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车，库车（三）神秘之境

　　库车，于我而言，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存在。
　　之前我对库车的历史知之甚少，现在知道的仍然不多，除了史书上有关库车——古龟兹国的只字片语，以及残存在这块土地上让人惊叹的石窟、烽燧、老城和神秘大峡谷……
　　从库车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些点点滴滴不时像电影画面般闪现在我的眼前。
　　如果不赶快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以文字的形式固定下来，我很担心有一天记忆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影无踪。
　　渺小的人类
　　3
　　神 秘 之 境
　　1999年4月的一天，一位叫做阿布来提的牧羊人像往常一样在库车阿艾乡的一个山谷里放羊，一不留神，山羊不见了。正当他向上攀爬四处找寻时，眼前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山洞，藤蔓后的洞口堆满了泥土，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不敢贸然进入，他试探着向里面扔了块石头，除了石头落地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于是他用手把洞口的泥土拨开一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抬眼一看，他大吃一惊，洞壁上都是精美的壁画。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脚，让他踏进了尘封一千多年的历史，从此揭开了阿艾石窟的神秘面纱，原先沉睡在群山中无人打扰的大峡谷也逐渐为世人所知。
　　这条距离库车市 64公里的大峡谷现在被命名为天山神秘大峡谷，大自然亿万年的风雨剥蚀、山洪冲刷在山腹中形成了一条深50多米、长3.7公里的通道。
　　如果从空中俯视，很像是被一把斧头从山体上劈开了一条狭长的裂缝。
　　还未走进景区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红褐色的巨型山体高高耸立，直插蓝天，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一簇簇燃烧的火焰。不是火焰山，胜似火焰山。当地人称之为＂克孜利亚＂，维吾尔语的意思是＂红色的山崖＂。
　　＂我是一不小心被这神秘之谷的惊艳勾魂，陶醉得让我忘了尘世，阴柔中蕴藏的神奇，雄壮中隐含的神秘，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另类杰作，她浅浅的一笑，绝对神迷了，眼中只有红色、红色……＂《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这么说。
　　▲ 火焰山
　　谷口十分开阔，走进峡谷，却见峰回路转，蜿蜒曲折，时而宽阔，时而狭窄，宽的地方有50米，可以练习折返跑；窄的地方半米不到，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行走在峡谷谷底，就像开始一场在地缝中穿行的地心之旅。谷底布满砂石，间或有小溪静静流过，地面松软，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不留神细沙就钻进了鞋子。
　　▲ 潺潺溪流
　　抬头望去，两侧奇峰嶙峋，气势磅礴，褶皱弯曲的红色山崖几乎黏连在一起，只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陡峭的峰峦似乎随时都会压下来，让人产生一种压迫感。
　　正午的阳光像佛光一样射进峡谷，照得红色砂岩通透灵动，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柔美的线条、清晰的岩石纹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惊叹。
　　▲ 光影变幻
　　这条大峡谷还有7条支谷，看到一岔道通往山崖，正想过去一探究竟，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前面危险，不要上去。＂
　　回头一看，一个个子不高、麦色肤质、头发卷曲的小伙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他戴着墨镜和口罩。今年疫情时有反复，新疆的防控一直很严格，即便是在户外，也要求戴好口罩。
　　＂不要上去，危险！＂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这里的安全员＂，他指了指胸前的工作牌。
　　我收回脚步，向他点了点头。
　　他向我解释：＂大峡谷的山体含有沙石且土质松软，经常会有石块滑落。在这里我们都不允许游客大声叫喊，因为回声很有可能将原本已经松动的石块震落下来。
