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教育（六）工分制下的大学教师

　　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
　　梅贻琦1931年12月2日出任清华校长的就职演讲上说：
　　＂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
　　在西方，大学最早是教师和学生组成的团体，
　　连固定的校园都没有，
　　更别说大楼和各种尖端设备了。
　　清华大学
　　国内的大学有大楼了，也不乏各种大师，
　　然而钱学森之问却让各种大师脸面全失：
　　＂这么多年培养的学生，还没有哪一个的学术成就，能够跟民国时期培养的大师相比。＂
　　＂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
　　钱学森之问
　　为什么战乱中存续不到十年的西南联大，
　　却是中国近代高等教育上不可逾越的丰碑？
　　代表中国最高科学水平、宁可空缺数年也不发的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
　　依然有不少争论：
　　2013年铁基高温超导体的发现就被人质疑是跟风日本人原创的结果，
　　2015年的透明计算被人质疑课题低劣和材料造假。
　　与之相对的是：
　　国内申请专利数量已经超过了美国、欧盟、日本、韩国这四大经济体的总和，
　　中国SCI论文数量全球第二，仅次于美国。
　　中国的陆大道院士指出：
　　``中国科研资金、方向正被西方国家的SCI所支配，我们的科研人员贫于创新、贫于思想。＂＂
　　陆大道：中国科学院院士，经济地理学家重科研，轻教学
　　在大学职称评审和考核的指挥棒下，
　　大学教师将大部分精力花在了申请项目和发表论文上，
　　在教学方面所用精力有限。
　　尽管科技部连同教育出台了清理大学评价的``四唯＂＂（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文件，
　　但是由于没有更为合理的评价标准，
　　现在大学依然是这四唯，
　　其实应该再加上一个唯帽子。
　　泰山学者
　　有人统计，在目前中国大学有人才帽子近百项，
　　比较知名的有长江学者、杰青、千人、青年千人、优青、青年长江等等，
　　帽子成为了人才在大学间行走的硬通货，
　　而没有帽子的教师在大学就属于基数。
　　不要小看了各种帽子，
　　现在教师的工资待遇就跟各种帽子待遇挂钩，
　　院士、长江、杰青这些帽子在任何一所大学都可以吃得开，
　　每个帽子值多少钱学校的眼里都是有价的，
　　感兴趣的可以去找各个大学的招聘文件，确实是明码标价。
　　可是即便中国大学有如此多的大师和人才，
　　其中也不乏在国外著名大学做到教授职位的人，
　　可是为什么依然不能回答钱学森之问呢？山头林立，近亲繁殖严重
　　目前国内各大学内部山头林立，近亲繁殖严重，
　　年轻教师为了能够占有更多的资源，纷纷投靠各路大佬，
　　国内大学教师如果没有团队，
　　很有可能最后落得来连实验室都保不住的下场。
　　相反，那些发展好的团队大多都有一位有帽子的带头人在前面，
　　这位带头人在国内外具有一定的知名度，
　　可以去各个地方抢占资源和申请项目，
　　而团队中其他成员就围绕着这个带头人进行建设，
　　团队越发展越大，抢占的资源将会越来越多，
　　直到后来就会出现因为利益分配不均或者领头人不在了导致团队分崩离析。
　　杨振宁和李政道
　　这好像是国人的通病，
　　就像杨政宁和李政道这两个人的团队最后也弄得老死不相往来。
　　文人相轻在科研团队中同样也存在，
　　尤其是存在利益分配纠葛的时候，
　　斯文扫地都算是轻的了。
　　南京大学的闻海虎和王牧在院士投票前夕闹出的那一出，
　　也是让人明白了即使科研做到了如此高度的人，
　　最终也难逃脱名利二字。大学校园教师收入悬殊
　　目前中国社会存在贫富差距大的问题，
　　大学校园教师收入同样也存在差距大的问题。
　　这里的差距达并不是不同职称带来的，
　　而是因为帽子不同、项目的多寡带来的，
　　大学教师中不乏年薪上百万的人，
　　与之相对的是很多处于科研黄金时期的年轻人为了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每年都奔着那些考核指标奋斗，
　　完全忽略了为了自己的兴趣而科研。
　　钱
　　学校的各种政策没有延续性
　　学校的各种政策没有延续性，
　　今年是这样的政策，
　　明年很有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政策。
　　武汉大学实行``3+3＂＂聘用制，
　　承诺三年后通过考核便进入武汉大学的教师编制，
　　结果第一个三年之后教师淘汰率97%，
　　119名教师只有4人通过评审。
　　贵州某大学为了通过教育部评估，
　　大量引进博士，等到评估过后，
　　招来的博士``走的走，死的死，残的残，没剩下多少了＂＂。
　　临沂大学为了提高教师队伍中博士学位占比，
　　对300多名只有硕士学位的教职工要解除用工关系，改为劳务派遣。
　　所有的这些政策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使得年轻人没有一个稳定的预期，
　　于是更多的博士毕业后更多的想法是尽快找一个稳定的职位，
　　而不是去不同的学校继续深造，
　　因为同样的职位，今年能进并不意味着明年也能进。
　　数学天才陶哲轩
　　国外大学由于体制比较稳定，
　　再优秀的人都需要经过相应的步骤才能进入大学当教授，
　　比如数学神童陶哲轩博士毕业以后，
　　也经历了助理教授、副教授、教授等阶段，
　　尽管所用时间比较短（1996博士毕业，2000 年UCLA 的Full professor），
　　这也是他证明了他独立工作能力之后才进入大学当教授的。
　　而目前中国大学的招聘制度很多人博士刚毕业就直接聘为教授，
