信自己。当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的考卷已经答完了。当公布考试结果的时候，我们这一期参加学习的学员，全县参加结业考试的只剩48人。这48人最终通过结业考试毕业的只有12人。我是这12人中的一个。
　　当我拿到大学毕业文凭的时候，我流泪了。我胜利了。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对得起我从事的事业。
　　在教学中，我力求把知识讲活、讲深、讲透，充分利用教具。没有教具我就自制教具，一张纸、一块泥巴、一个面团、一方木板、一根铁丝，都可以成为我制教具的材料。我讲课，要求严，学生也爱听。多次上公开课，示范课。县领导来校视察，领导特意安排听我的课。我的教学成绩总是领先。中考，我班考上重点高中的数量全校最多。为此，我们的班牌号都成了学校的招牌号，家长领学生入学都抢着上我们班。
　　我从工作以来，几乎没有不担任班主任的时候。我教育学生严厉、严格，也特别爱护学生。冬季扫雪，我必定站在路的里侧，保护学生的安全。我家离学校远，每天午间我自带饭，看护学生一起午睡。教室门开关有响动，我就从家拿来油，给门合页点上油，使门开合没有声响。天冷了，每天我都要檢查学生是否穿得厚实，是否有座垫，怕他们冻着凉着。
　　同学们尊敬我，家长信任我。
　　有一天我正组织学生上早自习，一名学生哭着拉着我跑到操场上告诉我，他爸妈打架要离婚。我立即打电话，把他的父母叫来，跟他们讲，初二是打基础的重要一年，这一年打好了，才好有初三的冲刺。你们要想孩子上高中、升大学，就必须给孩子一个好的学习环境，让他净心学习。算是你们帮我忙，回去一定要像没事似的，装，也得装得像样。家长很感动，表示接受。一年以后中考，他们的孩子考取了重点高中。全校仅十名，他们的孩子便是其中之一。发榜时，夫妻俩兴高采烈地跑到我跟前表示感谢。我开玩笑地说，你们俩那事可以办了？他俩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孩子说，他俩早都没事了。
　　多年的教学中，我教过的班基本都是校先进班级，有的还是市先进班级。我本人也多次被评为先进教师。我的工作业绩获得了领导和同志们的认可。在百分之三涨工资的时候，我是学校唯一教师涨工资的人。
　　在我的教师生涯中，有眼泪，有辛酸，更有鲜花和掌声。有耕耘，有收获，更有成功和快乐。一路走来，捧着良心干事，干干净净做人，对得起我的学生，对得起信任我的家长，对得起国家人民的培养和教育。
　　为爱人和孩子，甘愿奉献的人
　　其实，我是个很幸运的人。
　　在那个谈成份如谈虎色变的年月，我一个成份高的人，哪敢有什么奢望。有爱的权利，却不敢爱。我很幸运遇到了爱我我爱的人。
　　说来，我们的结合真有太多的天意和故事。
　　初三毕业，我俩从两地考入了同一所学校，分到了同一个班，四年在同一个组，前后桌。多年的接触中，我似乎感觉到他对我挺好，但，我不敢想，更没有勇气确认。
　　文化大革命中大串联，多日没有见到他，觉得心里有点想他。我在串联中得到一枚语录牌，很精致好看，便精心地藏起来，打算回学校送给他。我回学校第二天，去餐厅吃早饭，看见了他，我很是兴奋，就把那个语录牌塞给了他。到了晚上，我在宿舍正准备休息，有人从外面回来告诉我，有人在教室前厅等你。我赶忙跑着去了，见他一个人站在那。我站在他面前，他脸红了有点不知所措，把一个紙条塞给我说，回去看吧。我走出前厅，急切地打开那张纸条，写着这样几个字：我愿意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在永远两字下面还加了重点号。这一瞬间，我简直兴奋极了。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吗？
　　这爱，我不敢爱，却是放不下的爱；这爱是不敢追求的爱，却是苦苦等待的爱。
　　这个爱来得虽不突然，但，确是惊喜。那个紙条我不知看了多少遍。那一夜，我失眠了。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他，成份不高，长相突出，人品好。我能意识到不少女孩子看好他。我成份高，默默无闻，他却选择了我，真是太幸运了。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写了同样字的紙条，利用吃过早饭后的机会塞给他。
　　我们就这样确立了关系。
　　一九六九年正月，我们在＂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歌声中领取了结婚证。一九七一年我调到了爱人身边，正式开始了家庭生活之旅。
　　几十年来，我们共同经营家庭，甘苦与共，相濡以沫，同舟共济，渡过了清贫，走向兴旺发达。我们夫妻相敬如宾，情感甚笃。
　　我把对爱人、对儿女的奉献当成了我的责任，无怨无悔 。
