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非常作的妈

　　2017年断联至今，不联系，不见面。
　　一年春节，我妈数落我爸每年烧的菜都毫无新意，来来去去都是些鸡鸭鱼肉，她掀翻桌子，碗碎一地，我爸白忙活一上午，真是个喜庆的好年。
　　她咄咄逼人到什么地步，我举几个例子。
　　我妈:以后我老了，病了，你会医治我吗？
　　我:会的啊。
　　我妈:你这么没出息，我怎么指望你啊，到时候生病了，治病得几十万呢。
　　我:你不一定会得重病。而且我会努力赚钱，到那个时候我肯定有足够的钱了。
　　我妈:那如果你就是没钱无论如何都搞不到钱呢，让我等死吗？
　　我:不会的啊，我怎么可能混到这种地步，肯定尽力医治你。
　　后来她情绪激动地骂我半天，说我就是一个看着她死的不孝子。
　　再比如我妈多次在我上初高中的时候问我以后结婚了能不能带她去男方家同住。虽然我根本不想跟她相处，却也不敢说不。
　　后来我结婚了，老公家条件不太好，没有多余的房子。
　　我妈:你以前怎么答应我的，说婚后接我过去住一起的。
　　我:那你过来吧。
　　我妈:谁要住那个穷地方。我自己家里好着呢。你说怎么办，以前答应过我的。
　　我:我现在还太年轻，没能力解决房子的事，但是我总有一天可以把房子弄好接你过来。
　　我妈:就你？怎么可能有能力发达呢，我看是不可能实现的。你就说吧，明明答应我要接我同住，现在又做不到，怎么搞？
　　我:你不嫌弃我现在住的地方，咱们就去。
　　我妈:谁要住那个破地方。
　　……
　　类似的对话曾经每天都在发生，她很喜欢假设各种无解的情况来追问我和我爸，逼得别人焦虑痛苦才开心。
　　我妈跟我爸是在外地工作认识的，交往第二年有了我，90年代富了很多人，我爸是其中之一，曾风光一时，收了一些小弟。其中一个徒弟20岁，被我爸当作亲弟弟，同吃同住。我爸每天天未亮就出门做事，我妈和我爸徒弟朝夕相处，背叛了我爸。直到男方的父母上门对着我爸跪下道歉，我爸才知道这一切。
　　男方父母反对他俩在一起。那男孩向父母妥协，不再同我妈来往，我妈提了菜刀过去砍门逼男孩出来，没人开门。我爸骑三轮车接她回去，说自己还是会照顾她。我妈哭了，说我爸是个好人，她会弥补自己的过错。
　　没过多久我妈再次出轨，这次的对象是我爸的同行，圈里很多人都知道了，我爸觉得伤心就离开了这个城市。
　　几个月后我妈跟情人过不下去，又到我爸所在的城市找他。我爸第二次原谅了她，并在新的城市安家落户。
　　上面这些是长大后我爸告诉我的，有一次是我亲眼所见，在我的印象中，我念大班那年我妈又跟我爸吵架离家出走了，有一段时间都是我爸独自照顾我，给我穿衣服洗澡梳头发送幼儿园。突然有一天我妈来幼儿园把我接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晚上一个叔叔跟我妈睡在一起，那个叔叔对我也不错，带我去儿童乐园，还合了影，相片至今放在我家影集里，我爸也知道，我长大后他说起这一段时我更是毁三观，这个男小三是做小偷的，不知怎么跟我妈好上后搬到我家隔壁，一边偷情一边和我爸称兄道弟，我爸被蒙在鼓里，经常招待他喝酒吃饭。
　　数次的背叛让我爸变得颓废，印象中有一段时间我爸每天喝酒，带着我一起在宾馆里赌博，输掉了所有钱。长大后我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我爸在那段时间失去了一切。
　　我妈跑了，我爸也一蹶不振，把我送回老家让爷爷奶奶抚养，自己在外头醉生梦死。
　　后来我妈跟的那个贼被警察抓了，我妈就再次找我爸和好。
　　和好后生意就没再有过起色，一年暑假我被接过去玩，见到的也是天天小吵三天一大吵的场景。一天我妈从市场里哭着回来，说我爸伤了她的心，带我回了外婆家。我太小还不懂大人之间的事，以为是我爸做了什么伤了她。长大后我爸告诉我，他在菜市场卖黄鳝便宜了一六旬老太太五毛钱，我妈突然向他发难不断质问为什么要便宜老太太五毛钱，是不是和老太太有肮脏的男女关系。骂着就把桶里的黄鳝血全扣我爸头上，市场里几百人围观这场闹剧，我爸就赶紧把我妈的手扣在身后，拖回了家。
　　数十年后我妈时常提起那一幕，怨恨道: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你像押犯人那样把我押出去，让我颜面尽失。
　　没多久我爸肺积水，做了个手术，出院后我爸妈决定回我爸老家生活。
　　我妈在之后的很多年一直强调是看我可怜，为了我才回来的。长大后才弄清楚她是因为情人被警察抓走，迫不得已回到我爸身边，又因为生意不好做而被迫回来。
