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五年

　　最近拍了一组家庭影像。
　　大家好意，齐齐夸赞甜蜜幸福，但我想了想，还得坦诚相告，确实是朋友圈的粉饰作用狠过李佳琦的口红。
　　多数时候，婚姻是极其平淡的。甚至平淡都算得上褒义词了。
　　到11月底拍摄时，我结婚五年了，算上婚前，妥妥认识半辈子。
　　比起幸福，倒是常常觉得：太－无－奈－啦。
　　1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是怯懦的，大家都是笃定的。时间哗哗地流逝，怯懦的我有时心里毛毛的。
　　这么些年亲密关系经营得是好是坏？我只能诚实地说，时好时坏吧！
　　好的时候，默默窃喜：＂我是何德何能呀！＂
　　想着要深深地记住这一秒，这一分钟，从心底里生发出的喜悦和知足。
　　坏的时候，长夜痛哭：＂我可能是瞎了吧！＂
　　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要再受这委屈再忍耐了。喜悦知足？九霄云外。
　　如果你结婚够久，你就会发现，总有类似这样的很多种状态在反反复复地交替，有时究竟是什么事引起的，甚至不值一提。
　　最差的时候，还会有那种＂要不趁早好聚好散吧，越拖沉没成本越高啊＂的极端心理。（这种时刻，不仅想逃离这段关系，还有点厌恶自己）
　　年轻时以为，两个相爱的灵魂在一起主要活动就是为所欲为，放浪形骸，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爱情电影里都是那么演的，好像放眼望去，全是好事和坦途。
　　没料到，真实生活不仅平凡艰辛，两个相爱的人还极有可能在马背上打起来！
　　反正在我们家，比星辰大海提前抵达的，是鸡毛蒜皮，鸡同鸭讲，鸡飞狗跳。
　　最开始也很恐慌的，是不是我们坏掉了？后来发现，这似乎是多数夫妻的正常走势，感情浓度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也有些低到尘埃里再没回魂的。就算是身边的神仙眷侣人间soulmate也有不能触碰的现实难题，回避一日就多和谐一日。
　　你可能会说，这算什么完美关系呢。
　　看过《大小谎言》你就会明白，每段看似光鲜和谐的关系背后都是一言难尽的复杂隐秘，很真实了。可比那傻乎乎的《致命女人》真正理解女人多了。
　　自己跟自己都尚有超我、本我、自我的永恒斗争，千万别信世界上真的存在百分百与你匹配的另一半。若真有人万事称你心，小心那可能是职业PUA吧。
　　2
　　人们常常说，考察一段关系的好坏，要看对方是否让自己成为了更好的人。但……
　　结婚五年，我们从诗人变成杠精。
　　异地恋的时候，我们有一本共用日记，每次见面都交换看彼此不在身边的日子写了什么。有时候抄喜欢的歌词，诗句，好文。
　　现在讲话不用吼的都叫温柔。出门聚会，我们俩更是能演一台相声，互损的口才越来越好。
　　后来每每不小心翻到那个本子都一阵慌乱，哎嘛，生怕看到从前恶心兮兮的自己。
　　结婚五年，我们从爱的小蜜蜂变成倒悬的树懒。
　　最近常看到新婚的小师妹在朋友圈里晒自己动手做的晚餐，生日老公送的礼物堆，觉得真好呀。我唯一会的几个菜，也是在新婚时期学的，那时候买条苦瓜都要炒出爱的感觉。
　　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了呢！
　　我从自己动手下厨房，到下班从食堂打两个菜，再到外卖平台忠粉。然后当了妈，再次和自己的妈妈生活在一起，享受照顾，反而也没给孩子做过像样的食物。
　　有了老母的新头衔后，在妻子这个角色上，更是有很多时刻，好像是被迫营业的。有时孩子不在身边，我都更渴望一个人待会……想想有点羞愧。
　　结婚五年，我不太矫情了。
　　以前没有morning kiss不能出门，现在他说我早上裹在被窝里像一条肠粉。
　　以前丁点小不愉快，没有掰开了揉碎了辩论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是不能睡觉的。
　　因为从前我们信：生气不能隔夜。现在实践出真知：睡一觉就忘了！
　　有那伤春悲秋的工夫不如多看个综艺吧。以前很爱看文艺片，现在脑子也不太同意了，每天生活满满当当，有个间隙只想放空，接收些不费精力的东西。上一部文艺片还停留在《call me by your name》，至今听到《visions of gideon》还会丧掉，想哭。
　　所以，结婚五年，我还不太＂追求进步＂了，不爱跟自己较劲了。
　　结婚五年，我也终于放弃改变对方了。
　　没有用的，不管你是春风化雨，还是狂风怒吼，不管你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诱之以利，胁之以威。
　　最后选项都只剩下：放弃对方or放弃改变对方。
　　婚姻的真相，其实是两个独立个体基于广义上的三观一致在短时高密度多巴胺刺激下歃血为盟，清醒后一路相爱相杀，买枪买糖，并需要终身磨合的大型行为艺术！
　　看在他也从没有想过要改变我放弃我的份上，只能回赠一点我的逻辑自洽：你看时光在有的男人身上除了夺走了一些发际线，是不能夺走他的纯真和孩子气的，他跟你十几岁时认识的那个爱人一模一样，是如此的原汁原味啊！
　　3
　　婚姻最可怕的点也许是，这事儿没法rehearsal。
　　我每天下班开车回家时，会试不同的路，看哪个时段哪支路线最快。今天这个路口不好开，明天我就避开它。但人生很多事没法这样密集地试错，哪能都活成美剧呢。
　　如果推出婚姻七年无理由退换货，青春时光能极速退回到我们的人生账户的话，民政局肯定是要爆仓的。
　　＂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一生其实很短，正因为我们付出的青春无价且不可逆，正因为我们的选择其实不多，所以我们敢和一个人，能和一个人白头到老才显得那么牛x啊。
　　Lily女士最烦看我写什么男人啊女人啊，她和我爸一生相爱，总对我透露出一种过来人的不屑，好像在说：这事很难吗？心无旁骛热火朝天地过呗。
　　嗯，至少，结婚五年，我们还在憧憬，还在努力，还在一起拉着手死磕。
　　人常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也许在亲密关系中，也一样适用吧。没有永动机一样新鲜可持续发展的婚姻，没有谁能平白无由只靠惯性和他人共度一生。
　　但行好事，以抵抗那些坏的时刻。因为坏的时刻，实在不能算少。
　　莫问莫求，在尚能把握的时候，用敬畏之心去珍视，去感恩。因为不管你如何吐槽，眼前其实都已经是你人生最好的时期之一。
　　p.s如果说婚姻中哪一个瞬间最难忘的话，必须是这个——
　　结婚五周年那天晚上，队友忽然问：五年前的现在我们是不是趴在床上数红包？
　　啊，好想再数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