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都是信前因的人,处身于繁华中,仍忘不了寻觅那些老旧的光阴。烟云散,流年暗中偷换,方才还风尘滚滚,此刻已找不到丝毫痕迹。岁月不知更换了多少次容颜,只有古镇一如既往地守着曾经的誓约,不敢轻易改变当初的模样。暗黄的墙垣、悠长的乡路,古旧的槐树、筑梦的踉跄、斑驳的戏台,显然落满了往事的尘埃,却依旧还是梦里清欢。推开韶光虚掩的重门,那些封存在古镇的人情旧物,是那么安然无恙……. 无论是来过文殊镇的人,还是不曾来过的人,都会觉得文殊镇是戈壁滩上的明珠,是文殊庙前的那抹青苔。文殊镇是一个遥远的梦,一个属于西北人的梦。它古朴、宁静。曾经被世人所遗忘,如今却又被世人所追寻。我总是以为路过文殊镇的人都是因为山里那尊佛而前去的,因为在这里走过的每一位人,都曾经在那尊佛面前祈祷、膜拜。因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那千年的檀香味缭绕着,在文殊镇宁静的土地上,每一个走过的人,都可以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匍匐在这片土地上进行膜拜,都可以去做一个悠远的梦。 今天,我又是怀着怎样一颗赤诚的心踏上这块被檀香沾染过的土地,我又是怀着怎样一颗柔软的心在寻找岁月的痕迹,那些光阴就在眼前,可怎么也拽不住,那些房屋就在眼前,可怎么也抚摸不到儿时的欢笑。我们就在这里,就在文殊镇这块土地上,默默地寻觅着,默默地行走着。 我和妈妈沿着柏油马路在寻找儿时的轨迹。女儿和侄子早就撒欢儿地跑到黄土地里找羊群去了。我看着这个离别了多年的村庄,它离天是如此的近,它离祁连雪山是如此的近,却唯独离我是那样的远。这里的土地荒凉而贫瘠,却养育着我们家族里的几代人。在这里我们用勤劳与汗水改写着一代又一代的故事。 六、七十年代的家乡是怎样的?我一直都在思考。我想大概就和《平凡的世界》中所演绎的是一样的吧,更或者比那些场景都不如。到了八十年代,从我记事起,我就将家里的一幕又一幕用我的眼睛记录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是时代的万花筒,眼睛也是我们记忆的大门。只要将眼睛稍眯起一条小缝缝,那些故事就如奔腾的河水一样泛起了花花。 1980年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全中国每一个犄角旮旯,当然也悄悄的落在了文殊镇这样一个落后的小山村里。我们一代又一代从那古老的楼庄子地里摸索地走了出来,在村子里慢慢地修建了属于自己的宅基地。那时候村民们在选择宅基地的时候都是按照姓氏排名,从记事起我就记得村头就被刘姓家族占满了,下面依次就是茹氏、王氏、、徐氏、崔氏、荆氏、鲁氏,就是这样几个屈指可数的家族却将我们整个村落演绎的繁华无比。无论时光怎样变迁,我们家族的男子们总是用勤劳的双手和结实的肩膀扛起了家庭的重担。三爸是家族中最踏实、勤劳的一位,一辈子总是勤勤恳恳地在庄稼地里,脸上总是挂着憨实地笑容。三爸话不多,但是他的心却绝对的实诚。无论命运如何多舛,三爸永远都是这样憨憨地、默默地用两只双手承受着这一切。 宁静的光阴,在黄土地里默默地穿梭着。黄土墙下灰色的尘埃,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久远的历史。其实,在这样的屋子内没有多少厚重深沉的故事,也没有什么让人敬仰的人物。岁月就像这里的一条河流,一路缓缓走来,诉说着今朝的故事。这座房子内与三十年前相比是改变了不少,但是那土炕依旧保持着古朴的模样。承载着一代人久远的梦,从容地接受着命运的坎坷,从容地看淡着世事无常,也从容地接受着来自新生活的召唤。 走近它,慢慢地聆听着,似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抹薄雾在缓缓地散去,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感受一世的苦难。84年的春天里,杏树林里的杏花开的格外地灿烂,一朵又一朵压的树枝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半个世纪,这花开的如此娇艳是迎着改革的春风而来,这花开的如此娇艳是因为有三爸这样勤劳的实诚人在春天里一遍又一遍的施肥,一遍又一遍的浇水。 