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违章作业引山火，致5万人流离失所，记1987大兴安岭火灾

　　作者： 小钳
　　时间：1987年5月6日~6月2日
　　地点：大兴安岭地区
　　题记：
　　那一天，图强林业局给漠河打了三次电话，一再问＂需不需要派人帮忙？＂结果都是＂问题不大＂＂山火已经得到有效控制＂这样的答复。
　　事实上，5月6日，漠河下属的几个林场起火之后，当地林业部门经过一夜奋战，把所有的明火都灭了，但是残存的火场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彻底清理！
　　而且，漠河的负责人们似乎忽略了大兴安岭气象台前两天的天气预报——5月7日，气温将升高到23摄氏度，风力水平将会达到＂火险级＂。
　　5月7日晚，8级大风＂吹活了＂残存的火场，短短5个小时，火头推进了100公里，铁路、公路、河流全都被肆虐的山火所覆盖，设置连500米宽的防火隔离带都如同摆设一般毫无作用。
　　漠河方面，电话直接中断，大兴安岭，告急... ...
　　注：最近写的很多事故，实际情况的复杂程度都非常的高（本篇尤甚），光初步看材料，阅读量少则数万字，多则是十数万字 ，把这些内容放在头条一篇文章之内，难度着实不低。因此，限于篇幅，最近的事故追省系列文章，更多会着重于论述一场事故的某一个点，或前因或后果，以求能够达到＂牢记教训＂的目的，至于更多的细节内容，也许在后续会通过系列短篇或者微头条的形式与大家分享，欢迎持续关注。火灾的根源和肆虐的狂风
　　有些事物，一旦其规模达到了一定的量级，你要对其追根溯源的话，难度就会很大——1987年的这场大兴安岭山火灾害同样很难追溯其最初的原因。有些资料说是三位林场工人在工作时候抽了烟，并扔下了未熄灭的香烟 所导致；而更多的资料则认为是王某（化名）等数名林场工人违反操作规程在清林中使用割灌机，最终引燃了地上的汽油 形成了初火。
　　▲如今白雪覆盖下美丽的大兴安岭林区
　　在初火的诱导下，5月6日，大兴安岭地区几处林场同时起火，其中西林吉林业局（属漠河县）下辖林场的火情较为严重，漠河县领导当即组织人手灭火，1200多人奋战到5月7日凌晨1点半，大约8平方千米火场的火势基本得到了控制，当然，得到控制的只是明火，仍然还有大量残存的火场 等待着后续的清理。
　　在此次灭后期间，位于西林吉林业局东侧20多公里的图强林业局由于观测到漠河林场的火情，都被＂乐观的＂漠河方面婉拒了，毕竟在这个阶段，山火尽管可怕，但仍然处于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可是，漠河的领导可能已经忘了——大兴安岭的气象台在前几日刚刚广播过5月7日的下午，一场干燥的狂风即将过境该地 ！
　　这一年的春天，大兴安岭地区遇上了罕见的干旱气候，贝加尔湖暖脊东移，从而在大兴安岭地区形成了一个燥热的大气环流，大大增加了该地区的火险等级。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应该＂盲目乐观＂ 的，更别说，大兴安岭气象台的预报是非常准确的 。
　　5月7日下午，5点钟不到，一阵狂风突起于山峦之中，风势增长很快，一下子就达到了8级。残存的火场在狂风的推波助澜之下，全体＂死灰复燃＂，复燃的山火在狂风之中仿如火龙起舞，气势汹汹，短短5个小时之内，火头竟然推进了100公里 ——风借火势、火助风威，连天的风火形成了温度超过1000摄氏度的高压热流，并以每秒钟超过15米的速度疯狂蔓延。
　　▲在直升机上俯瞰灾后的漠河县城的场景
　　无论是铁路、公路、大河还是当地林业管理部门开辟出来的宽度达500米的防火隔离带在如此疯狂的大火面前都好像摆设一般，毫无作用。短短一个晚上，西林吉、图强、阿木尔等林业局所在地的下辖7个林场和4个贮木场化为灰烬。
　　然而，山火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肆虐的脚步，它从山林中呼啸着奔窜而出，在焚毁了大量的山林之后，开始吞噬周围的村镇和当地居民的生命！
　　＂许多人都看到天边发红了，这片红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光和浓烈的烟雾，感受到空气的温度在急剧升高的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可这时候转身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大多数人都是没等到掉头跑多远，就直接被火龙吞没，只能在烈焰中挣扎与呼号！＂
