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月二十一，我想说一声孔广惠，您好

　　文/孔昭凤
　　牛年春节假期，电影《你好，李焕英》异常火爆。《你好，李焕英》电影讲述了演员贾晓玲在经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痛后，穿越时空回到过去，触摸年轻的父母和他们的梦想的故事。今天，在爸爸的忌日里，以直呼爸爸姓名为题书写，不是想蹭电影热度，而是，想让＂孔广惠＂的大名被爸爸的子孙后代都知晓。其实，刚嫁入军营的那些年，我就已经几度在梦里穿越回我的童年，与孔广惠做了兄妹，让他尽情喝酒，大口吃肉，可劲儿吃鸡蛋，带他夜游珠江，去白天鹅五星酒店品粤式早茶，到花园酒店的旋转餐厅吃自助餐……
　　爸爸：您好！
　　44年前的那一篓鸡蛋，您现在是否已经释怀？那年腊月，您几次三番央求妈妈，要每天吃个鸡蛋。妈妈说您是被造反派给打傻了，馋起来没皮没脸。遂把鸡蛋东挪西藏，时刻躲避着您偷吃。
　　爸爸，您也知道，不是妈妈对您苛刻，而是，那时咱家实在是太穷，妈妈只是想把那一篓鸡蛋留待正月初六您过生日时，用来招待客人。
　　结果，那一筐鸡蛋不幸被您言中，一直留到您的＂葬礼上待客＂了。那是妈妈的终身遗憾，也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如今，妈妈已经与您结伴相融于故乡的黑土之中，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妈妈！如果真的可以穿越回到旧时光，哪怕被妈妈把屁股打成肉酱，我也会每天偷个鸡蛋烧给爸爸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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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谁能想到，44年前，看似身强体壮的爸爸，当时已是重疾缠身。后经省城医生的专业解释，妈妈才明了，爸爸当时无法自控的馋，纯属体内的每个细胞对脂肪、蛋白质、维生素等营养都有着极度需求所致。
　　难怪那年的腊月里，只要听到屯子里谁家传来猪叫声，平素里绅士儒雅的爸爸，就会循声而去、不顾廉耻地跑到人家门口，用自编自导的二人转、快板儿、相声、小品等即兴演出，淘碗杀猪菜吃。我在这里刻意用＂淘＂，而避开邻居所说的＂讨＂，是因为，爸爸是用才艺表演愉悦了乡邻，继而赢得了美食，这不丢人。
　　可妈妈和哥哥们，却感到尊严尽失。于是，便在大冷的天里，把爸爸唯一的棉裤藏了起来，让爸爸即便听到屯子里的猪叫声，也只能因为没有棉裤穿，而无奈猫在炕头上干馋。年幼天真的我，常在爸爸的怂恿下，趁妈妈忙家务时，偷偷把棉裤给爸爸找来，让爸爸到屯子里的杀猪人家一饱口福。
　　每次成功地大快朵颐之后，爸爸回到家都会无限感激地对我承诺：＂九个孩子，唯有你才是爸的知心朋友，以后，即便爸爸死了，也会保佑你有永远吃不完的大鱼大肉，鸡鸭鹅蛋。＂而我每次都会嗲嗲地回应爸爸一段暖暖的祈愿：＂我只要爸爸永远活着。不要吃大鱼大肉，等我长大有钱了，就给爸爸买很多好喝好吃的。＂
　　＂我只要爸爸永远活着——＂并不是我讨好爸爸的甜言蜜语，而是我当时思维中的想当然。那时，我对死亡是没有概念的，我真的以为，死人只是电影和小说里的虚构，我的英俊潇洒的爸爸，永远不会离开我，他会一直教我古诗词，天天陪我玩耍……可是，却没有永远……悲剧发生得令我猝不及防。