　　正值汛期，气候多变，大雨会引发洪水，甚至泥石流。之前有一次突然下起了暴雨，有两个游客没来得及跑出来，就被大水冲走了。＂
　　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你看，现在景区里每隔几百米就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建一个安全岛，一旦有突发情况，你们就可以在那里避险，等待救援。＂
　　很久以前，大峡谷就是一条深深的河道，流淌着从天山山脉奔腾而来的洪水。干涸后成为现在的河谷，山体层层叠叠的褶皱就是洪水冲刷的证据。
　　▲ 曾经的河道
　　这位安全员叫多里库，柯尔克孜族，今年25岁，库车人。怕我听不清楚名字，还特意俯下身来用手指在沙地上工工整整写下汉字给我看。
　　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在乡下和父母在一起务农，他一个人出来打拼。除了这份工作，业余时间还给做二手汽车交易的朋友帮忙，干得还不坏，已经在库车买了一套 90 多平米的商品房。
　　＂你知道我原来是干什么的吗？你肯定猜不到。＂他摘下墨镜，调皮地眨了眨眼。我这才看清他的脸，深目高鼻，粗黑的眉毛下有一双纯棕色的眼睛。
　　＂做什么的？＂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幼儿园老师！＂他说。 啊？一个大小伙子做幼师，确实想不到，＂那为什么不做了呢？＂
　　＂做老师需要每天很早去幼儿园，我有时候起不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总是在这里巡视，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的，现在差不多是旅游旺季，人很多，我要像猎犬一样警觉，时时观察游客的情况。早晚没什么人的时候，我可以看一会儿手机。＂他晃了晃手里的华为。
　　＂我喜欢和人打交道，这里可以遇见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和他们聊天，了解外面的世界，学习他们是怎样思考的，毕竟我们这里信息有点闭塞，思维也有点落伍。＂他接着说道。
　　真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
　　多里库要去大门口的景区管理处，我也打算返回，我们一边走一边继续聊。
　　▲ 别有洞天
　　大峡谷的迷人之处，不仅在于它的奇峰异石，更在于它的幽深神秘。
　　每当晨昏之际，风起之时，峡谷中或有雾气氤氲，或有山间回响，加上光影变幻，神秘气氛不可言说。
　　阿艾石窟的发现，更是把大峡谷的神秘推到了诡异的境界。如果说大峡谷是大自然的奇迹，那么阿艾石窟则是这奇迹中飞舞的精灵。
　　路过离谷口1.5公里的阿艾石窟简介牌，多里库说，阿艾石窟就在这上面35米高的山崖上，洞深不足5米，高不过一人，洞顶呈拱形，跟我们在克孜尔石窟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洞窟虽小，但意义却不同寻常。
　　据专家鉴定，阿艾石窟始建于盛唐时期，虽历经沧桑，但由于地处人迹罕至的大峡谷悬崖上，不易攀爬，较少受到人为破坏，所以保留了大量的汉风壁画和汉字榜题，色彩绚丽、形象逼真，其艺术水平可与同时代的敦煌壁画相媲美。
　　这是汉文化在西域传播的珍贵史料，在新疆境内保存完好的只此一处。
　　之后，考古人员在谷口两侧半山坡上又发现了汉代冶铁、炼铜遗址。当时龟兹和中原关系十分密切，人们分析，阿艾石窟可能是参与开矿的汉人为了寻找精神寄托，和龟兹人共同捐款建造的。
　　一幅唐代边陲各族人民共同生活、并肩劳动，自由信仰、团结和谐的画面跃然眼前。
　　小小的阿艾石窟，见证了大时代的辉煌历史。
　　▲ 一线天
　　一条高约30米的悬梯是最初通往石窟的唯一路径，据说20世纪60年代有兄弟俩意外发现了这处洞窟，他们将洞中宝藏掠为已有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只留下洞口那悠悠的悬梯和人们的浮想联翩。
　　现在这里已经修建了石阶栈道，可以安全便捷前往。但目前仅供学者考察研究用，暂不对普通游客开放。
　　多里库告诉我，近年来，随着雨水的增多，峡谷内经常发生坍塌，这一方面造就了新的自然景观，另一方面也让深藏于此的文化遗迹有了一展真容的机会。
　　这个浮雕形式的飞天壁画就是山体坍塌后被游客发现的，位于离地面2米的岩壁上，色彩与褐色山体近似。画中人物体态丰腴，表情生动，像极了克孜尔石窟的飞天壁画。
　　▲ 飞天浮雕
　　龟兹文化和中原文化一千多年前在这块神秘土地上交融的历史，因着大峡谷残存的印记，变得有迹可循，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海内外游客来这里观光、探秘。
　　1999年之后，大峡谷一边开发、一边接待游客，加之它就在独库公路南端，天时地利人和，名气爆增。
　　2005年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中国最美的十大峡谷，2013年被评为国家地质公园，成为了古丝绸之路黄金旅游线上又一颗璀璨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