花开的声音真美,美得如天边的云彩。春天的花开的多了,就象征着接的杏子多了,也就预示着口袋里的那一元又一元的钱在增加着,对于与土地为伍的人来说,这一树又一树的花象征着夏收的果子。三爸自从承包了杏子林之后,每天都会来杏子林里转一圈,累了的时候就靠在那棵最粗壮的杏树上,闻着花香,眯着眼睛小睡一会,而我们也自然而然地跑到杏子林里捉迷藏,偶尔摘一株杏花放在三爸的鼻子上挠痒痒,而三爸也总是打一个"喷嚏"然后憨笑着说"不能摘杏花啊,那都是我的命根子啊!"远处传来的则是我们欢快的笑声。 三爸对于杏子林和自己的土地十分的热爱,每天五六点钟上地,把个土地整理的平平整整,就连刚出芽的杂草也清除地一干二净。对于庄稼人来说那土地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三爸是地里的好把式,所以将心思全都花费在杏子林里。他每天都会扛着铁锨,拿着锄头来杏子林里干活,一来是开垦杏子林里荒芜的土地,二来是担心那些喜欢着花花草草的人来摘花。 等到杏花落的时候,一颗颗指头大的杏子一点一点探出了头。三爸看着这些青杏,心里那个高兴啊。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杏子成熟的时候,三爸让一家人都爬上树去摘杏子,每个人一个小箩筐,爬在树上开心地说笑着,商量着怎样才能把这些杏子带到城里去卖个好价钱。就在这时桂芳姐发现在树顶有几颗黄灿灿的杏子在微风中冲着她笑,桂芳姐爬在树上,一只手勾在树枝上一只手伸出去摘杏子。突然之间"咯吱"一声,她踩的树枝断了,桂芳姐如断线的风筝一样从树上飘落下来,手里还拿着两个金灿灿的杏子。只听一声惨叫划破了天际,全家人纷纷回转头发现桂芳姐已经被摔得头破血流。于是大家伙儿一个个从树上溜下来,三爸二话不说背起桂芳姐就往村卫生院走去。这时候的桂芳姐千万不能出事啊,因为她刚刚考上了"酒泉师范中专",她手里捏的金灿灿的杏子就是她的学费啊。这下可好,杏子还没买上钱,自己先从树上摔下来了。 三爸和三妈看着打着石膏的桂芳姐,心里立马由原来的欣喜变成了凄苦,家里仅有的一点儿钱都拿出来给桂芳姐看病了,这学还咋上吗?三爸知道自己的兄弟家一个比一个穷,面对孩子一生中仅有的一次学业却要因此而中断。懂事的桂芳姐因为知道自己的家境,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放弃学业。三爸和三妈着急地说"不能放啊,不能放。"可是桂芳姐却说"爸,妈别说了我是家里的老大,我如果去上学的话,下面的两个弟弟怎么办?我如果去上学的话,我要交大笔的学费,还有住校的费用。这学我不上了,还是由弟弟们去上吧。"那一夜桂芳姐抚摸着自己摔断的胳膊哭了一夜;那一夜,三爸在杏子林里站了一夜。就是这样的夜晚改变了桂芳姐的一生,由一名未来优秀的老师变成了工地上的一名民工。 杏子林改变了桂芳姐的人生,也由此退出了三爸的视线,因为他怕,怕这能为自己解决生活困窘的树林会再次发生事故,于是在那个多事之秋,三爸放弃了承包杏树林的梦想。三爸总是会蹲在墙边目睹着村子里的变化,自从桂芳姐去当民工之后,三爸就更沉默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揉着皱巴了的五元钱,将永成哥叫到跟前说"你都已经十一岁了,去上学吧!"这句话何尝不是永成哥多年的梦想,他知道家里穷,为了让大姐能上学,自己从来不敢提上学的事情,只是在父亲的屁股后面默默地干着农活。如今,三爸说出这个大胆的消息时,永成哥竟然激动地流下了眼泪。"爸,我一定好好学习,一定给家里争光。"是的,永成哥很努力,脑子非常聪明,学习也是班里的第一名。 到了冬天三爸总是在嘱咐下养成哥帮我烧炉子。而真正让我了解永成哥腿受伤的事却是妈妈告诉我的。永成哥很调皮,不是喜欢骑驴,就是喜欢斗牛,在那样一个落后的年代里,孩子们能玩什么呢?除了冬天那个大涝池能给他们带来乐趣,其它的乐趣都是从土地里得来的。一旦到了冬天,涝池结冰了,孩子们就会三五成群地去滑冰,家庭好些地会做个小冰车之类的,家庭不好的就只能徒手滑冰,永成哥就是这样在众多的孩子群中脱颖而出,不仅玩滑冰还能变着花样玩,结果就在冰滩上把自己的腿给摔断了。三妈哭过,闹过,但是又能怎么样呢?虽然三爸和三妈到过村医院里,但是那个年代里有限的医学治疗只能把摔断的腿接好,并不能完全治疗,最后,永成哥只能落下一个终身瘸腿的毛病。 尽管多么的不情愿,可是面对命运一次一次的煎熬,我们只能闭着眼去前行。