　　还有一些经过几年博士后之后聘为教授，
　　完全没有证明自己的独立工作能力，
　　目前中国大学招了一大批这样的教授，
　　当然其中不乏优秀的人才，
　　但是同样也有没有证明自己独立工作能力的人直接聘为教授，
　　这与之前中国大学教学评估抓紧提了一大批教授一样，
　　所有的这些不按流程来进行的行为，
　　最终都会由学校来买单。
　　北京大学年轻数学家徐晨阳
　　北京大学一位有名的年轻数学家徐晨阳，
　　离开北大前往美国麻省理工任教，
　　在离开前指出国内科技界有三个问题比较值得关注：
　　第一个问题是学风比较浮躁；
　　第二个问题是学术造假得不到惩处；
　　第三个问题是对年轻人的支持不够。
　　像他这么优秀的人都感觉到对年轻人的支持不够的话，
　　可以想象高校普通年轻教师又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状况。
　　韩春雨
　　至于学术造假得不到惩处这个问题在中国确实比较突出，
　　比如被知识分子公众号称为做出过``诺奖级＂＂水平工作的韩春雨，
　　在文章被撤稿之后依然没有收到任何惩罚，
　　依然在河北省给他投入上亿建立的实验室里面喝功夫茶，
　　对于科研是否造假这种如此好评判的事情，
　　最终依然不了了之，
　　这又不是韩X文章是否代笔那个只要当事人不松口就很难搞清楚的事情，
　　科研是否造假竟然最后也是一部糊涂账。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日本国立理化学研究所著名教授笹井芳树，
　　因卷入小保方晴子干细胞研究丑闻而上吊自杀，
　　小保方晴子也身败名裂，
　　不可能还像韩春雨一样继续在大学里从事科研工作。
　　小保方晴子
　　真正的科研靠的是兴趣和好奇心，
　　兴趣的基础是基本的物质生活得到足够的保障，
　　而中国大部分年轻教师成天都是为了生活而奔忙，
　　研究的落脚点不是兴趣，
　　而是能否发表高影响因子的论文或者SCI论文，
　　这些是职称评审和年度考核所必须的，
　　另外还有写不完的本子以及各种日常杂务，
　　更别说自己也有生活以及家人需要照顾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忙完之后，
　　基本上就没有空闲时间来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2019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吉野彰
　　而好奇心是需要一直保持的，
　　每个人从小都有好奇心，
　　但是国内从小到大的教育制度却是抹杀好奇心，
　　能够有些许好奇心剩余到博士毕业也是非常难得的了。
　　即便是这样，中国的大学里也不乏为科研奋斗终身的理想主义者，
　　也不乏面对不公仗义执言之人，
　　只是这些理想主义者要么在大学里终老清苦一生，
　　要么因言论不当被逐出校园。
　　偌大的一个校园，已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
　　学校里的教师要么跟着指挥棒一起疯狂，
　　要么就被时代所抛弃，就是这么简单。
　　你又能期望这样的教师培养出什么样的学生呢？
　　钱老的追问可能依然得不到答案。举两个例子来说明不同驱动的教师做科研的区别
　　举两个例子来说明不同驱动的教师做科研的区别。
　　其中一个是美国乔治亚理工机械工程与生物学系的副教授——胡立德，
　　从小就爱提各种奇怪的问题，
　　长大后进入MIT数学系师从因研究弄皱床单而获得搞笑诺贝尔奖的数学家马哈德万，
　　胡立德的研究课题就是生活中遇到的各种有意思问题，
　　如昆虫如何在水面行走、下雨的时候蚊子为什么不被雨滴砸死、动物睫毛长度的秘密等等，
　　后来因为研究哺乳动物尿尿时间长度也获得了搞笑诺贝尔物理学奖，
　　于是他戴着马桶圈上场领奖。
　　胡立德
　　另一个是中国南京大学社会学院教授梁莹，
　　她的另一个称号是``404教授＂＂，
　　因为将自己之前发表的120 余篇中文文献撤稿，
　　结果因为动作太大引起了媒体的注意，
　　媒体深挖之后发现她多篇文章存在抄袭的问题，
　　而她却拿到了包括优青、青年长江学者所有她那个年龄段能够拿到的帽子，
　　并且因为上课敷衍、迟到早退被学生集体举报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如果不是最后新闻媒体的报道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拥有如此多帽子的老师在中国高校里永远不会出问题，
　　并且她的研究也毫不顾忌伦理，经历造假等等，
　　所有的这一切，包括之前撤稿的120余篇论文，
　　让她拥有了如此多的帽子以及帽子能够带来的名利便是她科研的动力。
　　梁莹
　　上面两个例子鲜明的说明了教师虽然都是做科研发论文，
　　但是不同的驱动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因为兴趣和好奇心会让研究变得有意思，
　　而为了论文背后的名利而做研究就会铤而走险，
　　``非主观造假＂＂的韩春雨也是属于后者。
　　当然，举这两个例子并不是说国外的月亮就是比中国的圆，
　　国外也有为了名利做研究发论文甚至造假的学者，
　　比如贝尔实验室的德国科学家舍恩，
　　用所谓的分子晶体管这个概念与多人合作，
　　在国际著名的期刊《Nature》和《Science》上发表了多篇论文；
　　哈佛大学终身教授Piero Anversa 引领了十几年研究的心肌干细胞修复心脏其实是造假，
　　让该领域倒退十年。
　　引用这些例子的目的是说为了论文而研究发表论文了事，
　　而为了兴趣而研究同样也会发论文，
　　并且有可能会得到一些有意思的原始创新，
　　因为兴趣会让人研究一个课题数十年，
　　而论文的热点几乎过几年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