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的广东已经进入了经济腾飞的快车道。那时候,内地工厂的工人收入不过三四百块。全中国二十出头的年青人一窝蜂的冲入这块中国经济最前沿的热土,圆着自己的致富梦。当时的深圳特区,据说云集了中国最精英的年青人和美女。2万多一部的大哥大那会在内地绝对是身份的体现,普及量还不多,但在广东的街头,手持大哥大来去匆匆的人已经很多了。 也在这一年,我和两个要好的朋友阿君、龙龙怀揣着身份证和一颗不安分的心来到了东莞某镇。那会的东莞,吸引了无数的香港、台湾人投资,到处都是工地,酒店和电子厂是最多的,家家都在招人,每天下午6点以后,街道上就是成群的打工仔打工妹。最后,我们在一家香港老板投资的酒店入职。酒店是当地最大的,按当时的标准来说,应该是这个镇最豪华的酒店了。 酒店的服务范围涵盖了餐饮、住宿、按摩、桑拿、夜总会等一条龙的服务。我被分到了酒店的夜总会做DJ打碟,阿君被分到了夜总会酒吧做调酒师,龙龙被分到了桑拿酒吧做调酒师。酒店开业前,香港大老板请来了香港的酒店管理人员对我们做了系统而专业的培训。 酒店开业后,生意火爆的一塌糊涂。那时的东莞还没有挂上"性都"的名头,但香港大老板已经为酒店配置了成群的漂亮姑娘。来自香港、台湾的投资商们以及这些公司的高管们都是酒店的常客。刚开业,大老板为了快速拉升知名度和服务水准,还是留了一批香港的酒店服务高手来辅佐我们。每天晚上,来自香港的DJ华哥把整个夜场的气氛调动的嗨到极点,手法专业而娴熟,动作潇洒而奔放。所有在迪吧里疯狂扭动的年轻人在酒精刺激和光影挑逗下,跟着华哥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那时候,经常来夜总会消费的客人分为几类: 第一类,就是港台投资商和他们宴请的生意场上的客户或有所求的公务人员;第二类,是当地的烂仔们,当然是那些灰色生意做的很大的,带着他们的马仔,就和我们当年看的港台录像带里一样,一群马仔前呼后拥的跟着大哥,走在最前面的马仔替大哥拿着那个砖头般大小的大哥大;第三类,是当地经济条件很好的年轻人们,每天晚上到这里来释放荷尔蒙寻求从感官到身体的刺激;第四类,就是一些经济条件很好的富婆或没有正式身份但消费出手大方的靓妹,这种靓妹在当年的广东非常多,大家都懂的。 夜总会是一个光怪陆离而又浓缩了很多黑灰色的微型社会,在这里,令人咋舌的人间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甚至与死神共舞。阿君生命中最刺激的艳遇,或者说与死神最近的共舞就发生在这里。 岚姐是当地一个富婆,但不是那种完全靠老公的富婆,她有着自己的企业,经济独立,做事极有主见。谈不上美女,但气质很好,搭配上得体、高档的衣着,属于让人仰望和折服的那种。她老公黄生是当地一个极有势力的人(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属于黑灰白均沾的),长得很斯文。当地每有一个高端娱乐场所开业,必然会吸引一批像岚姐这样的人。所以酒店刚开业那会,岚姐就经常来消费,有时宴请客户,有时自己一个人在吧台要杯酒,静静的看迪吧里疯狂扭动的年轻人,偶尔自己也下去扭动放松一下,或者就去桑拿房蒸一下。阿君就是在吧台上认识了经常来消费的岚姐,但已经说不清是谁先给对方下了诱饵。阿君长的极帅,高而挺拔,肤色很白,和吴尊长得神似,既有北方男孩的阳刚,又有南方男孩的灵气,对岚姐这样的女人极有杀伤力。 夜总会下班很晚,经常是半夜两点以后了。原来大家下班了还一起结伴回公寓,后来阿君总是找借口有事让我们先走,慢慢我们就知道了他和岚姐的事。那时岚姐经常开车在夜总会门口等他,接上他就一脚油门不知去向。后来听阿君说岚姐经常在他轮休的时候带他去市里面买衣服等等,反正就是给他花钱。那时的我们还年轻,不懂社会的险恶,经常开他玩笑的同时还有各种"羡慕嫉妒恨"。 当时整个东莞治安极差,风靡大江南北的"摩托党"据说就是起源于东莞。广东依托"三来一补"的宏观经济方针和极其优厚的招商优惠政策不光吸引了大批的港台乃至海外投资商,同时也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仔打工妹,人多了素质自然参差不齐。我们休假时经常见到街头的斗殴或抢劫,甚至还有一次,见到一批人拿着砍刀追逐另外一群人,吓得我们赶紧靠边,后背贴着墙让路,唯恐误伤了自己。我们还亲眼见过一个偷自行车的窃贼被一群当地年轻人当场打死的恐怖场面。我们的工作场地——夜总会里也经常发生斗殴,主角永远是烂仔。不知道是分赃不均还是争抢地盘谈判未果,经常就是两帮人谈着谈着就开始动手,相互追逐互殴,大哥带头,酒杯、烟灰缸甚至大哥大满天飞。那时的内地对这种社会青年的群殴还称之为"流氓团伙",而在经济发达的广东,有组织的黑社会帮派已经有了。靠着沿海的便利和当时针对合资企业的各种优惠政策,走私在当地是个心照不宣的生意。 我自己就曾遇到一次很险恶很恐怖的事:一天半夜下班,阿君又被岚姐接走了,龙龙的桑拿还有客人暂时走不了。大半夜我独自走在宽敞空旷空无一人的大路上,从酒店走回公寓要半个多小时,我一个人正走着,突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到了我的身边,放慢了速度缓缓的和我同行,我瞬间汗毛就竖起来了,因为经常听到当地有类似的暴力持械抢劫、江湖仇杀的恶性案件。