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大才子解缙之死
历来储位之争向来是最敏感的政治议题,哪怕是皇帝再亲近的大臣都避之唯恐不及,纷纷以皇帝家事为由,避免牵涉其中。而明代大才子解缙却不走寻常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朱棣立储之事上,他如飞蛾扑火般勇敢地扑了上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三个儿子中,朱棣最欣赏最喜欢的是在靖难之变中征战有功的二儿子朱高煦,没有之一;而不喜欢身体肥胖、性格柔仁的长子朱高炽。而解缙则是朱高炽的忠实支持者,在朱棣摇摆不定时,他的一句"好圣孙"坚定了朱棣立朱高炽的信念。
朱棣的纠结解决了,但多嘴多舌的解缙,却让有人感激有人恨。
一天,夜色苍茫,长巷清幽,一辆四马撵车,缓缓地行驶在淅淅沥沥的巷道里,轱辘辘的车轮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撵车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仆人上去敲门。一连几声叩门声后,才见有人慢吞吞地从里面探出头来, "谁啊?我这破门都被你们敲碎了。"仆人道:"是解缙大人吧!"此人正是大才子解缙,只见他揉揉眼睛:"是我,你是?"仆人悄声道:"我家主人要探望。"
这时,仆人后面一个人露出脸来,居然是太子朱高炽。解缙赶忙打开门,要行礼,被朱高炽给拦住了:"此地不宜行礼,里面说话吧!"于是仆人扶着肥胖的朱高炽,进了解缙破烂不堪的家。解缙一时激动不已,倍感荣耀。
解缙指引朱高炽进了自己那破旧的厅堂,吩咐儿子献茶。朱高炽说:"解爱卿,不必忙碌,只是来看看你,叙叙情谊。"解缙道:"是,太子殿下,您能到寒舍,真是微臣的荣耀,蓬荜生辉。"
朱高炽感动道:"爱卿,多亏你在父皇面前保举,才使我在父皇心中有了容身之处。"说完,朱高炽激动得眼泪含在眼眶里。解缙道:"太子殿下不能这么说,微臣只是尽臣子之本分。"朱高炽道:"你也知道,我身体有疾,不被父皇重视;二弟在靖难立有大功,深受朝臣拥戴,本来这皇太子的位置,父皇心中是要册立二弟的。如果不是爱卿等在父皇面前周旋,恐怕二弟做了皇太子,我与瞻基都没有容身之地。"解缙跟着泪水涟涟:"太子言重了。""深夜拜访,就是为了言谢,今后朝政免不了要多依赖爱卿。"解缙跪拜道:"臣肝脑涂地,誓死报答太子殿下。"
朱高炽不安道:"爱卿起来吧!眼下我身边也都是父皇安插的心腹,那丘福更是二弟的死党,这是父皇要监视与我。"解缙道:"微臣明白太子殿下的难处,请太子殿下忍耐,总有出头的时机。"朱高炽道:"是,我也期盼。好了,不能多留,这就回宫去,以后不规则叙吧。"
朱高炽站起来,就匆匆忙忙地离去了。看着朱高炽的离去,解缙的心头终于落下了一块石头,太子殿下获得了未来的皇位,自己也可以成为真正的太子一党,有了大好前程。
然而,解缙只看到了朱高炽对自己的感激,却忘了自己的站队还得罪了另一班人——二皇子朱高煦。朱高煦始终认为自己之所以储位旁落,就是因为这个讨厌的解缙太多嘴。
正式立太子后,朱棣为了安抚老二朱高煦,对他的信任与宠爱有增无减,更胜从前。朱高煦不想去云南就藩,朱棣就打破祖制让他留在京城,还让他住进了规格仅次于皇宫的汉王府;朱高煦说亲卫太少,向父皇要兵,朱棣眉头都不皱一下,把最精锐的天策卫给了他;朱高煦明里暗里自比李世民,朱棣内心肯定不好受,但既没发火也没采取任何处罚措施。
朱高煦的所作所为当然很多人都看到了,但谁也没说,上意如此,谁能奈何?但作为太子党的急先锋,解缙看不下去了,他不失时机地向朱棣进言:"皇上,请不要给汉王特殊待遇,这样做是鼓励他争夺储位啊。"这个道理难道朱棣自己不知道吗?或许他也一直在为此事头疼呢,可是他先食言于这个儿子,他也没办法啊。所以听了解缙的话,朱棣顿时火了,骂道:"解缙,你大胆,你这是离间我们骨肉!"
