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拉普夫人探案集12。1

　　​　　＂报纸上的照片很少与本人相像，＂劳伦斯·梅西漫不经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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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康斯坦丝·邓拉普正视着桌子对面那个男人，对周围环境视而不见。对于剧院散场后的约会而言，美丽的脸庞和衣饰，优美的音乐，明亮的灯光和欢乐，是一道美丽和风景。选择这个时间和地点是有原因的，她希望这些与她不得不说的话形成鲜明对比，在对面男士心上刻下最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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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过，＂她敏锐地回答，＂我认出了这张照片……就好像是贝蒂荣（译者注：阿方斯·贝蒂荣，1853-1914年，曾是巴黎警察机构罪犯识别部门的负责人，至今被全球警界公认为＂指纹鉴定之父＂、＂西方刑侦技术的鼻祖＂。）为格雷姆·麦肯齐描画的新‘人物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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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故意将一张剪报折叠起来，塞进桌旁椅子上的手提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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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劳伦斯·梅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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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假设，＂他慢吞吞地说，＂只是为了讨论起见，你是对的。你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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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康斯坦丝看着男人安详的外表。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她知道在那之下覆盖着平静的内心。如果她是个真正的侦探，在地铁拥挤的人流中突然走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被通缉了，＂他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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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们是在面对事实，而不是假设，＂她闪烁其词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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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片刻之间，梅西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她在把谈话引向何处——敲诈？他不能这样想，尽管两人只是刚刚认识。他在这一想法尚未寒舍成形之前就否定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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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随你怎么想，＂他坚持说。＂那么，我就是这个格雷姆·麦肯齐，他携带50万英镑逃离奥马哈……这篇文章里说的是50万英镑，不是吗？……现金、无记名股票和债券。现在，你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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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康斯坦丝不自觉地感到二人的位置发生了巧妙的对调。她原本是追捕者，此时却变成被追捕者，至少在他们的谈话中是这样。他对她的直觉判断拒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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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过，她颇为欣赏梅西的临危不乱，感到一双魔力四射的眼睛似乎正在她的周身上下搜寻。那是一双大大的梦想家的眼睛，而不是一个注重实际的男人的眼睛，是一个远行的男人的眼睛，他曾与一个女人相伴旅行了很久，而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关注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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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还没有回答我假设的问题，＂他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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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猛然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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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要是心里有疑问，你会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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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不，＂她犹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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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弯下腰，更靠近桌子对面。＂你至少要想起那句古老的格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催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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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真是不可思议的，这个男人竟然读出了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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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知道他们引用这句格言是针对谁的，＂她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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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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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没有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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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是这么暗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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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的确如此。但她说：＂不，也没有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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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你不是故意暗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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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朝喧嚣的人群看了一会儿。＂格雷姆·麦肯齐，＂她慢吞吞地说，＂我们这样吵吵闹闹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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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沉思着继续说：＂很久以前，我和一个男人被牵扯进了一桩伪造支票计划。我会为他做任何事，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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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团黑云掠过他的脸。她看到了，一直在看，但似乎没有看到。他是那种天生不屑于竞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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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丈夫涉嫌挪用公款，而我是罪魁祸首，＂她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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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云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解脱。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不管他自己有什么样的道德水准，对她都有很高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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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们结成了一种业余的犯罪伙伴关系，＂她继续说。＂他独自一人无法面对困境，失去了性命，离开了我。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帮助因过失而触犯法律的人。在这儿，＂她简单地总结道，＂我已经对你全盘托出，承认了我在一些事情上所扮演的角色，尽管他们会竭尽全力，从不让我身陷其中。我这么做是因为……因为我想帮助你。对我坦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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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又敏锐地注视着她。她的要求不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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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可以告诉你格雷姆·麦肯齐的故事，＂他小心地开始说。＂六个月前，在奥马哈有一个年轻人，他为一家保险公司忠实工作了许多年。他每月得到85美元，这比你在纽约看到的还要多。但对于他所做的事情来说，这只是九牛一毛。为什么？作为保险金库的负责人，他帮助建立了信托公司的部分业务，贡献如此之大，他知道自己理应获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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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现在，金库管理员有大量机会。有时储户会把钥匙交给他，为他们打开箱子。在掌心放点蜡或口香糖，复制一把钥匙是很简单的事。或者他可以使用一些未被租用的保险箱钥匙；要是时机允许，他可以复制一些保险箱，然后当它们被租出去时，他就有了一把钥匙。即使未被租用的保险箱没有上过锁，由随机选择的第一把钥匙来设置，他仍然可以重复上述做法。而且，即使需由他和另一个受信任的雇员同时去拿闲置的钥匙，如果他够聪明的话，也能拿到钥匙，而让另一个人一无所知，尽管这几乎可以在后者眼皮底下完成。你看，一切都归结于此人的诚实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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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停顿了一下。这个人谈到工作以及叙述时所表现出的冷静，让康斯坦丝很是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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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库管理员的所得比他和薪水高得多，理应如此。但当他要求加薪时，他们告诉他，他能保住这份工作纯属幸运——他们反而将他的薪水减到七十五美元。尖刻的指责令他气愤不已，他决心使他们聪明起来，向他们展示一下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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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天中午，他出去吃午饭……从此以后，他们就一直在四处寻找他。他拿走了五十万现金、股票和债券，未经登记的，因此，很容易抵押和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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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他的动机呢？＂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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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久久地看着她，目光炽热，仿佛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似的。＂我想，＂他回答，＂我想报仇，也想有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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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说得很慢，试探性地，好像意识到现在向她隐瞒什么已毫无益处，面对眼前这个得到他秘密的女人，他仿佛只想把自己完全彻底地坦陈给她，作为他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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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称梅西的他与康斯坦丝的关系飞快发展成友谊，二人相识仅仅两周。他是在一个波西米亚聚会上被人介绍给她的，他与她交谈，直白坦率，遂得芳心。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要求打电话给她，以后经常在晚上带她去剧院，并一起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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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知不觉地，他们之间建立起了友谊的纽带。她觉得他是一个身体和精神都高度活跃的人，能做到长期隐忍，必定有一种强烈的意志在支持着他，这样的男人可以使她着迷，也让她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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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而梅西的感情叫人摸不透。他在康斯坦丝身上看到了一个见多识广、深谙世故的女人，但却未被深不可测的地下世界所污染，或者至少没有将其他人推入风流社会的泥沼中。他钦佩并尊重她。他，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家，在她身上看到了现实。她，一个无法无天的业余冒险家，从他身上看到了同类间的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