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阿奎那浅析

　　哲学是神学的婢女
　　以奥古斯丁为代表的教父哲学，强调信仰。以托马斯阿奎那为代表的经院哲学，强调理性。教父哲学受到柏拉图的影响很深，强调彼岸的先验性，托马斯阿奎那受到亚里士多德的影响，但信仰仍然高居第一。所谓其他科学，都是神圣理论的婢女，这里所说的科学，是分科之学，就是各学科研究各种真理，如果要想探求最高真理，就要依靠上帝的启示。其中依靠人类理性的学科，就是数学和几何学等，上帝启示下的学科就是神学，神学超越人类理性，神学把永恒幸福作为最高目的，所以理应高于一切学科。任何学科如果依靠人类的理性，就不可能不犯错，唯有上帝的智慧不会犯错，所以神学是最高的确切。任何学科研究的，无非就是人类理性之内的事，而神学是依靠上帝的启示。一切其他学科只能作为神学的奴仆。
　　上帝存在的五路证明
　　托马斯阿奎那认为，安瑟伦的证明从纯粹概念出发推出存在，这不符合逻辑，头脑里再怎么有至高的存在，也只是存在于头脑，不一定在客观世界。所以这种纯粹的概念推论是不可靠的。那么可靠的是什么呢？他觉得，应该通过世界上的存在进行归纳，这就很直接了，他认为证明有两种。一种是从原因推出结果，这属于先天证明，一种是从结果推出原因，这是后天证明。有果必有因，因此，我们更加目睹的是结果，所以理应从结果推出原因。他归纳出五种证明上帝存在的方法：
　　第一种运动的证明
　　世界上存在运动的事物，这对我们的感官来说，是显而易见、不言而喻的。任何运动之物都一定是被他物所推动的，这也是同样清楚的。如果一物处于静止状态，那么除非被他物推动，否则它是不会运动的。然后他的策略是，利用亚里士多德的潜能和现实，当一物静止时，它只是潜在的处于运动状态，当潜在的处于运动中的一物受到推动，而现实地处于运动中时，运动就发生了，因此，运动就是潜在性向现实性的转化。比方说，一列彼此相接的多米诺骨牌，当它们成列而立时，可以说，虽然它们是现实地处于静止状态，但是它们同样也是潜在的处于运动状态。其中的某一张牌的潜在性就在于，直到被相邻的牌推倒之前，它是不会运动的，唯有被现实处于运动的某物推动时，它才会运动。阿奎那由此推出一个普遍结论：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在同样处于潜在状态的事物推动下，而走出潜在状态，正如一块牌不可能被另一块直立不动的牌所碰倒。潜在性意味着某种东西的缺乏，因此一块牌的潜在状态的运动，不能推动相邻的牌。阿奎那说，一切事物，除非受到一个已经处于现实性状态的事物作用或推动，否则是不能被还原到现实性的。同一块牌，不可能既在运动的潜在性中，同时又在运动的现实性中，也就是说，现实地处于静止中的东西，不可能同时又在运动。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一块牌不可能，既被推动同时又是那个推动者，也就是某物既是推动又是受动，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定是受动者被推动者所推动，如A被B所推动，B又被C所推动如此递推。这就引出了一个结论：潜在地处于运动的某物，不可能自己推动自己，那么，推动者都一定是被他物所推动。成列而立的最后一块牌倒下之前，是潜在地处于运动中，倒数第二块原先也是如此。每块牌，都是被前一块牌推动后，自身才成为了推动者。在此阿奎那的关键论点是：解释运动就不能采取无穷回溯。如果这个序列中，每个推动者原来都只是被先前的推动者所推动，那么我们永远不能找到运动的始源，因为每个推动者都只是潜在地处于运动中。就算这个序列，可以无穷回溯，每块牌也仍然只是潜在地运动，不可能发生现实地运动。然而，事实却是的确存在运动。所以，必然存在一个能够推动他物，而无需被他物推动的推动者，这个特殊推动者，阿奎那说，每个人都把它理解为上帝。值得注意的是，阿奎那的运动概念，并不限于多米诺骨牌之类的东西，也就是说，并不限于位置移动，这里的运动是广义的，包括生成、创造。对阿奎而言，第一推动者并不是原因序列的第一个原因，仿佛第一推动者与其他推动者没什么区别，如果这样的话，第一推动者也就只会潜在地处于运动中了。所以，第一推动者，必须是亳无潜在性，必须是纯粹现实性，因此，第一推动者不能是处于那个序列中，而只能是处在现实性中。
　　第二种致动因的证明