　　▲大火过后的漠河县城内部（图源：李江树）5省消防官兵紧急集结，挥师北上
　　西林吉告急！
　　图强告急！
　　塔河告急！
　　大兴安岭北麓全线告急！
　　大量来自各部门、社会各界的增援力量都陆续抵达大兴安岭地区，投入到对抗山火的救灾行动中。但显然在这种巨大的灾难面前，大兴安岭更需要的还是专业的消防力量，而仅凭本地的消防力量完全不足以拯救那么多的受灾群众。
　　为此，5月20日，经上级部门批准，有关部门决定从北京、天津、辽宁、吉林和黑龙江5省市，抽调精干消防官兵近500名，组成一支灭火突击队，立即奔赴大兴安岭灭火第一线支援消防灭火战斗 。
　　▲大兴安岭灭火纵队前沿指挥部（图源：中国消防）
　　事实上，大兴安岭的火灾一直都牵动着全国各地消防官兵的心，在灾情早期，就有不少消防官兵主动多次请缨希望参与到大兴安岭的消防灭火救援中去，但是由于上级一直没有下达命令，所以绝大部分消防站都是待命在家，随时准备＂出征＂。
　　因此尽管上级部门下达命令的时间非常紧急，但是＂灭火突击队＂的成员们还是能够第一时间集结到位，投入到救援工作去，临行之前，很多志愿兵消防战士甚至都准备好了＂遗书＂ ——比如志愿兵李连合，明确把自己平时积攒的1000元分成了3份，一份交党费，一份给妻子，一份给父母。
　　而在灭火的过程中，消防战士不仅要承受饥饿、干渴，还要忍受寒冷（原始森林的夜晚，气温会突降到零下十摄氏度左右，和白天火烤的高温形成了巨大的温度差）和极度疲劳等情况。加上当时的防护装备并不是很好，消防战士是真的拿命在和＂火龙＂进行了搏斗... ...
　　▲与大兴安岭的烈火搏斗的消防战士（图源：新华社）
　　限于篇幅，对于消防灭火的细节本文就不展开阐述了，中间有多少英勇无畏，背后就有多少人泪流满面，血与火之间，不仅是英雄的赞歌，也有消防战士亲人的哀伤。
　　▲扑火后累倒在地的消防战士（图源：中国消防）
　　总而言之，这场近6万人参加的扑火战斗从5月6日开始，历时整整25天，直到6月2日才正式宣告扑灭，至此，大兴安岭这场山火才正式宣告结束。全国人民揪着的心，也终于在这一刻才放了下来。总结和反思——不只是一堆数字
　　按照最后上级部门发布的灾后统计，直接损失包括过火面积101万公顷，其中山林面积70万公顷，被烧毁的贮木场中总存放的木材达到了85万立方米；还有各种被烧毁的设备达到了2488台；被烧毁的桥涵等总长1340米；被烧毁的铁路专用线9.2千米；通讯线路483千米；输（变）电线路长284千米；被烧毁的粮食达325万千克；损毁房屋等建筑面积达61.4万平方米。
　　总的受灾群众5（万）6（千）092人，因火灾（及其引发和扑灭火）等各种原因死亡人数达193人，受伤226人。
　　在经济方面，森林资源的损失，因拯救火灾而导致的人力、物力、财力的耗费，停工停产的各方面影响都是极其巨大，难以估量的，按照当时额物价来估算的话，总的经济损失超过了5亿元人民币。
　　▲扑灭山火之后，人们送行驰援当地的消防战士们（图源：中国消防）
　　至于这场大火给周围生态环境带来的危害和数万受灾群众在心理和情感上带来的创伤，就完全不能通过经济数字来衡量了。
　　在这些看着就让人震惊的数字之后，隐藏着很多诱发此次事故的本质原因，这些才是我们时常提前这些＂往事＂的重要意义：当时大兴安岭地区有相当一部分林业部门的领导身居要职，却没有足够的防火意识——要知道，气象部门已经针对大兴安岭地区当时的干燥和炎热天气进行过重点报道，林业部门本该加大防火宣传力度和增强防火和灭火的培训及演练，但事实上，相应的活动很少，这就导致初火发生之后，没有能够及时将火源扼杀在摇篮之中；当时当地的企业管理混乱，员工安全生产培训缺失，纪律涣散，这不仅是需要重视的深层次原因，更是促成此次山林大火的直接原因；防火力量薄弱，处置火情的专业程度不够——事实证明，在初火发生之后，如果有足够的专业的＂森林警察＂的专业消防队伍，就能够及时控制火情，不使小火发展成大火，但是，当时当地的林业部门却非常不重视建设这样的队伍；消防基础设施不完善——这个不完善是有两个方面的，一方面是基础设施的量，比如说观测森林情况的瞭望台，就很少；另一方面是基础设施的质量，比如说，那些防火隔离带，很多都是风一吹，火就越过去了，根本没有所谓的＂防火隔离＂的作用
　　▲火灾之后的林地，可以用＂生机灭绝＂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