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初春,一位高鼻深目的外国人来到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申请去中国。 签证官查看完资料,正准备盖章签字。他突然表情凝重地说:"其实,我还有位中国祖父,他叫刘少奇。" 签证官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名男子非常自信地说,"没错,我的爷爷是刘少奇,我要去中国找他。" 他是一个俄罗斯人,怎么会是刘少奇的孙子呢?他们怎么会有血缘关系? 原来,这位高大英俊的外国人,叫阿列克谢·克里莫维奇·费多托夫,他的祖父的确是刘少奇。 而阿列克谢的身世,则要从他爸爸刘允斌说起。 悲苦的童年 刘少奇与妻子何宝珍,是一对忠贞的革命伴侣,他们共生育了3个子女:哥哥刘允斌,妹妹刘爱琴,弟弟刘允若。 不幸的是,1934年,年轻的母亲何宝珍被国民党逮捕,英勇就义。 鉴于革命斗争的残酷形势,刘少奇无法把三个孩子带在身边。 刘少奇想把大儿子刘允斌送人,他觉得孩子养在普通家庭,起码是安全的。 六哥刘云庭却不同意,他建议把孩子带回老家。毕竟是刘家骨肉,刘允斌还是能生活在亲人身边。 但刘云庭忽略了国内形势和人性,在当时的"白色恐怖"之下,作为重要领导人的孩子,刘允斌的身份非常特殊敏感。 当时的农村,生活都很清苦,突然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刘家人自然不待见他。而且刘允斌在这里,他们有可能被牵连,一旦被抓,那全家人没命。 刘允斌成了"祸水",刘家人向他发泄不满孤立他,白天把他赶出去,不让他呆家里。 于是,刘允斌开始了有家的"流浪"生活,天天躲在山上,靠山吃山,吃点山上的果实,渴了喝泉水。孤零零的,没有朋友,没有人可以诉说。 他最开心的是,偶尔能收到父亲寄来的信,或者六伯刘云庭回家来看他。 他觉得只有六伯是亲人,会来跟他说说话。1938年,六伯来了,还带来一个好消息,他说父亲要接他去延安。 能见到父亲了,还能离开农村,刘允斌兴奋极了! 终于能与父亲团聚了,从小吃尽苦头的刘允斌,觉得自己简直生活在天堂。 他进入延安保育小学读书。 他以为以后的日子,都会这样温暖快乐。没想到,分离来得太快,1939年,父亲决定把他和妹妹刘爱琴送到苏联去留学。 当时周恩来总理从马上摔下来受伤了,被飞机送往莫斯科治疗。随机一起去的有很多孩子,两兄妹就在其中。 在俄罗斯的日子 14岁的刘允斌背井离乡,来到了异国。 他们到了俄国的伊万诺沃,在苏联国际革命战士救济会主办的国际儿童院读书。 当他们刚刚适应环境,不再哭着思念故土,这时苏德战争打响了。 他们一天的伙食标配是半片面包,几个土豆蘸盐吃,刘允斌又过上了忍饥挨饿的日子。 但刘允斌的血液里,流着共产党人无私奉献的优秀基因,他不抱怨,还很感恩,经常自愿去为苏联的战士献血。 思想先进的他申请入党,很快如愿加入苏联共产党。 1945年,世界笼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迷雾中,美国向广岛和长崎投下两枚原子弹,日本投降了。 小小年纪的他开始思考,他觉得原子弹不仅能改变战争的结局,而且可以影响人类的命运;原子弹可以给人类带来灾难,也可以给人类带来和平与幸福! 他报考了莫斯科大学的化学系,学习核放化。 收获爱情与幸福 正在此时,他又收获了美满的爱情。 上学后,他不由自主地被一个姑娘吸引。那个苏联姑娘叫做玛拉·费德托娃,有着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性格火辣,做事有主见。 刘允斌开始追求她。玛拉也早关注这个长得帅的学霸,两人情投意合走到一起。 1950年,刘允斌把玛拉带到中国,征求父母的意见。 11年没见,儿子成才了,还带来了一个美丽的姑娘。父亲刘少奇很高兴,特地在中南海举办家宴,这是一家人难得的团聚。父子畅谈,刘少奇勉励刘允斌,要他苦学深造,将来在军事、工业、民用等方面都可多做贡献。 交杯换盏,暖意融融,二十多年了,一家人能在一起吃顿饭,都成了最奢侈的事。刘允斌觉得幸福,他终于有家了。 一家人相处非常融洽,玛拉觉得未来公婆很有人情味,她发现自己喜欢中国人的这份亲情。 他们回到俄罗斯后很快举办婚礼,刘允斌有了家,这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他们夫妻非常恩爱,不久女儿索尼娅和儿子阿廖沙出生了。