　　我爷爷是校长，奶奶以前也教过孩子，爸妈不管我的那几年都是爷爷奶奶照顾我，记忆中家庭还未破裂的时候，爸妈第一次带我见爷爷奶奶，两位老人都特别慈祥。后面我成留守儿童长住后，总觉得爷爷对我经常有不满，但还是会辅导我功课，教我写大字。小时候以为是重男轻女，长大后才明白爷爷是对我妈不满。
　　而我妈在回老家和公婆同住后经常跟我讲爷爷奶奶对我们一家的不公，对我堂哥一家如何如何，对我们一家又如何如何，我深以为然，现在想想，任哪个老人知道儿媳做了这样的事都不会有好态度，不翻脸也不错了。
　　回老家后我妈变本加厉，常常以鸡毛蒜皮的理由对我破口大骂数小时，不许我哭，哭就得到一顿毒打。
　　其中一次印象深刻，只因我多眨了几下眼睛，而我眨眼睛的原因是刘海过长挡得我眼睛不舒服。就这点事，她骂还是小学生的我眨眼睛是为了勾引男人，我被绑在家门口的柱子上打。
　　我爸和很多邻居过来给我解围，还是阻止不了我那疯狂的妈。很多人给我说好话，说我乖，学习好，帮我松开绳子护着我。
　　我的整个成长过程，都十分不安，笼罩在焦虑中。时间长了，我情感上似乎和普通人有不小的区别。会让正常人崩溃的事，往往我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我经常被打，动不动耳光就甩过来了，换牙期时被打掉牙，只因晚上七点还在房里和猫咪玩耍。我在日记里发泄着愤恨，说真想打烂她那张胡说八道的臭嘴。她的臭嘴没被打烂，倒是我自己被打到唯唯诺诺。
　　小学五年级的一个期末，学校给我发了几十块钱。我买了一些本子和笔准备假期写作业用，回家后我妈以[乱花钱将来会变坏]为由打骂了我，而且几个小时不带结束。我爸实在看不下去，说差不多就行了吧孩子并没有犯错。我妈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和我爸大吵一架，拿了家里仅有的八千块离家出走，路上碰到我爸朋友，两人一拍即合私奔到外地。
　　我爸被妻子和朋友同时背叛，离开我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再次成为了留守儿童。
　　三个月后他们花完了那八千块，我妈回老家就要转正，情人不干了，他只是玩玩而已。我妈上门逼宫，被人家全家老小一起打出了门。
　　我妈被情人抛弃后没地方去，又回来跟我一起生活。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三个月她去干嘛了，以为是自己做错事气跑了她，以为我爸离开是为了多赚点钱。
　　我爸走后我一人承受了我妈所有的负能量，记不清那两年被打多少次，因为太多了。她拿菜刀来砍我，也没有任何缘由。那天是周末，她和邻居大人，以及我和邻居孩子一起出的门，她回家时我跟她说想跟邻居孩子多玩一会跷跷板，她欣然同意。20分钟后我回到家她却面目扭曲地拧我耳朵，用扫把打我，打了一会后我跑了。她疯了一样拿了菜刀追出来要砍我，咆哮说再跑就砍死你。我停住后她扯着我叫我死，把我往河里按。左邻右舍一帮老人用尽全力救我，拉开她，劝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明明孩子这么听话。
　　后来我上了寄宿的初中，和她相处的时间变少很多，初中是我最为幸福快乐的时光，成绩是年级前几，还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因为我长得比同龄人小，每个人像对待妹妹一样照顾我。
　　我妈打电话哭求我爸回来，她说自己知错了，会改掉那些坏毛病。
　　爸回来后我们过了一年多还算幸福的时光，可能因为我妈刚失我爸而复得，正上心，加上我成绩好还比赛拿很多奖让她比较开心，那阵子没怎么吵。
　　中考后我没悬念地进了本地一中，我从农村来到县城，相处模式和从前大不相同，我在其中格格不入，经常因为过胖的脸蛋，有点土气的打扮而被嘲笑，起初只停留在玩笑层面。
　　进入新环境的我是不太适应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我没能再交到跟初中同学那样亲密的朋友，而且学习上我第一次感到有点吃力，虽还是班级前几，在全校范围我却是个无名之辈。我没办法跟我妈交代。果然，一次月考后我班级第五的成绩让她勃然大怒，用垃圾，废物这种词汇骂了我一整晚。
　　班级第五，意味着保持这个成绩到高考能轻松进一本。而在年级里排上名次，意味着可以上清华北大复旦浙大……
　　一个小学没毕业的暴躁女人，想让孩子进一等学府，可你连一个让孩子安心学习的环境都没有提供。
