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分钟读完白先勇一把青今生青丝转白发,来世还做痴心人
"曾经有那么一群年轻人,每一次起飞都可能永别,每一次落地都必须感谢上苍。
他们战斗在云霄,胜败一瞬间,他们在人类最大的战争当中成长,别无选择。
因此,他们对飞行的热爱,对天空的憧憬,还有那些国仇家恨、纵横捭阖、儿女情长,都必须化成命运的音符,飘扬在云间。"
这是纪录片《冲天》的开场独白,而文中的他们就是中华民国第一代空军飞行员,
他们是一群平均年龄只有23岁的青年,个个出身于名门望族,接受过良好教育,
在国家危难之际应征入伍,经百里挑一组成飞行大队,是名副其实的"飞将军",
面对这群真正的天之骄子,没有人愿意去想象翱翔天际的飞机会瞬间陨落,也没有人愿意去相信鲜衣怒马的少年会变成残骸一片,
可这一天终究会到来,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一旦天上男人的战争结束,地上女人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大家好,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白先勇先生的历史纪实小说《一把青》,给您讲述一段空军飞行员的浪漫爱情故事
"飞行员"是一个特殊的职业,比起陆军和海军,空军作战的他们,被人们的想象赋予了更多的浪漫,
对这一群高空生物来说,起飞是生命中的常态,降落只是人生里的偶然,所以朱青说:
我不知道飞行员是否都一腔热血,但我知道,飞机对于他们,就像小孩子的糖果,是生命中少不了的东西。
朱青和郭轸相识于一次偶然,没有惊天动地,却彼此一见倾心,
在这之前,朱青可从未想过要成为一名空军家属,但人生就是这么奇怪,遇到了对的人,认定了对的事,就会本能的义无反顾,
这天,郭轸带着朱青回来见"家长",其实说是见家长实际上见的却是郭轸的师傅和师娘,
郭轸的父亲曾经也是一名空军飞行员,但不幸的早早死于战火了,母亲不久后也病逝,于是,父亲的同事周伟成就把郭轸接到了自己的家里,
这个人后来就成了郭轸的师傅,他一生无儿无女,拿郭轸当儿子养,
因此,郭轸能带着朱青来这里,就等同于见家长,也代表着郭轸会对朱青的一生负责
师傅和师娘初见这个不爱说话,乖巧文静的女孩朱青时都十分诧异,
因为她和郭轸活泼跳脱的性子完全不同,据师娘事后回忆说:
"朱青是个十八九岁颇为单瘦的黄花闺女,头发也没有烫,抿的整整齐齐的垂在耳后,见了我一经半低着头,腼腼腆腆,很有一股让人疼怜的怯态,一顿饭下来,我怎么逗她,她都不大答得上腔来,一味含糊的应着"
这两个看上去完全不般配的人,因为爱情相互吸引着,对周围人的阻拦不管不顾,一个因为违反了学校的纪律被开除,一个因为触犯了军人的纪律被降职,
但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在师娘的撮合下,郭轸和朱青结婚了,
但军人不是普通人,所以军人的妻子也注定不能和自己的丈夫过普通的日子,
婚后没几天,战事就起了,原本两周的婚假和打算好的杭州蜜月,只能被无限期的向后推移,
郭轸受军命立刻奔赴战场,朱青哭得死去活来却无济于事,
国共内战,似乎预示着每一个家庭都不会平静,而朱青也终于明白了普通女人和空军家属的巨大不同
师娘受郭轸所托,前来开导刚转换身份还不适应的朱青,并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解她:"朱青,师娘有几句话想给你讲,不知你要不要听,飞将军的太太不容易当,二十四个小时,那颗心都挂在天上,
哪怕你眼睛朝天望出血来,那天上的人也未必知晓,他们就像那些铁鸟儿,忽而飞到东,忽而飞到西,你抓也抓不住,
你嫁进我们这个村子里,朱青,莫怪我说句老实话,你就得狠的起心肠来,才担得住日后的风险呢",
在战争年代,人的命由老天作主,爱情在这里是奢侈品,特别是对于空中的男人,他们不属于地上的女人,
等待总是难熬的,但有了师娘的陪伴,朱青也表现得很沉稳,
在这段时间里,她学会了做菜,学会了织毛衣,还学会了打麻将牌,当然,也听说了那个骇人听闻的"空军家属"婚姻模式:
空军军官的生命可能会随时消逝,所以,他们对爱情和家庭的责任感,强到了可以将自己的妻子托付给同队战友的程度,
谁牺牲了,就有下个兄弟或朋友来顶上,就这么一个托一个,去替代他去履行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就像师娘说的:
他们是注定活不过我们的,
谁知,这句话竟一语成谶,没多久就传来了郭轸牺牲的消息,几天的夫妻情分,几个月的焦心等待后,
郭轸和朱青这对深情夫妻在漫长命运中,进行了短暂的交合之后,就永远地分开了,
朱青接受不了现实,她抱着丈夫郭轸的制服发疯似的跑出这个令她窒息的空军家属村,
这个村子名叫"仁爱",可命运却没有给她们这群女人一点的仁爱,
她要去找郭轸,可听说郭轸连人带飞机一起跌的粉碎,她到那里去寻找呀,于是,朱青就不管不顾的疯跑,一头撞向了电线杆,
现在,她被好心的人抬了回来,大家都围着她,这群女人同命相连,原本聚在一起都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此刻却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安慰朱青,
她们都沉默着,面色担忧,等待着下一个消息,又会带来哪一个丈夫的噩耗
朱青最终没有如愿的死去,师娘寸步不离,看顾了她一个月后,
她的父母亲从重庆赶来了,看着面如死灰、两眼凹陷的女儿,朱青的父亲沉默不语,朱青的母亲却忍不住说道自己的女儿一句:
"该呀,我要她莫嫁空军,不听话,落得这种下场",
然后把蓬头垢面的朱青从床上扛下来,用板车拉走了,这就是军人家属的宿命,男人的战场在天上,是和敌人,而女人的战场是在地上,是和自己,
一个女人自嫁给军人开始,就要做好准备,将自己的心武装成铜墙铁壁,单从这一点看,朱青的修炼还在后头
朱青回重庆没几天,战火就烧到了仁爱东村,师娘来不及再为朱青惋惜,自己就和那些空军家属开始了逃难,
几经坎坷,这批女人孩子跟随她们的丈夫到了台湾,现在,战事不再那么频繁,她们也过了几年太平日子,
这天,空军新生社举行游艺晚会,师娘收到了两张票,她闲来无聊便想去看热闹,于是就带着邻居家上中学的小姑娘一起去了,
她们到时,晚会已经开始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挤进去,里面喝酒的、跳舞的,摸彩的,吵闹的厉害,
这时一个衣着妖娆的女子走上了台,台下立刻一片雷鸣似的的喝彩,她"笑吟吟地没有半点羞态",一手扶着麦克风,一手拨弄那头蓬成鸟窝的头发,唱了起来:
"东山哪,一把青;西山哪,一把青,郎有心来姊有心,郎呀,咱俩儿好成亲哪",
台上女子唱的走心,台下师娘听得入神,这首歌她再熟悉不过,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并叫了一声"师娘",
师娘十分诧异,她姓秦,自丈夫来台湾的路上逝世后,便没有人再喊她"师娘"这个称呼了,在台北,大家都称她秦老太,
蓦然间,"师娘"这两个字十分遥远,她回过头,看见了那个刚刚在台上唱《东山一把青》的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朱青,没有人知道回重庆的朱青为什么此刻身在台湾,
也没有人知道当初和陌生人说一句话就羞红脸的朱青,为何现在能在舞台上高声歌唱,在人群里谈笑风生,
那个连拔高声音说话都不肯的朱青就是眼前这个身姿曼妙、风情无限的女人吗?
师娘有些不敢认,也有些不敢想一个女人,要经历怎样的捶打,才能笑看一切呢
朱青的话匣子打开后,师娘对她这些年的境遇有了了解,她现在过的不错,唱唱歌,做做菜,闲了就约一桌人打麻将,
不用再操心某个人什么时候回家,或者会不会再回来,
她早已看淡了变故,因此不再一心求死,追求两人白头,一脸淡然的朱青像极了当年的师娘
大概三四个月后,师娘在市场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朱青的一个牌友,从她的口中,师娘知道了那个经常出现在朱青身边的小顾前几天飞机失事死了,
师娘听后立刻赶到了朱青家,她依稀记得当年郭轸离世时,朱青发狂的情形,
但当她赶到朱青那里时,她却正在认真的为脚趾涂蔻丹,脸上没有半分的焦急和难过,随后朱青笑着起身张罗师娘吃饭,
说起情人小顾时也一脸平静:
"小顾在这里没有亲人,他的后事由我和他的几个同学料理清楚了,昨天下午,我才把他的骨灰运到碧潭公墓下了葬"。
师娘静静的看着朱青,她未施粉黛,看起来年轻爽朗,比起十年前,她脸颊丰腴了不少,看起来皮肤也紧滑了,完全不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
师娘觉得自己虽然比朱青大了一把年纪,但已经找不到什么话来开导她了,
同样是面对死亡,朱青前后两次的言行有了鲜明的对比,
十年前,郭轸离世时,朱青痛苦的要追随他而去,而十年后小顾去世的时候,朱青却平静异常,
她成长了,终于放下了自己"一人一生一世"的执念,能够坦然的接受世事无常了,
但是师娘并不为她感到高兴,因为这些道理,只有残酷的现实和岁月的苦难能教会她,朱青学会了怎么当一个空军的妻子,可天上的男人却都不在了,
师娘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周伟成,他比郭轸稍稍幸运些,躲过了炮弹,活过了战争,却在返回台湾的船上得了痢疾,被扔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里,
师娘没有过分难过,哪怕翱翔一辈子的丈夫即将葬身鱼腹,她早就知道,丈夫是活不过自己的
军人最好的归宿是战场,其次才是爱人的身边,现在师娘和朱青都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她们不奢求和天上的男人一生到老,只求在风雨飘摇的战乱年代里相互取暖,
战争的残酷,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我们无法想象的,选择成为一个空军家属,就选择了成为一个百毒不侵的人,踏上了一条"冷血无情"的路
当然,这并不是危言耸听,据史料记载,1928年中国空军摇篮之一的笕桥中央航空学校成立之始的校训就是:
"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从这里走出去的飞行员,90%都在战争中牺牲了,
因为这个原因,航校规定空军结婚年龄不能早于29岁,飞行员普遍不敢谈恋爱,不敢结婚,
因为他们的生命随时都会终止,而一旦有了牵绊,就将给对方带来无尽的痛苦
这就是战争,这也是现实,生命的战火中空军年轻的躯体脆弱不堪,他们身后的女人们也同样要学会在战争的炮火中努力的活着,
因为,这既是对自我生命的尊重,也是对曾深爱过的人最好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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