小轿车和我并排走了很久,我尽管心理很害怕,但我也没敢转头去看,更不敢撒腿跑,因为这不是警车,我知道车里面一定有若干双眼睛在辨认我,十有八九是寻仇的,我抱着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的心理继续保持正常速度走着,当时后背的汗都下来了。不知道走了多久,那辆车突然加速开走了,我的腿已经有些颤抖了。 后来酒店和当地有势力的人发生了一次恶性暴力冲突,中间有人伤亡,最后竟然是岚姐的老公摆平的。大半夜他老公的保镖开着最流行的虎头大奔护送酒店高管回公寓时恶狠狠的说:只有我们找他们麻烦的份,他们哪有胆动我们。那时候我们才知道黄生背后的势力和能量。直到这会,包括阿君在内,我们还都没有意识阿君和岚姐的交往有多凶险。只是这次暴力事件让我们感到了身在异乡的无助和恐惧,害怕这个事件有后遗症,当时很多人辞职,我和龙龙也一起辞职了,而阿君不走坚持要留下来。分别的时候是个深秋雨夜的凌晨,有点凄凉,我们要赶长途车到广州,再从广州坐火车回家。临走我和龙龙还开着阿君的玩笑,希望他能快速成为富翁,我们今后好跟着他混。 刚回家的时候,还和阿君偶尔通个电话,后来时间和地域拉开了距离,慢慢的就不联系了。直到大概一年多后的某一天,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传呼,回机却是个9字头的大哥大号码(惭愧,这就是当时内地和沿海的差距,95、96年我们那里的年轻人买个传呼机还拽的二五八万的,我拥有第一部手机是在2000年)。电话里是阿君的声音,他回来了,约我见个面。 阿君还是那么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一种莫名的兴奋。我们找了家小饭馆,点了酒菜边吃边聊。 我们走后的不久阿君差点把命留在东莞。他和岚姐的交往终于被黄生知道了。某天阿君正在上晚班,黄生的保镖带着几个模样凶狠的烂仔来到夜总会吧台直接把阿君叫走了,说是岚姐找他。从那次暴力冲突被黄生摆平后,酒店上上下下都对黄生和他的保镖尊敬有加,看着他们带走阿君来意不善,但谁也没敢阻拦。 阿君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房子里都是烂仔。阿君那天晚上遭遇了多大的摧残我不知道,他说的轻描淡写,如果不是他的提醒,我几乎没发现他脸上的伤疤:一条淡红色的伤疤斜跨过半边脸。幸亏没有缝针,事后也得到了极好的治疗,才没有留下那种常见的蜈蚣脚伤痕。那天半夜岚姐没有接到阿君,听吧台的人说阿君被黄生的保镖接走了,岚姐当时就知道大事不好。直到后半夜岚姐才找到浑身是伤、已经昏迷过去的阿君,幸亏当时黄生不在现场,保镖们不敢阻挡岚姐,岚姐连夜动用自己的社会关系把阿君送到了广州的一家医院,并委托当地有社会势力的朋友安排人把阿君保护了起来,她深知把阿君再留在镇上有多危险,一个外地的打工仔随时可能被黄生的势力轻松抹杀。 阿君没敢等到伤口完全痊愈,他已经不敢再待下去了。他住的医院开始出现鬼头鬼脑的烂仔,经常以找人的借口推开他的病房门。岚姐也意识到了危险,送阿君离开广州的时候她给了阿君一笔钱。阿君现在是不是大款我不知道,但从阿君拿的那个手包露出的大哥大天线可以猜出,岚姐给他的绝对不是一笔小钱。阿君回来以后蛰伏了一段时间,直到伤口完全愈合了才来找的我,从别人那里要到了我的传呼号。下一步,阿君打算去磨皮,让那道疤痕完全消失。再下一步,他打算自己开家小公司。 据阿君说,他和岚姐分别的时候,岚姐告诉他,这件事对黄生打击极大,也彻底激怒了黄生。虽然黄生是个既有光鲜社会身份、也有江湖大哥身份、还有灰色生意的黑灰白,但也同时是个专情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像其他江湖大哥那样金屋藏娇,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所以他对岚姐的出轨极为愤怒。但岚姐就像吃了毒药般的飞蛾扑火,给黄生头顶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让黄生成为当地大哥们之间的笑话。 至此,死里逃生的幸运也让阿君结结实实上了一堂沉重的社会课程。或许,这一场婚外情劫对他和岚姐都是生命中无法避开的一难吧。他和岚姐还有没有继续交往他再没往下说了。 这次聚会以后我和阿君来往的少了。他真的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在90年代,对于我们这样没有背景,出身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阿君这次飞跃的起点极高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我们没有了联系。 婚外情就像一枚有毒的浆果,色彩艳丽香气四溢,诱人的媚力确实能轻易击垮情欲的闸门,但谁也不知道它的毒性有多大,更不知道毒性何时爆发,后果有多严重。上床有风险,偷情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