　　高一上了半年，一天班里一个叫wmn的男生和隔壁班男生在教室里打架，不慎打碎我杯子。我同桌不知为何说了调侃了句我的茶杯300w。下一节课后隔壁班男生找我出去向我道歉，还拿出两百块钱要赔我。
　　面对眼前这个帅气的肇事男生，我感到局促，拉了拉校服拉链，害怕露出妈妈给我的中年妇女款内衣。
　　人与人的差别真大，两百块是我三个礼拜的伙食费，人家却随随便便拿出来赔我一个杯子。我没有接受他的赔偿，说了句杯子只是几块钱的地摊货不需要赔。
　　但没多久我看到班里好几个同学在学校贴吧议论这事，说我自称杯子300w，却穷酸得不得了。包括打碎杯子的wmn也在内，列举我的种种寒酸之处，例如气质土，没有能看的衣服，用的手机廉价，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添砖加瓦，构成了我的[奇葩]雏形。
　　我从未想过一直与人为善的自己会被这么多同学讨厌和嘲笑，在他们对我的控诉中我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格格不入了，我是他们中唯一一个穷孩子，准确点说是唯一一个穷得太明显的孩子。
　　那是不是只要我不表现出穷酸，就能合群了呢？于是我向这些人解释，虽然三百万茶杯这话不是我讲的，但我家也不穷，为了掩饰家境我找了种种理由和编造谎话，比如我没有能看的衣服穿是因为爸妈不希望我太招眼，用老人机是因为爸妈不想因为我用智能手机影响到学习。十五六岁的孩子完全不知何为同理心，没法对我被打成异类的恐惧感同身受，我的辩解和谎言让我得到了更多取笑与侮辱。
　　一开始只是班里有几个人讥笑我，当霸凌搭上了互联网，很快发展到全校，全市，全国。学生时代不必说，连参加工作后还是有人追着我向别人抖我高中时代的所谓黑料。
　　我曾几次解释过茶杯事件的前因后果，却没有任何人信我，还因此被wmn认的干姐姐说是推卸责任给她弟，多次来班级附近堵着我骂，在学校贴吧骂。还在一次晚自习下课扇我几十个耳光，我没勇气还手，人来人往，也没有一个人停下来阻止她。
　　我求助班主任jxw，她无动于衷。脸肿着回家被爸爸追问出缘由，爸爸来找校长，校长和了稀泥，打我的yww连一个处分都没有背，在接下来的几年她多次在社交网络上讥笑我被她打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成绩一落千丈，有了社交恐惧，觉得每个人都在嘲笑自己。我自杀被爸爸发现，被舅舅安排治疗抑郁症，我妈一天天地在我耳边嚷，你有的吃有的穿，哪来的抑郁症，就是想博关注而已。
　　后面还发生很多事，跟题目无关就简而言之吧，校园欺凌和网络霸凌持续了很多年，以各种常人想不到的方式，比如假装做我朋友套取我的秘密，假装做我的朋友然后网络直播我的日常丑照。很多跟我完全没有交集的人说我做小三，被轮奸了，是性工作者。
　　我爸是完全知道的，他会上网，我校友以及附近学校的人是如何谈论我的他全看到了，他只会说你别看别在意旁人的评价，可这谈何容易，我才十几岁，如何有那样成熟豁达的心境。
　　我妈也是知道一些的，但多年后假装自己一无所知，数次说道:你进的是最好的学校，我对你也是尽心尽力地培养，你最终退学上个专科，不能怪任何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实在烂泥扶不上墙。
　　上大专后昔日校友跟我同校，再次在校园里散播我高中的事情，每天偷拍我的照片，发在学院贴吧。看照片的拍摄角度，拍摄者离我很近，我却不知道他是谁，这令我不寒而栗。
　　她经常在我面前说我的同龄人谁谁谁以前成绩比你差得多，现在一个个都比你强，在事业单位，月薪两千多。我说我月薪两万多。她说有什么用，没一个正经工作，别人问我你是干嘛的我都觉得很丢脸，说你无业游民。
　　我是做摄影的，她竟如此看不起我的职业。为了讨好她让她开心，我一度每个月上交1w多给她保管，可是她永远不会知足，她意识不到我赚的比她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多，只会时不时地讥讽我没有体面的工作。
　　去年她说自己手机不好使了，我爸给她买了个新手机，她不喜欢就挑刺骂我爸，骂激动了还爆打我爸，骂我爸没出息。
　　我爸说为什么你再对不起我，我都没和你计较，除了今天，多年来从未提起，而别人做得一点点不好，你就咄咄逼人？我没出息是因为谁？我是因为谁，生意都没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