　　1977年的正月初五的早晨，我常态化地去喊爸爸吃饭，突然发现爸爸身体僵硬，昏迷不醒。家人在一阵慌乱之后，哥哥们把爸爸送到了蓝旗公社医院，再转凤城县医院，又转省城大医院……最终，爸爸还是被告病危，被叔叔用一辆铺着稻草的马车拉回家中挨时日，农历正月二十一，爸爸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幸亏有几位兄长与妈妈共同撑起了家的脊梁。
　　我的爸爸不曾有过当下青年人的青春叛逆期，也不曾有过更年期。爸爸17岁为人夫，18岁做人父，29岁被打成＂右派＂遣返原籍务农放牛，48岁英年早逝。爸爸的生命很短暂，却留下了9个孩子，在延续血脉。
　　我是在爸爸最落魄的人生时段来到世上的孩子，也因此得到了爸爸最多的陪伴。还在我咿呀学语的年龄，爸爸便把我当成他唯一的学生教授古诗词了。
　　很难想象，爸爸是如何由一个青葱少年跳跃到父亲的角色的。只知道他是超级无敌帅的大帅哥，只知道他是学识渊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只知道他是心里装着诗和远方的智者，仅凭爸爸当年用儒家思想的核心要素，为我的六个兄长命名为＂仁、义、礼、智、信、和＂，便足以了解爸爸的人生价值观是多么积极向上。
　　爸爸，您好！如今盛世已经如您所愿，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您所有的孩子都在党的好政策指引下，过上了有鱼有肉有蛋吃的富足日子。我们兄妹中的每一个小家庭都已经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您的每个孙辈儿家里也都有了小汽车。这是您当年想都不敢想的愿景。
　　爸爸，您好！您命名为＂昭明＂的老儿子，虽然，对＂爸爸＂的记忆模糊到只剩下与您抢鸡腿吃的那一幕，但弟弟却秉承了您最优良的基因立业治家。这些年，弟弟右手传承家风，左手引领时尚，真的如一束自带光芒的暖阳，温暖明亮着孔氏家族每个人的心房，继而，把孔家大院的家庭氛围营造得和谐温馨。
　　弟弟虽然小我9岁，但在这座远离故土的城市里，却给予了我如兄似父的依傍。生活中，有快乐，我想第一时间与他分享；有困难，我会第一时间找他帮忙。只要看到弟弟，我就会想，爸爸血脉绵延在弟弟身上，而弟弟一直替父亲辅佐我砥砺前行。心中就会涌起那句曾经的祈愿：＂爸爸永远活着……＂
　　爸爸，您好！您真的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一直固执地坚信，是爸爸的精神在牵引我，由乡村走向军营，继而拥有了幸福美满的婚姻。
　　小时候，我对自己先天不足的颜值很是自卑，爸爸便告诫我：＂女孩子可以生得不漂亮，但一定要漂亮地活。＂我扬起脸懵懂地望向爸爸：怎样才叫漂亮地活？爸爸说：＂多读书，勤劳动，行善事，走正道，就是漂亮地活。＂说着，爸爸随手拿个树枝在地上画了条直线，让我昂起头来向前走。闲来无事时，我就听话地沿着一条直线反复练习走＂正道＂，不准自己走歪一步。最终，我真的沿着这条＂正道＂，由山村走向了都市。因为，从小被爸爸局限在了一条＂正道＂的直线上，成年后，常常有陌生人问我：＂你当过兵？走路很有军人气质。＂每每此时，我就特别感谢爸爸给予我的引领，我就觉得爸爸一直活在我的世界里，参与着我的成长。
　　爸爸，您好！在您60岁诞辰的那年金秋，我做了母亲，我的儿子与您同一属相。身高与五官与您神似。
　　看着成年后的儿子，我常常疑惑，这或许是60年的一个生命轮回。是老天在用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来续写我们未了的父女情呢！而那一篓鸡蛋的遗憾，我们只能年年岁岁在爸爸的生日与忌日里用祭拜的方式以示弥补……
　　爸爸，您好！今天是您的忌日，我不再哭泣流泪，也不再尝试穿越，我只想珍惜当下，按照爸爸当年的指引，漂亮地活成爸妈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