在文殊,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家里,接二连三地出现这样的天灾人祸,总是让生活过的越来越贫穷,无论三爸和三妈如何辛勤地劳作,但是桂芳姐和永成哥的身体总是成为了家里的负累。每个人都无法想象这些事情的旧事前因究竟从哪里生出,只想着命运啊总是拐着弯和贫穷的家里开着玩笑。平静的生活变得极不平静,一段与贫穷做斗争的故事就这样在短浅的故事里慢慢拉开了序幕。就算是一转身,每个人都会抹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样一个故事。 我们总是以过客的方式在行走,在文殊镇塔湾村的路口,有多少故事让人牵肠挂肚。或许那些故事中隐藏着让人心碎的声音,或许那些故事中掩埋了让人心痛的泪水,但是这些故事就算是遇到了,我们能走过去计较吗?顺水而行,路还得继续前行。对于三爸和三妈而言愁苦的人生已经让人身心俱疲,想要在这里觅到一份安定,或许只有那黄色的土地吧。黄土地就这样在岁月的流逝中梳理着他们的头发。无情的光阴又用风沙割裂着那平静的脸庞,即使腰杆已经佝偻的直不起来了,即使双眼已经慢慢地失去了光泽,即使耳朵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是对庄稼地的热爱,却让三爸和三妈的心里活得如那般的平静。 当我们走入村口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三爸在拿着扫帚头在扫地,黄土地怎么扫都是含土带尘的,但就是因为这三爸几十年如一日地把院门口打扫的干干净净。女儿和侄子高兴地挥着小手,大声地叫喊着"爷爷,爷爷,过年好。"年过八十的三爸侧着耳朵,眯着眼睛,笑着说"过年好。"女儿和侄子一进门就跑后院去,说是找羊骑。大人们也任由孩子们去玩耍。妈妈说"你三妈一听你来,肯定给你杀了只鸡。"话音未落,香浓的土鸡味就溢满了整个院落。过年了。真的是过年了。永成哥带着嫂子和孩子也出来了,三妈含笑地掀起了门帘。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这是多么让人回味无穷的一幕啊。在农村像三妈这样一院三户的四合院很少。虽然彼此过着彼此的日子,但是谁家有个事,帮起来也方便些。永成哥在市里面买了房子,一直没搬,就是舍不得自己多灾多病的三爸三妈。永保家条件一直不好,所以也住在这里。所以这简陋了三十多年的房屋,庇护着一家人风雨。 在这座院落里我能看到四十多年的变化,也能感受到四十多年的奋斗,还有四十多年不变的情肠。每一次苦难来临时,三爸三妈和孩子们都没有退缩,都在用自己的智慧和辛勤的双手在改写着昨天的故事。虽然在村子里落魄了几十年,但是几十年的风雨却将一个家洗涤的越来越厚重,三爸三妈已经够苦了,在七十多年的岁月里,三爸目睹了沧桑巨变,虽然命运坎坷,但是心灵澄澈。他微笑不语,怀里抱着稚嫩地,粉团儿似的小孙女。一老一少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三妈手里还在忙活着,锅里炖着土鸡,手里拿着一根葫芦。笑着说"现在政策好,日子也过得比以前好多了。我还得好好地活着。我得好好地活着。要不,我走了他该怎么办呢?"我听着三妈质朴地话语,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经历了七十多年的凄苦风雨,不就是这样一个"伴"在支撑着吗。我握着三妈的手,"三妈,好好地活着,只要我回来,一定会来看你们。"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透过简洁的木质窗子,我看到后院里的羊群,牛圈里健壮的黄牛,还有"咕咕"叫的 鸡。在这个远离了繁华的院落里,有此安逸恬静的田园风光也是一种人生的惬意。三妈和三爸手牵着手,怀里抱着小孙女携家带口地站在门口,向我们挥手着,我和妈妈一个劲地催促着"回去吧,回去吧!"但是无论我们怎样的挥手也扯不断那萦绕于心头的情思。 千年前,文殊就是这模样, 千年后,文殊还是这模样, 无论是你来过,还是走了, 文殊永远是你灵魂的故乡 无论你是归人, 还是过客, 那蓬门, 始终为你敞开。 图片来自网络,在此感谢作者。 作者:樱花 编辑:海贝儿 #辞旧迎新之打卡挑战活动# #文化大拜年# #我的家庭相册# #过年回家# #年味# @微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