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笔会 文学笔会,是文学界八九十年代一道独特的风景。 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最向往的事,莫过于参加几次文学笔会。参加笔会,有如下几大好处:一是能向著名作家、诗人取到写作的真经,以便提升自己的写作水平;二是能结识更多五湖四海的文朋诗友,以便更广泛地开展学习交流;三是能更多地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以便增长自己的见识;四是可以面对面和不同层次的编辑沟通交流,增进编辑和作者之间的友谊,便于发表作品,有上述四条,足够了。 在八、九十年代,各路报刊都争相举办文学笔会,大都没有功利性,目的在于培养更多优秀作者,更多釆用优质稿件,提高报刊水平,扩大发行量。而我,就是那一时期文学笔会的受益者,我参加过多次笔会,自己却没有掏过多少钱,大都是举办方买单。这事搁当今,想都别想。 1987年6月,玉门市文化馆,举办了第一期文学创作辅导班,昌马有7名作者被邀请参加,他们是姜兴中、富建国、裴著清、李建强、张秀琴、赵进军、张爱民。除姜兴中外,其余6人,都是我们"春阳"文学社的骨干成员。而我本人,作为文学社社长,最应该参加那次难得的文学笔会,却因为去酒泉地区医院住院治病,生生失去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据参加那次文学培训的同志告诉我,说那次笔会,费用均由文化馆负担。那次笔会,对于昌马的文学骨干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对推动日后昌马文学创作,起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那个时代,各地有不少文化馆,大都担负着培养基层作者的光荣使命,因此,各地文学创作事业,才能蓬勃发展。除此之外,县上的文化馆,还创办文学刊物,大量刊登基层作者作品。文化馆创办的文学刊物,最初都是油印,后来发展成铅印。比如玉门市文化馆,先后创办过《玉门文艺》(铅印)、《驼铃》(油印)、《小草》(油印)、《玉门关》(铅印,姜兴中创办并主编)。那些铅印或油印刊物,对推动地方文化繁荣,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历史不能忘记。 1992年5月初,玉门市黄闸湾文化站的王新军,发起举办了全市第一届农民文学笔会,我被邀请参加。说是全市农民文学笔会,事实上,来了不少外县文学爱好者,他们中间有工人,有乡镇干部,还有中小学教师。那次笔会,为期11天,市作协主席唐光玉、市文化馆馆长、通俗小说家张怀德,也亲临笔会,各自作了几场文学创作辅导报告,让人受益匪浅。而我,作为昌马小有名气的残疾农民作者,也被安排在笔会上作了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创作经历报告,引起不小的反响。 那次文学笔会上,我结识了黄闸湾的罗吉成、刘汉红、李爱玲,下西号的宋志勇、酒泉的杨小君、于小燕等十几名文友。二十多年过去了,刘汉红、李爱玲成了我们生死与共的亲人。特别是刘汉红,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几次出手相助,帮我们解了燃眉之急。有三件事,至今铭记在心:一件是,当时黄闸湾农民文学笔会期间,要去柳河黑沙窝采风,要知道,黑沙窝可是我早就向往去的地方。但市作协主席基于对我身有残疾、行走不便考虑,就宣布决定让我待在驻地,当时,我失望至极,心头蒙上一大片乌云。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临行前,宋志勇、罗吉成、刘汉红、杨小君、李爱玲、姜晓萍、于小燕几个纯真的小弟弟小妹妹,强烈要求市作协主席批准我和大家一道去黑沙窝采风。更让我感动的是,刘汉红背着红十字药箱,说我有腰腿痛的毛病,说她跟当中医的家父学会了一套治疗腰腿痛的秘方,加上黑沙窝的沙浴,会治好我腰腿痛的毛病。市作协的唐主席,是通情达理的人,就批准我去黑沙窝采风。 那天,晴空万里无云,我们几十人分乘两辆四轮车,向黑沙窝进发,行程两个多小时。 黑沙窝,远远看去,像一群古罗马的城堡,但更像毕加索笔下价值连城的油画,静静地珍藏在塞外的大地上,让无数游人和文人墨客叹为观止。 