　　我们在现实经验中，可以发现因果关系。一个事物的存在，一定受制于其他事物，一个事物不可能自己是自己的原因，因为一个事物不可能先于自己存在而存在。比方说，一座雕像的致动因，是雕刻师的活动，如果取消雕刻师的活动，就不会有作为结果的雕像。雕刻师的父母，又是雕刻师的致动因，采石场工人又是这块大理石之所以能被提供的致动因。总之，有个可以在序列中加以追溯的致动因的秩序。雕刻师不能产生他自己，雕像也不能产生它自己。原因先于结果，这样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先于它自己，于是万事万物都要有一个在先原因。每个在先原因又一定有它本身的原因，就像父母一定有自己的父母一样。如果没有原因，那么就没有结果，最初原因是中间原因的原因，而中间原因又是最后原因的原因。因此，如果没有最初原因，就不能有最后原因。但是，不可能无穷后退，为什么呢？因为无穷后退的话，原因就是无穷尽的，那么，相当于说没有最初原因，而没有最初原因也就不可能有最后原因，因为这个错综复杂的序列里，所有原因都要依赖于一个使得其他所有原因成为现实的原因的第一致动因。于是，就一定要有一个第一致动因即最初原因，这个第一致动因，每个人都称之为上帝。
　　第三种可能性和必然性的证明
　　在自然界中，我们发现万物都是既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这些事物并不是一直都存在着，而是有生有灭、有成有毁，因此它们是可能的或偶然的存在。比方说，曾经有一棵树不存在了，然后这棵树又存在，最后它又不再存在。说这棵树的存在是可能的，就意味着它不存在也是可能的。这棵树不存在的可能性，包含有两方面：其一，这棵树可能从来就没有开始其存在；其二，这棵树某天开始存在了，也就有将来不再存在的可能性。于是，说某物是可能的，就意味着在其存在的两端，即它存在之前，和消亡之后。换言之，某事物不存在的可能，不仅是在它已经存在之后，更重要的是在它被创生、引起、推动之前。一旦可能事物开始其存在，这些可能事物就会导致其他类似的可能事物产生出来，就像父母生出儿女一样。但是，关键一点来了，阿奎那论证：可能事物自身中或本质中，并不含有其必然存在。如果现实中的一切事物都只是可能的，或者说，每个事物在它存在之前和存在之后，都是可能不存在的，那么就会有某个时候，一切可能的事物都不存在从而归于无的情形发生。如果万一这样一个极端特殊的时候来临了，那么，任何东西也都无法开始其存在了，即不能生起，从而直到现在也不会有任何东西存在了。因为不存在的东西，只有通过某种已经存在着的东西，才能开始其存在。换句话说，任何可以灭掉的事物，总会出现无的状态，大胆设想一下，如果一切事物都有可能灭掉，那么一定有那么一刻全部归于空无。既然现实经验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向我们昭示了各种事物的确存在着，就必然意味着，这是不符合事实的，并非所有的存在物都只是可能的。阿奎那由此得出结论：一定存在着某物，其存在是必然的。他说我们必须承认，某个自身就具有其自身的必然性，并且不是从他物那里得到这种必然性，而是在他物中，产生这种必然性的存在者的存在。这个必然的存在，确保了一切事物存在。这个存在，对其他事物来说，就是终极必然原因，而不能无限递推，这个存在，所有人都称之为上帝。
　　第四种完满性等级的证明
　　前三个证明，今天我们通过无限性来追溯无限的原因链条，在逻辑上完全可以没有任何问题。退一步说，即使这种证明成功了，也不能导致一个有意识的和人格化的上帝的。这些证明都只是在他的神学任务的背景下构成的。我们发现，有些事物更善、更真、更高贵，就是说事物有高低贵贱之分，对事物进行比较的各种方式，仅仅是因为事物以不同的程度相似于某种极限的东西，这种比较才成为可能的。关于事物，有或低或高的存在形式，就像比较一块石头，和一种理性创造物。阿奎那说，在任何属中，体现最大值的东西，是那个属中的每一事物的原因。阿奎那说，必定有某种东西，对于所有存在物来说，这种东西是所有存在物存在的原因，以及别的完满性的原因，这种东西我们称之为上帝。
　　第五种目的论证明
　　作为自然界之一部分的事物，或是作为人的身体器官的事物，它们并不具有理智，奇怪的是，它们却以某种有序的方式活动。它们以特有的亦或可预言的方式，实现着某些目的的或功能，但是，这些缺乏理智的事物，像耳朵或肺这样的东西，如果没有得到某种具有理智的东西的指导，怎么可能单靠瞎摸完成某种功能呢，正如一枝箭被射向何方，要由弓箭手决定一样。万物都按照一定的目的活动，而达到最好的效果。那么，它们之所以按照同一个方式运动，应该绝非偶然，而是按照一种意志。缺乏理智的一切事物，是没有意志的，它们不可能自主选择运动方式。阿奎那得出结论说，有某种理智的存在物存在，并且所有自然事物，都依靠它这个理智存在物指导，而朝向它们各自的目的，而这种神一般的存在，我们称之为上帝。对目的论证明的最大挑战，产生于19世纪的进化论，达尔文提供了一个可供选择的完全自然化的解释，来说明我们在自然界所看到的明显的设计现象。
