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抒情抽象之父？

　　艺术家乔治·马修（Georges Mathieu）
　　5月19日，由K11 Art Foundation及法国驻港澳总领事馆合办、季丰轩画廊创始人季玉年策展的＂戏墨狂想曲：乔治·马修回顾展＂正式拉开帷幕，呈献艺术家横跨40年创作历程的14幅重要作品。此次展览亦为纪念乔治·马修百年诞辰，彰显其炽热澎湃而极富诗意的创造力及崭新艺术理念。
　　「 一位被低估的大师 」
　　1945年，24岁的乔治·马修采用充满激情的实验性＂滴流＂技法，绘制了作品《消逝》。彼时，大学攻读法律和文学的马修刚自学绘画三年。他在阅读英国文学家克朗克萧（Edward Crankshaw）的文章时获得启发，意识到绘画并不需要通过再现（representation）来证明它的存在。
　　乔治·马修《消逝》（Évanescence），1945年
　　于是，马修开始从具象的风景画和肖像直接转为完全抽象。虽看似突然，但未系统学习艺术的他似乎更能摆脱前辈大师带来的＂束缚＂。两年后，在大洋的另一头，一位名叫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年轻画家首次采用滴画法进行创作，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名声大振。
　　时至今日，人们提及滴画法，首先想到的多半是波洛克，而非马修。在市场上，这种差异更加直观。前者最高价作品《No.5, 1948》在2006年以1.4亿美元成交，而后者的价格仅是前者的约百分之一，悬殊的距离无不体现出马修被低估的地位。
　　乔治·马修《艾因哈德》（Eginhardt），布面油画，150×250cm，1951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乔治·马修《艾因哈德》（局部），布面油画，150×250cm，1951年
　　不过近两年，艺术市场逐渐意识到其重要性。在2020年12月的佳士得拍卖中，其作品《忆哈布斯堡王朝》以1729万港元成交，而他此前的拍卖纪录还是在2008年创下。可见，其价格潜力还有待不断挖掘。
　　乔治·马修《忆哈布斯堡王朝》（Remembering the House of Austria），布面油画，250×600cm，1978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乔治·马修《忆哈布斯堡王朝》（局部），布面油画，250×600cm，1978年
　　在学术上，除了使用滴画技法，马修还试验多种抽象画法，被称为＂抒情抽象＂（Lyrical Abstraction）之父，是巴黎＂不定形艺术＂（Art Informal）运动的关键人物。同时，他还开创行为艺术先河，在作品中融入东方精神，与华裔画家赵无极是好友。其作品被全球80多个重要艺术机构收藏，包括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芝加哥艺术学院、蓬皮杜艺术中心和泰特美术馆等，价值不断得到肯定。
　　乔治·马修《Composition》，布面油画，97×195cm，1952年
　　乔治·马修《Mort de l＂évèque normand de Durham》，布面油画，97×162cm，1957年
　　此次＂戏墨狂想曲：乔治·马修回顾展＂正是希望通过展出他上世纪50-80年代的14幅关键作品，让观众更全面认识其艺术成就，也为观者呈上二战后巴黎画派发展的更完整面貌。时尚芭莎艺术（Harper’s BAZAAR ART）专访策展人季玉年，与之就乔治·马修的艺术脉络与此次展览细节进行对话。
　　策展人季玉年
　　BAZAAR：你从何时开始关注到乔治·马修？
　　季玉年：我最早接触他是在2007年为艺术家赵无极做一本画册时，赵无极自称早年作品受抒情抽象画派的影响。由此我开始研究欧洲战后艺术，找了许多同期艺术家的画册作比较，找出这个流派的特点。我发现抒情画派正是由乔治·马修开创，这样一种寻根溯源的过程十分有趣，令我对整个战后巴黎抽象艺术有更深入了解。
　　同时，美国要在文化上树立自己的旗帜，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聚集的纽约渐渐取代了巴黎成为世界艺术之都。而以马修为代表的法国抒情抽象正好与前者对应或抗衡。
　　乔治·马修《富饶的静谧》（Fertile Serenity），布面油画，115.5×88.5cm，1988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乔治·马修《富饶的静谧》（局部），布面油画，115.5×88.5cm，1988年
　　「 抽象艺术试验」
　　从《消逝》中的滴画法开始，马修的抽象试验便一发不可收拾……他自创导管主义（Tubism），即直接挤出管状颜料作画；开创全新美学风格——抒情抽象，强调艺术家的直觉、自发性和爆发力；上世纪50年代初首度尝试斑点派（Tachiste），东方书法特质亦为其提供重要灵感。同时，他还通过策展最早将抽象表现主义引入法国，对欧洲艺术界的贡献可谓深远。
　　乔治·马修《Théorème d’Alexandroff》，布面油画，97×162cm，1955年
　　乔治·马修《Maintenon》，布面油画，146×89cm，195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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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度和即兴创作使抒情抽象与自由直接的音乐风格（如爵士乐）或东方书法得以联系起来。
　　——乔治·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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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治·马修《还击的决志》（Vindictive Certainty），布面油画，97×130cm，1987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BAZAAR：艺术家作品的什么特质最打动你？
