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预备生

　　未雨绸缪的人
　　都在为养老做准备
　　物质的和精神的
　　图/肖振铎
　　养老预科生
　　文/明前茶
　　发于2021.6.21总第1000期《中国新闻周刊》
　　最近，闺蜜阿涛在学习如何用豆腐取代奶酪，用黑蜂蜜取代白糖，来烘焙出松软可口的甜点，取悦家里的长辈。
　　当医生的朋友都笑赞她忽然成了五好美德媳妇。但阿涛私底下说了心里话：如果不赶紧练就这点本事，我将来怎么在养老院里交友？她看过一档纪录片叫做《人生的最后一站》，78岁的上海老阿姨，老伴去世，家务渐渐力不从心，征得女儿同意后，她卖掉仅有的住房，要搬到养老院去。接她的车辆来之前，她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打量这个家，最后那半小时，唯有墙上的挂钟在发出滴答的响声，万物都静寂了。这是一次一去不回的告别，不知为什么，作为观众，阿涛流下了眼泪。退休女教师来到了养老院，第一件事就是给周围的老人分发她带来的奶油小蛋糕，但是多数都被拒绝了，别人说我有高血脂、高血糖，哪能吃这种点心？老阿姨局促不安地拿着蛋糕，像做错事一样赔笑、尬聊。
　　阿涛看了心生感叹。她唯一的儿子已经在北京的互联网大厂找到工作，未来也不会回南京定居。将来，去住养老院是她与先生唯一的出路，怎样第一时间睦邻友好，怎样组织一场有歌声、有茶水、布满回忆光影的下午茶，从现在开始就要谋划。
　　业余时间，阿涛也在练习高空瑜伽。宽阔的布带如水流一样包裹着她的身体，每一个支撑点都可以随时调整，只要严格按照教练的方式集中意念，合理伸展，调匀呼吸，就能避免身体像钟摆一样在空中甩来甩去，就能有效锻炼出力量、平衡与柔韧性。练习一年后，阿涛可以单腿独立，另一条腿举过头顶或把脚心掰到眼前。她仅仅是为了锻炼出窈窕身姿吗？不，只要保持这种柔韧性的50％，她将有望在八九十岁的时候自己剪脚趾甲。这样，她就不必因为生活不能自理，提高护理等级，可用自己的退休金完全覆盖养老费用。
　　朋友老肖的儿子打算在美国发展，为了老来少寂寞，老肖想尽可能在中年阶段就多交年轻朋友。如今她加入一个盲盒玩家圈，以自己当年在美院学成的雕塑功底做粘土公仔、陶瓷公仔来吸引年轻朋友。画了那么多公仔后，她方才明白，00后为什么会花很多钱收藏盲盒系列，因为他们从小到大一直压力满载，需要泄洪，打开盲盒的那声尖叫就是一次泄洪。
　　最近老肖的老花程度开始加剧，手上精细动作的稳定性也不如从前。盲盒公仔都小巧玲珑，要捏出他们与众不同的眼神，鼻梁上的俏皮横纹，还有撇嘴小确丧的表情，尤其不容易。因此老肖加紧工作，准备多捏一些，以供将来精细描绘。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齐白石在七十多岁的时候，要抓紧时间画出一批精细草虫。
　　未雨绸缪的人，都在为养老做准备，物质的和精神的。齐白石也不例外，当然，今天的空巢父母更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