进入黑沙窝沙漠边缘地带,气温一下子升高,行走艰难,让人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在沙漠上行走,对于一个下肢残疾的人来说,犹如攀登珠穆朗玛峰,何其艰难。当即,几个小弟弟小妹妹掺扶着我前行,很快,我汗流如注。见我实在太累,大家建议原地休息,但我多么想爬上不远处那座有三层楼高的大沙丘,领略塞北大地的风采啊!最终,他们硬是拉着推着,把我拖上大沙丘,了了我的心愿。 更多的人,去寻找古人留下的遗迹,刘汉红几个扶我坐在一片毫无遮拦的沙坎下。气温太高,坐在滚烫的沙地上,就如同被架在蒸笼上,酷热难耐,汗如雨下。刘汉红提议赶快采集一些红柳枝来,编一块给我遮挡阳光的屏障。刘汉红留下来给我针灸、按摩、拔罐,几个女孩去采集红柳枝。一个多小时过去,一块两米见方的绿色红柳屏障,竖起来了,我完全与强裂的阳光隔绝,而那些小妹妹,却暴露在毒日头下,为我扶着庶阳屏障,那一刻,我感动的泪雨滂沱。 刘汉红为我做完了各种治疗,几个小妹妹捧着滚烫的黄沙,一点一点地把我埋起来,只露出了头颅,她们为我做沙浴。渐渐地,我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就是那一次沙浴和刘汉红的精心治疗,我多年的老寒腿和腰痛病彻底好了,多年都没犯过。 二一件事,笔会开了8天,只有3天才能结束,可我放心不下爱妻和孩子,绝意提前回家。让我想不到的是,开诊所的刘汉红,悄悄拿出300余元,和另外几个小弟弟小妹妹以我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告别晚会,让我这个残疾人,有尊严的活了一回。我回昌马时,是刘汉红把我送到上昌马的班车上,临开车时,她交给我一封信,信中装了500块钱。 回到家,每时每刻,我都被开笔会的情景感动着,就挥泪写下《情寄黑沙窝》。那篇文章,我是哭着写出来的,爱妻看了都泪流不止。过了几天,我把《情寄黑沙窝》抄好寄给玉门人民广播电台,很快,电台在文艺栏目中连播了几遍,在全市城乡,引起不小的轰动,我还收到几百封热心听众来信,有不少文学爱好者慕名来访。稿子播出半个月后,时任玉门市政府主管文化的副市长朱玉兰来家中看望我和妻子,她说自己是被我写的《情寄黑沙窝》深深地打动了。同时,朱市长还给我透露了一个信息,说北京首届华夏青少年文学创作大赛征稿己尽尾声,让我一定把《情寄黑沙窝》一文寄去参赛,她相信一定会获奖。朱市长走时,给我放下500元钱,鼓励我多读书,多为人民创作高质量的文学作品。我深深记住了市长的嘱托,决心做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乡村作家。苍天开眼,我的散文《情寄黑沙窝》,被评为全国二等奖,我是西北五省区唯一二等奖获得者。举办方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隆重的颁奖大会,届时,党和国家领导人将出席会议,并和全国获奖作者合影留念。组委会用挂号信把邀请函寄给我,遗憾的是,昌马邮政通信落后,信件三转两转到了我手中,颁奖大会都开过了。 第三件事:由于长期在恶劣的环境里劳作,爱妻患上了很严重的呼吸道疾病,四处求医,效果甚微。在黄闸湾开诊所的刘汉红,得知讯息,打电话让爱妻去她的诊所,说她对治疗呼吸道疾病有良方。那时正放暑假,也刚刚入伏,我就带爱妻去了黄闸湾刘汉红开的诊所。的确,刘汉红继承了其父治疗疑难杂症的独门绝技,她结合中西医疗法,对爱妻进行对症施治。艾灸、针灸、推拿、抜罐、冬病夏治、输液、服中药……半个月后,爱妻双唇紫绀消失,咳喘症状消失,胸闷气短症状消失,爱妻往日青紫的面色转为红润,仿佛年轻了十几二十岁。我粗略估计了一下,爱妻的治疗费至少要3000多块吧,汉红妹妹非但没收我们一分钱,还给爱妻开了上千块的中成药,大恩不言谢,我们领受了。至今,我们在陕西居住10年,仍各自牵挂,在微信上常联系。九十年代的一次文学笔会,让我们和汉红妹妹结下了一世的情缘。 1992年8月,正值昌马收割季节,我接到酒泉地区文联参加笔会的邀请函。笔会为期半个月,其中5天在酒泉范围内举行,另外10天,将在青海等地举行。在龙口夺食的关键时刻,我真不想离开,让妻一人收割一大片庄稼,我于心不忍。但善解人意的妻,更不想让我放弃那次外出学习、旅游的机会,她东拼西凑了300块钱,硬是打发我去参加文学笔会。 那次笔会参加的人很多,涵盖了酒泉各县市的知名作家、诗人,还有来自酒泉卫星发谢中心、张掖、武威等外地的文学名流,有50多人,只有两名农村作者,一个是我,另一个是金塔女孩李玉霞。笔会放在负有盛名的酒泉宾馆举行。开头几天,请了省内几所大专院校的专家教授作文学报告,然后是酒泉文学界的著名作家、诗人谈文学创作,其中有酒泉著名剧作家、地区文联主席赵叔铭讲戏剧创作,接下来是《阳关》杂志社编辑陈礼老师谈小说创作,然后是全国知名诗人林染谈诗歌发展和创作走向。