　　这五路证明的关键点，认为万物都有一个存在的原因，原因不可能无限递推。这五种证明并非他首创，早在亚里士多德那里已有所展露。那么，就要追问为什么不能无限递推呢？根本原因是在于，认为无限递推等同于无，而无不能生有，所以一切存在物既然有，就一定有个最开始的有，这个最开始的有，不能依存于其他事物，而必须能独立自存。事物之所以变化，因为事物去依存于其他事物，而任何事物既然都能变化，也就存在从有变成无的可能性，推到极端，就是任何事物都有可能进入空无，那么无又不能生有，所以必须得有个绝对的开端性的存在。这个所谓的绝对的存在本身，却没有什么原因，因为有原因就代表依存于那个原因。所以关键在于如何定义这个无。这个无，到底是本体论上的无，还是认识论上的无。所谓认识论上的无，指在认识之外并非不存在，只是在认识上无从展露。如果是认识论上的无，那么阿奎那的论证只能对一半，也就是能够证明认识之外是有，但未必是上帝；如果是本体论上的无，那么为什么要证明呢？完全可以设定本体论上是无，也可以设定本体论上是有，何需兜一圈来证明出上帝。至于目的论证明，假如真有上帝，那么宇宙对于我们而言，是有目的的，而于上帝而言，宇宙是他的意志。上帝又可以随意改造宇宙，目的岂不就混乱了。犹如说，一个东西向下落，可以通过目的证明出上帝，一个东西往上飞，同样可以认为是神迹。
　　认识论
　　奥古斯丁在认识论上，以柏拉图理念论为基本思路，只不过以上帝取代了理念，所以认识论中蕴含着先验论思路。托马斯阿奎那继承亚里士多德的思路，认为人是灵魂和肉体的统一，两者紧密联系，不过灵魂是肉体的规定性，肉体是灵魂的使用工具，进而援引亚里士多德的质料和形式的理论，认为灵魂是形式，肉体是质料，两者统一才形成个体。外部感觉有五种，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内部感觉有四种，综合，想象，辨别，记忆。人类的认识，就是感官感受外部世界，形成一种感觉印象，印象传递给内部感觉加工为形象，形象出现预示着感性结束。但是，形象是个别的，所以理智会把形象加以保存，理智的核心功能，就是抽象。理智又两种，一种能动理智一种被动理智。能动理智会，对形象进行抽象，把个别具体的剔除出去，得到普遍的抽象形式，称之为理解印象。这种理解印象又传递给被动理智加以认识，形成表象。因此，认识的整个过程就是，从感性然后跨越到理性。托马斯阿奎那承认，个别知识先于普遍知识。他认为感性面对的是外部世界，理性面对的是精神活动是灵魂的独自运动，而灵魂又来自于上帝。
　　伦理学
　　基督教整个伦理道德，是轻视此岸向往彼岸，所以他们极力宣扬禁欲主义。托马斯阿奎那认为，伦理学要以基督教为核心，伦理学的目的就是探求人生最终目的，而人生最终目的就是追求最高幸福，最高幸福是欣赏真善美，真善美就是上帝，因此，人生的最终目的，就是认识上帝。他认为，人的行为是有一种意志的推动，自由意志所支配的行为无非就是追求福利发展自身。宇宙间所创之物，都只是上帝在宇宙的反映，相对于上帝是有限的，所以追求有限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对象，唯有上帝才是幸福的真正对象。基督教哲学可划分为两大主流，其中奥古斯丁主义以柏拉图主义或新柏拉图主义为核心，有着一种神秘主义氛围，托马斯主义是以亚里士多德主义为核心，增加了理性主义色彩。
　　方济各和多明我是当时教皇底下两大组织，其中反对托马斯主义有三位哲学家最为出名分别是罗吉尔培根、邓斯司各脱和威廉奥卡姆。罗吉尔培根区分了两种经验，一种是外在经验通过感官获得对于外部世界的认识，一种是内在启示通过信仰依仗天恩获得对上帝的启示，两者是二元性的，都不能以自身去跨越到另一部分，这种二元分离的思想，也是现代化进程中保有的思想。邓斯司各脱以意志论出名，认为上帝可以呼风唤雨，上帝的意志和理性是神秘的同一，人类的理性怎么可能窥测上帝的伟大，因此，他说托马斯阿奎那试图用后天的存在者推论出上帝的存在，这是完全错误的，唯有靠信仰才能把握上帝。威廉奥卡姆同样认为，上帝有着无限大能，人们无法窥测他的存在，逻辑不能限定上帝的存在，一切现象都是上帝选择的产物。他认为共相不可能既是实体又存在于各种事物之中，概念是通过经验抽象而来，概念虽然可以为众人共享，但是不能脱离心灵而存在。为此，他提出了奥卡姆剃刀原理，把唯实论者提出的那些诸如隐秘的质、不知所谓的形式，统统剔除，被称为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现代化进程的关键点，就是必须把人类的理性限制住。启蒙运动是以理性为号召，但是恰恰法国德国等启蒙运动的兴盛国家，现代化进程是一波三折，原因是他们盲目崇拜理性，认为人类的力量可以左右社会的运转。譬如现代社会必须以市场经济为导向，而纯粹的市场经济，必须以保持无知为核心，让市场自发调节，但是，世俗化的国家往往以政府主导，导致整体经济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