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喜早起

　　我素喜早起。这倒不完全是因为我知道晚上十一点至凌晨两点熬夜会影响人体造血系统和免疫系统的功能，主要是因为我不喜欢天光大亮了还蒙起头来往死里睡。我贪恋清晨清新的空气和早上给人的新鲜与振奋的感觉。一日之始，一如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一如森林中、草原上满地乱滚乱闹的小狮、小熊，一如毛茸茸的憨憨的小鸡、小鸭，总是让人满心喜悦。
　　早晨，一切光影、一切生命、一切声音都处在起始状态。看着窗户由暗变白进而亮堂起来，看着所有物体的影子由长变短，你会感到这是天地给你的提示——提示这个世界的运转，提示光阴的流逝。在清晨，所有的植物都会昂扬起来——包括前一天被烈日晒蔫了的；所有的鸟雀都开始在窗前、林间喧闹起来，让人意识到生命的鲜活；所有的人们——无论是摆摊的，还是上学的、上班的，都在为开张和出发做着准备，哪怕是那些即将被送入托儿所的睡眼惺忪、撇着嘴孩子，他们赖唧唧的声音都在展现着曼妙的童趣，让人听了不禁莞尔。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清代朱柏庐的这句家训对三百多年来的中国人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也成了很多传统的中国人用以要求晚辈的格言。这句格言体现了朱子对宴居之乐的静心体味。这种闲适心态，源于他的一生未仕、居乡教学。朱子要是做了高官大绅，未必会有这样宁静的心境体味乡居生活的悠然。
　　但是，我黎明即起并不单纯是为了洒扫庭除，我菜园里有很多蔬菜要伺候。给我的油菜和大葱浇浇水，给我的辣椒移移苗，给我的黄瓜授授粉，盘盘须，松松土……这会占用不少时间。
　　今年我种了有十棵黄瓜、一棵菜瓜、四棵冬瓜、两棵蛇瓜、两棵丝瓜、一棵红扁豆、一棵秋葵、十一棵辣椒，现在它们大都进入了结瓜、结果的旺期，每条蔓上都挂了好几根瓜。由于种得少，所以我能看顾到每条蔓儿、每朵花、每根瓜。我清楚地知道昨天曾给哪朵雌花授过粉，今天哪朵是新开的。这样，即使没有蜜蜂与蝴蝶来帮忙，我也能保证让每朵雌花都坐瓜儿。我熟悉每棵黄瓜的每根触须，在它们够不到竹竿时，我会帮它们盘上，这样就能保证所有的黄瓜蔓儿都有牢固的缠绕，不致被风吹坏。种菜也如同养活孩子，养得少了你才教育得周全。
　　即使这些工作都做完了，我也能在菜园旁待上几个小时，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唐朝百丈怀海禅师这话说得很好。种菜种瓜儿，不光是为了食，也是为了性，为了心。
　　今年，我在院子里的两根篷柱间拉了几根绳子，将冬瓜的蔓子引到绳子上。最大的那棵冬瓜长势雄劲、迅猛，蔓头一直昂扬着，如同十七八岁满脸青春疙瘩的大小伙子，充满活力，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并不搭理我给它顺好的绳子，一路昂首前行。每天早上，我只好在横绳上每隔一拃捆一条短塑料绳，让它按照我的意愿爬。老伴儿见状就在旁边说风凉话：＂你就会欺负一棵冬瓜！＂我今年的理想是，等冬瓜结瓜后，我在它下面做一个结实的网兜把它兜住，收获前和它合一张影，然后将照片发到朋友圈里炫耀一下。但愿好梦成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