一家四口共享天伦之乐。 他们享受这种平静幸福没多久,刘少奇寄来一封家书,又改变了刘允斌的生活。 刘少奇信里说,"祖国和人民等待着你的归来。在个人利益和党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我相信你一定能无条件地牺牲个人的利益而服从党和国家的利益。"他希望刘允斌一家都回国。 刘允斌夫妇此时在莫斯科大学已是颇有声望的教授。刘允斌是副博士,莫斯科大学化学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妻子玛拉是候补博士,是教研室主任。 两人是高干人才,如果不走,他们要地位有地位,衣食无忧。 男儿当自强,刘允斌觉得自己的根在中国,祖国召唤,他将义无反顾地回去,好男儿自当报效国家。 苏共领导人赏识刘允斌,开出优厚条件挽留,刘允斌说:"我不能不回去,因为我那贫困的祖国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我。这大概就像你们对待自己的祖国一样。" 玛拉心中万分不舍,但知道拉不住他回国的心,只能同意了,但她放不下年迈的父母,不能跟刘允斌回国。 玛拉意识到,他这一走,家就散了。从此一隔两地,山长水远,孩子们见不到父亲,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艰难可想而知。 临别时她说:"克林姆(刘允斌),你回去吧,但你早晚一定会后悔的。" 没想到她一语成谶。 忍痛离婚 刘允斌挥别俄罗期这块挥洒了18年青春的热土,吻别妻儿,回到祖国。 下机时,他看到父亲刘少奇站在中南海一座平房前,早已等待多时。 "允斌,你终于回来了!"两双手紧握在一起,他热泪盈眶。 刘允斌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材料,了解了严峻的现实,知道毛泽东曾感叹:"在今天的世界上,我们要不受人欺负,就不能没有原子弹"。 他坐不住了,立刻向父亲请缨:"我要立刻开始工作!" 刘允斌被安排在北京的国家二机部所属的中国原子能研究所工作,很快加入原子弹、氢弹研究制造小组。为祖国建设废寝忘食,奉献所有。 他非常怀念妻儿,每次去苏联出差,都去看望玛拉和孩子们。但是见面总是短暂,相聚很快分离,刘允斌看着孩子们,每次见面都有大变化,他愧疚自己不能在身边看着他们长大。 养儿方知父母忧,他突然就理解了父亲,他懂得了父亲放不下,又不得不咬牙狠心放下的那份痛。 玛拉也曾带孩子来中国探亲几次,享受家人团聚的时光。 1959年,玛拉带着孩子再次来到中国,只不过这次,成了最后一次。当时,中苏关系恶化,考虑长远的玛拉经过痛苦挣扎,终于提出离婚。 刘允斌接受不了,他不同意。玛拉说:"我们分居两国,你身份如此重要。如果将来因为我和孩子在苏联,给你引起什么麻烦,最终会伤害更多的人啊!" 他明白玛拉的担忧,他只能说:"玛拉,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 "你一定对我失望透顶,玛拉,希望我们下辈子还能做夫妻,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他十分悲痛,于情,他无法割舍,于理,玛拉说得对,他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如果把他们母子牵连进去,带给他们痛苦,那他真是罪孽深重。 他只能含泪答应,很快他们办理了离婚手续,从此孩子们再没见过父亲。 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 中国原子能研究院四○一所,在离北京50多公里的郊区。 食堂师傅发现,刘允斌常常是一次性买足一天的饭菜,就一头钻进研究室不出来了。 慢慢大家发现他整个人变了,头发乱糟糟、皮鞋一层灰、衣装不整…… 很快,所里收到了好消息,所里的热核材料研究领域取得突破性成就,刘允斌对中国核能研究有突出贡献,获得国家授予的副研究员技术职称,他成为了中国年轻的核专家。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刘允斌就是刘少奇之子,他们不由惊叹:"主席之子如此艰苦奋斗,难得,难得!" 1962年,刘允斌被调往包头二○二厂负责热核材料研究。 