　　我甘当丈夫的保姆。他的吃穿行一切都在我的关照中。只要他爱吃的，我就一定给他做到。他爱吃黄米面粘干粮，每年冬天，我都会专门去集市买新黄米，回家淘干净，再拉到农村磨面点去磨成面，回来给他蒸粘糕；把面发了包上馅烙成餅子，老伴最爱吃了，看他吃得高兴，我就特高兴——老伴爱吃的，我总是留着给他吃，否则，我咽不下去。
　　老伴年轻时经常出差学习，每次外出我都会从头到脚给准备齐全。 皮鞋给擦亮亮的，内衣内裤准备几套，洗漱用具准备齐全。冬天晚上不管多晚，我都要把老伴鞋垫掏出来烤干，再放回去，这样老伴第二天就能穿干爽的鞋了。老伴每天穿什么我都要操心，怕他凉着，怕他热着，怕他冻着。
　　老伴牙齿不好。这一辈子不知看了多少次牙。每次看牙，我必陪同。 他不让我去，但我不放心。当他最后一颗牙齿拔掉的时候，我心疼得泪流满面。我请求医生把牙给我，用纸精心包起来。这是老伴最后一颗牙，老伴再没有真牙了。老伴因为牙痛常常吃不好饭，我就心疼得吃不下饭；他磕不了瓜籽，我就给他扒瓜籽仁，一小把，一小把地喂给他吃。老伴装上假牙，能吃硬东西了。听老伴嚼东西的声音，我心里敞亮极了。
　　我最怕老伴生病。他一生病，比我自己生病还痛苦。 那年我们去成都旅游，老伴生病了腹泻发烧，把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半夜了还是难受睡不成觉。我急了，跑出去买药，深更半夜也不知哪有药店，看见一家饭店还没关门，我向人家要了两半大蒜，想给老伴吸一吸。回来就找不着路了。跑了两个单元，好不容易找回来。老伴说我不该自己乱跑，我说顾不上那些了。我们去熊猫基地游览，老伴还是腹泻，我也不管那些了。扶着老伴就跑进了男厕所。跟他人说，别介意，我老伴有病，我得扶着他。
　　老伴干什么活，只要我能干的，总要陪他一起干，减轻他的负担。 每年春天，果树要剪枝。老伴上树剪枝。我就在底下拿镰刀修理剪下的树枝。捆成捆，送到柴栏里。老伴枝剪完了，我也基本收拾完了。老伴高兴地称我真是好帮手。老伴翻地起垄，我就在后面踩坑点种。老伴常常深情地说，念书时，一劳动，总希望我们分到一起干活，没想到我们竟会一輩子在一起干活。
　　老了，老了，更是伴了。 每次老伴开车去乡下，我都会坐在后排陪着老伴。经常把头贴在老伴的后背上，从车的后视镜中看着他，跟他唠嗑，还给他唱歌，我唱歌不好，南腔北调。我问老伴好听吗？老伴总是说好听，没想到你这么会唱歌。我知道老伴让我开心，也的确开心快乐！
　　我有一双儿女，那是我的幸福和骄傲。
　　孩子小时候，总喜欢上街，一手牵着女儿，另一手牵着儿子。我感到特别开心。孩子小时候，家境贫寒，孩子营养不良。一想起都是挥之不去的痛。有一点好吃的，都留给孩子吃。我总是把孩子打扮得干干净净，穿戴得整整齐齐。从不让孩子穿破衣服。孩子衣服刮破了，不管多晚，我都会贪黑给补好。每逢过年，我都会给孩子做上新衣服，新鞋子。时间紧迫，我就是打通宵，也必须让孩子除夕早晨起来穿上漂亮的新衣服，新鞋子。让孩子兴高采烈地过年。
　　孩子长大了。考上了大学。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大连。都是消费较高的城市。我和老伴工资不高，每月都要把绝大部分拿出来，按时寄给孩子。我们只能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但，不觉苦，心里高兴。孩子大学毕业成家了。他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孩子多大在母亲眼中永远是孩子。为了帮助女儿，我把外孙从一岁看到五岁直到上学。上学后还要帮助接送。孙子上初中了。我为了对孙子有帮助，每年都要把当年全国各地中考数学模拟试题做一遍。孙子初三时，为了赶在孙子中考前作完，我贪黑起早作完了，邮给孙子，希望能有所帮助。孙子考上了重点高中，三年后考上了重点大学。我这个当奶奶的别提有多高兴了。孙子上大学时，我们老俩口特意千里迢迢去上海送孙子上大学。
　　我为爱人活着，为孩子们奉献，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事。为爱人辛苦，为孩子忙碌有用不完的劲，无怨无悔。
　　人这一辈子真的很短。很多事还没有做完。忙着忙着，天已经夕阳红了。人已经老了。回首来路，坎坷不平。逆境中抗生，收获了坚强，造就了不尚空谈，为人低调的个性。遭遇是历练，磨难是本钱。在鲜花和掌声中收获事业的成功，收获着平等做人的尊严。一輩子或许什么都不敢说是最大的成功。找到了爱我我爱的人这是成功中的成功，万幸中的最幸。美好从这里孕育，幸福从这里滋生。人这一辈子真是值得回味。一生是什么滋味，别人不知道，只有你自己知道。别人怎么看你，那是别人的事。你认识自己吗？走过了，未必留意；经历了，未必熟悉；实践了，未必理解其意义。当你审视自己走过的路时。你真会感觉这一辈子不容易。你会发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真的应该好好感谢自己！
　　2020.12.30一稿
　　2021.1.4二稿
　　注： 作者为辽宁省丹东市第十四中学退休教师，原名陆雅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