本就记恨解大才子的朱高煦得知此事后,更加愤恨了,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多事的人。可是又不能,便时常在朱棣面前说解缙的坏话。而朱棣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明知朱高煦在诬陷解缙,还是逐渐疏远了解缙。
永乐四年(1406年)春,按照惯例,皇上要赐给内阁学士二品纱罗衣。只是这一次,解缙发现内阁其他五人都收到了,只有自己没有,心里那个凉啊,却又无处诉说。这事传到朱高煦处,他认为父皇疏远了解缙,十分高兴,恨不得到大街上放挂鞭炮。
朱棣尚武,开疆拓土是他彰显自己本领的一贯方针。陈天平事件等于给了他一次表演自己的机会。但是当朱棣向大臣征求意见时,解缙却搬出朱元璋的《皇明祖训》,极力反对南征,还指责朱棣的做法是劳民伤财。
军事行动哪有不耗力耗财的?但解缙这样直言不讳却太伤人了,让朱棣脸上很是挂不住,对他的不喜又添了几分,丝毫不把解缙的意见放在心上,同年六月就点兵征安南去了。
永乐五年二月,有人上书弹劾内阁首辅,说他在上一年的会试中有阅卷不公正的行为。这样莫须有的指责对解大才子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解缙极尽所能地向朱棣解释。朱棣认认真真地听完,诚意满满地安慰道:"爱卿,莫急,朕信你,朕要给你升官。"
升官好啊,被人弹劾不仅没降职还升官,这是真真切切地打了弹劾之人的脸。再说内阁首辅也只是五品,自己一身才华,也应该升升了。解缙真的想欢呼一下,然而,高兴的声音还没出来,就差点儿被皇上给安排的工作炸昏过去——从五品的内阁首辅,升为四品的广西布政司参议。升是升了,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明升暗降,解缙等于被赶出了权力中心,被流放了。广西地处边境,一向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唐朝大才子柳宗元去了柳州,恶劣的生活条件加上憋屈的心情,让他四十七岁就离开了人世。这种事情,作为明代第一才子,解缙岂能不知?解缙那是有口难辩,有苦难诉,还得连呼"谢皇上恩典"。
更憋屈的事情还在后面。朝堂上向来不缺落井下石之人,他们向朱棣再进谗言,于是朱棣又加重了对解缙的处罚。正当解缙心怀不甘地一路南行,前往桂林赴任之时,半道上又接调令,广西也不让去了,被贬到了交趾(安南)。
被一贬再贬,解缙本应该吸取教训,管好自己。可是解大才子显然没这个觉悟。永乐八年(1410年),解缙入京奏事。此时的朱棣正好去北京率师亲征。解缙没有见到皇帝,便朝见了当时在京师监国的太子朱高炽,还好巧不巧地被朱高煦的亲信纪纲看到了。
等朱棣回到京城,朱高煦立马上告解缙,说他趁着皇帝外出,私自去见太子,见完还直接回去了,完全没有做人臣的礼数。朱棣最怕文臣们跟太子私下往来,形成太子党。听了朱高煦的话,朱棣立即下令将解缙入狱治罪。
解缙很快被锦衣卫押回了京城,丢进了诏狱,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诏狱是什么地方,出了名的鬼门关。从皇帝红人一下子成了罪犯,解缙是又气又悔,每次用刑就要胡言乱语一番,抱怨他的朋友不来救他。于是,大理寺寺丞汤宗、宗人府经历高得抃、中允李贯,赞善王汝玉、栓讨蒋骥、潘畿等人都被解缙连坐入狱。其中,高得抃、王汝玉、李贯等"病"死狱中。
解缙在诏狱中一坐三年,这其间朱棣一次也没有见过他,甚至没有提过他,这就是帝王的无情。直到永乐十三年(1415年)正月,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给朱棣呈上一份准备赦免的囚徒名单。朱棣从密密麻麻的名字里,一眼就瞥见了一个人的名字——解缙,于是问道:"解缙还活着呢?"单从这句话的字面上,我们很难猜到朱棣这样问的意思,是感慨?还是责问?但纪纲似乎没有这样的疑惑,他是朱棣的打手,犬牙,当时就在朱棣跟前,肯定能正确领会皇帝的意图。于是纪纲很快回到了狱中,用酒把解缙灌醉,随后命人将他埋在了积雪中。
一代才子就这样被冻死了。解缙只是封建时代众多冤狱的一个,完全算不得什么大事,宦海沉浮,伴君如伴虎,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生官运亨通。解缙死了,但他的不世之功《永乐大典》却永远地留在了历史和文化的丰碑上,为中华民族优秀文明的传承做出了伟大的贡献,从这个角度上讲,解缙已经称得上是历史上的一颗耀眼明星,他的名字会永远刻在历史的丰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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