刘允斌工作越来越忙,他的外表越来越随意,头发乱蓬蓬,翻毛皮鞋掉光毛,一件上衣度秋冬……再婚的妻子李妙秀生孩子,他匆匆出去买点营养品,交代几句走了,又一头扎进了研究室。 1964年10月16日15时,一团蘑菇云在西部戈壁滩腾腾升起,中国研究的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了!响声惊天动地,气壮山河! 听到响声,刘允斌跳起来欢呼:"爆炸了,中国人研制的原子弹终于成功了!" 他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静。 这巨大的成功,浸透了他和同事们所有的辛勤和汗水。 五岁时爷爷的一个吻 而在异国他乡的玛莎过得却并不安生。 中苏关系紧张时,玛莎母子受到监视。玛拉带着孩子躲到乡下,阿廖沙改名为"阿列克谢·克里莫维奇·费多托夫",隐姓埋名,从此不敢跟人提及父亲和爷爷。 1960年,这一天五岁的阿廖沙感觉家里发生了大事情,母亲通知他有一位重要人物要来,让他站在门口等。 阿廖沙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一辆黑色汽车开过来,停在了家门前,车里走下来一位高大慈祥的老爷爷。 原来,这位老爷爷就是自己的亲爷爷,阿廖沙激动地瞪着眼睛看向老人。 刘少奇见到他们姐弟,绽开了笑容,他蹲下来抱住了小小的阿廖沙,深情地亲吻了阿廖沙可爱的小脸。 原来,刘少奇此时是来苏联出差,结束公干就立刻去看了让他牵肠挂肚的孙子和孙女。 见面结束后,一家人亲亲热热地拍下合影,这张照片阿廖沙一直珍藏,成为铭心刻骨的回忆。 阿廖沙慢慢长大,他继承了父亲优秀的基因,乖巧懂事又上进,学业非常出色,长大后考入了莫斯科航空学院。毕业后他进入了苏联国家航天指挥中心工作,他是军人,从事苏联国防尖端科技研究,曾多次获得国家奖章。 多少年过去了,阿廖沙也结婚了,报纸上曾登过父亲和爷爷去世的消息,但是他和母亲都不信。 玛拉说,"中苏关系迟早会实现正常化的,爸爸一定会从中国过来看我们。" 认祖归宗 1987年的一天,一个访客的到来打破了阿廖沙平静的生活。这位老人自称阿廖沙的姑姑来找他。 "阿廖沙,我是你姑姑,也就是刘少奇长女刘爱琴的同学。这些年,王光美女士和你姑姑刘爱琴,一直都在寻找你和索尼娅。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希望能够获得你的同意,和中国的家取得联系。" 阿廖沙觉得自己在做梦,他一直希望找到自己的父亲,现在终于有消息了。 但是,他得到的却是父亲和爷爷已经去世的消息。 十几年了过去,他以为和父亲只是活在不同的世界,万万没想到,他永远见不到父亲和爷爷了。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哭不出来,只是静静地不说话。 那时他太小,对父亲没有很深的印象。但割不断的亲情,让他始终牵挂万里之外的父亲和家乡,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回到中国,认祖归宗。 1998年,刘少奇同志100周年诞辰,阿廖沙终于收到了刘爱琴姑姑的邀请函,他可以向有关部门公开自己的身份,回国探亲了。 但因为他是高技术人才,俄罗斯政府怕他泄密,经过重重安全审查,才批准,可这时,祖父的诞辰活动早已结束了。 1999年,阿廖沙申请提前退伍,这样他就可以回到中国认祖归宗。 后来,就有了开头的这一幕。 姑姑刘爱琴由衷地感到欣慰,她说:阿廖沙,你身上有一半是中国的血液,不如叫刘维宁吧? 好啊,那我以后就叫刘维宁! 两代人终于跨越千山万水,在祖国团聚在一起。 回到中国后,阿廖沙选择在广州居住。 如今,他的儿女已长大成才,女儿大学毕业,与一个乌克兰演员结婚,儿子继承父业,成了父亲的校友,在莫斯科航空学院读书。 阿廖沙做起外贸中介生意,做得很出色。爱学习的他来中国之前,已做足了"功课",有了足够的能力创造新的生活。他成立了俄罗斯亚洲工业企业家联合会,争取更多俄罗斯企业家加入进来。 他致力于加强中俄两国民间的了解和交流,他愿意成为最好的媒介,成为友谊的桥梁。 阿廖沙说,他很享受中国的生活,这里有他喜欢的辣椒、面条,他喜欢中国这片土地,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他的亲人。 祝福阿廖沙一家,一直幸福下去。 本文作者: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