　　季玉年：作品中的东方元素。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跟东方文化完全没联系，但抒情抽象并非如此。早在19世纪，欧洲印象派艺术家们就深受日本浮世绘版画的影响。当时的东方文化和精神大行其道，马修也受到中国草书等书法元素的启发。简约又富有表达力的诗歌也成为他作品中的元素。
　　其作品总是由心而发。人是感性动物，无论绘画还是音乐、舞蹈，都要用真实感情创作才能打动人心。二战后的欧洲经济有待复苏，艺术市场并不好，但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仍然努力创作、打破传统，各种文化互相碰撞，使艺术在思想内涵方面更丰富。没有兴旺的市场干扰，那时的艺术显得更单纯、朴实，也更触动人心。
　　乔治·马修《图兹盐湖》（Tuz Gölü），布面油画，250×600cm，1978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乔治·马修《离经叛道》（Rerouted Cruelties），布面油画，114×146cm，约1989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乔治·马修《火焰的掠影》（Glances of Flame），布面油画，114×146cm，1989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除了创作，擅长文学与哲学的乔治·马修还为＂抒情抽象＂著书立论，确定下四大准则：落笔速度为首要；无预先存在的形；无预先策划的动势；犹如入迷的凝神状态。其作品名则常与历史战役相关。不过对于评论家将画作看作这些事件的抽象再现，艺术家曾多次否认，并直言这与创作时间或地点有关。
　　除此之外，他还致力于让抒情抽象走向世界，曾在纽约、日本、阿根廷、中东等全球不同地区办展，让其成为与几何抽象（以蒙德里安为代表）分庭抗礼的重要流派。
　　乔治·马修《克顿》（Chton），布面油画，97×162cm，1985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乔治·马修《克顿》（局部），布面油画，97×162cm，1985年
　　1950年，乔治·马修在巴黎雷内·德鲁因画廊（Galerie René Drouin）举办首次个展，被法国文化部长及作家马尔罗（André Malraux）赞道：＂终于出了一位西方书法家！＂两年后，他在纽约的展览吸引了著名评论家克莱门特·格林伯格（Clement Greenberg）的注意，后者在1959年称其为＂最强欧洲新晋画家＂。
　　艺术家乔治·马修
　　「 宇宙剧变」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乔治·马修将表演元素融入绘画之中，启发了60年代的行为艺术和偶发艺术。1956年，艺术家在萨拉·贝恩哈特剧院（Théâtre Sarah Bernhardt）穿上戏服在2000名观众的注视下，在20分钟内用800多支颜料完成了4×12米的巨幅油画，题为《向全世界的诗人致敬》，从而将创作转化为即兴的行为表演。
　　乔治·马修在圣日耳曼昂莱创作《无所不知的开普敦人!》（Les Capétiens partout!），1954年
　　乔治·马修《无所不知的开普敦人!》，布面油画，295×600cm，1954年，现藏于巴黎蓬皮杜中心
　　同年，日本具体派创始人吉原治良（Jiro Yoshihara）发表《具体美术宣言》，其中写道：＂我们十分赞美波洛克和马修的作品，它们展示出物质自身的高呼，那是颜料与瓷釉的呼喊。＂足以可见马修对当代艺术的重要影响。
　　此外，他在法国可谓家喻户晓。原因在于其不局限于绘画，还将创作拓展至与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设计，如挂毯、邮票、海报、建筑和商标设计。1974年，法国造币局委托他设计10法郎硬币，累计发行逾一亿枚，在1974-1987年间流通，这进一步提高了其国民知名度。
　　乔治·马修为法国航空设计的海报，1967年
　　乔治·马修设计的10法郎硬币
　　BAZAAR：你觉得马修被市场低估的原因有哪些？
　　季玉年：所有二战后的法国艺术家都被低估了。如果赵无极没回亚洲，如果他不是华裔艺术家，也会被低估。法国多骄傲，它没被别的国家同化，尤其是被美国同化，就像我买马修的书，20多本全是法语，只有一本是英文。
　　BAZAAR：此次策展最让你印象深刻的是什么？
　　季玉年：借展和布展比较辛苦，其中有三幅六米宽的大型绘画曾在1978年于巴黎大皇宫展出过。所以借画不太容易，基本上都是来自藏家的支持。
　　乔治·马修《Hommage au Connétable de Bourbon》，布面油画，250×600cm，1959年
　　乔治·马修《宗古尔达克省》（Zonguldak），布面油画，250×600cm，1978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乔治·马修《The First Light》，布面油画，114×116cm，1990年
　　1976年，乔治·马修获得法兰西学院美术院士的终身荣誉头衔；两年后，巴黎大皇宫为其举办大型回顾展，他特意为该展览创作了七幅六米宽的巨作。
　　在晚年，其抒情抽象风格更加成熟，绘画更具爆发力和强烈情感。他开始摒弃中心构图，将对比鲜明的色彩与豪迈力量挥洒于整个画面，标志着进入＂宇宙变化＂的创作阶段。
　　乔治·马修《正义之二端》（The Misdemeanor of Justice），布面油画，97×130cm，1990年，于展览＂戏墨狂想曲＂中呈现
　　乔治·马修《正义之二端》（局部），布面油画，97×130cm，1990年
　　尽管二战后巴黎画派式微、纽约画派崛起已成为不争的事实，但欧洲艺术家绝未就此一蹶不振。作为领军人物，乔治·马修更是突破几何抽象的束缚，奏响了一支＂戏墨狂想曲＂，强调能量、情感表达以及与观众的精神交流，并融入东方书法元素，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至于他是否被低估，想必你已然有了答案。
　　正在展出
　　展览：戏墨狂想曲：乔治·马修回顾展
　　时间：2021年5月19日-7月4日
　　地址：香港尖沙咀梳士巴利道18号 K11 MUSEA 6楼605
　　编辑、文张剑蕾
　　参展作品图片版权 © Comité Georges Mathieu / ADAGP, Paris - SACK, Seoul,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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