想不到的是,地区文联还特意安排我谈个人创作经历。也许是上帝特别眷顾我,没有讲犒,没有精心的准备,我却即兴讲了两个多小时,愽得一次又一次掌声,让与会者认识了我这个来自大山深处的残疾农民作者。 在酒泉活动期间,住高标准酒店,还有每日的高标准就餐,费用均由地区文联负担。在去青海的前一天下午,有人把我叫到赵主席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陈礼、林染二位老师。赵主席拿出200元钱,说是给我去青海的补助,还拿出100元,说是他个人的一点心意。接下来,陈礼老师和林染老师各拿出100元给我,说让我去了青海,给家人买点东西。面对文联领导和刊物编辑老师的帮助,我只能含泪收下,把感谢的话,永远藏在心里。 那次文学笔会,我有幸结识了编辑老师陈礼(著名小说家)、林染老师(全国著名诗人),后来,我与爱人秀芳的多篇作品,都由陈礼老师和林染老师精心修改后,刊登在久负盛名,在国内外公开发行的《阳关》杂志上(后改为《北方作家》,现迁至兰州办刊)。除此之外,林染和陈礼老师还不遗余力,把我和爱人秀芳的作品推荐到省内外一些名牌刊物发表。如果没有文学笔会,我们怎么会得到许多编辑老师的指导和帮助呢? 在那次笔会上,我和酒泉武警支队的军旅作家郭志东(现为陕北安塞县主管文化的副书记),酒钢公司的工人作家吴庆林(现为酒钢公司宣传部干事),肃北县文联干部马旭祖(现为肃北县文联主席),金塔籍女作者李玉霞成为莫逆之交。他们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在家中一次次面临困境时,他们都出手相助,恩情铭记在心。 在这里,我要特別写一写李玉霞,她可挽救过我的生命。那年冬天,我因高血压,引发中风,在乡里医院治疗40多天,后转入酒泉25医院治疔。老病未愈,又添大病,被查出肝脏肿瘤,医生告知马上拿3万块钱手术,否则会危及生命。天呢,老天爷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家中哪里能凑出3万元?罢了,罢了,我活着,只能把爱妻推下深渊,我如果离开这个世界,爱妻不就能带着两个孩子逃离苦海么?为了给我治疗中风,家中早已债台高筑,再不能给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增添任何负担了。 1993年元旦,我含着泪给昌马家中的妻子写遗书,我己托病友弄来100多片安眠药,元旦之夜,我将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来了,不声不响地来了,她就那么默默地站在我的病床前,看着绝望到极点的我,给家中的妻子写遗书。我放下笔时,她拿起了被泪水打湿的一页稿纸,我偏头一看,呀,竟是李玉霞,那一刻,我的泪水像决堤的江水,一泻千里。玉霞妹妹拿出手绢一边替我抹眼泪,一边流着泪说着安慰我的话语。等我输完最后一瓶药,她打来一盆热水,轻轻地为我洗洗丑陋的面部。然后,轻轻扶我下床,她说:"哥哥,过新年了,咱出去吃年饭。"我半边身子使不上劲,她就用力搀扶着我挪动步子。 1993年的第一天,太阳是那么的灿烂,街上的行人,穿戴一新,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玉霞轻声漫语地说:"哥哥,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啊,咱们应该好好活着,活着就能看到更多的希望。" 玉霞妹妹就那么掺扶着我向前走着,说着。她知道的很多,张海迪、史光柱、刘奇……和那些身患绝症的残疾英雄相比,我简直太渺小了。玉霞妹妹陪了我三天,劝导了我三天,终于把我从死神的怀抱里抢回来。她临走时,放下了她三年打工的全部积蓄,拉着我的手说:"哥哥,好好治病,家中的嫂子和两个孩子还等着你呢,治病的钱不够,我去挣,我去凑。" 一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异姓妹妹,心怀大爱,这么对我,我还有什么理由放弃生命呢? 后来,我又参加了好几个高规格的笔会,去过省城兰州,还有兰州以外的好多地方,除增长了不少见识,游览了不少祖国的名山大川,还认识不少当官的文人,这对改变我的人生命运,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哦,亲爱的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