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春节，我们闲游钱江南北（一）拾遗上林湖

　　上林湖越窑国家考古遗址公园
　　因新冠疫情影响，原本计划的暑期环游燕赵终究没法成行，只好谋划着春节出游中原，毕竟春节时间有限，没法去得太远。看着国外疫情风急浪高，国内和风细雨，岁月静好，我心里暗喜，没想到，入冬以来，国内疫情狼烟四处，出省已是不便，只得再次调整计划，改作省内游。好在浙江山清水秀，人文荟萃，游学资源丰厚，完全值得细品。我家想想小妞幼时我们常带着她省内游玩，近些年基本都在外省跑，现在孩子已大，倒应该回眸乡土，多了解一些本地文化。
　　行游多年，套路已经熟透，自驾出游，于我，拎上钥匙就行。稍加思索，发了一个朋友圈，确定了一个基本思路：游学江湖，既是享受，更是责任，错过了暑期，不可辜负了寒假。疫情隐隐，不能远行，只能省内就近环游，钱塘风雅，浙北精华，皆能流连，金衢温丽，亦有可品之处。计划先北上钱塘南岸、四明山北麓，访河姆渡遗址、上林湖越窑遗址，再叩学王阳明、子陵故里，而后越钱塘，入嘉兴，游观南湖，再西行桐乡，至乌镇、石门，可瞻拜茅盾、丰子恺，可悠游江南小镇。往后，南下杭城，品读良渚文化，驻足双流奇汇，揽思江河奇观，探寻大运河的价值与魅力。游过西湖，可溯江而上，富阳可邂逅达夫故里，可登严子陵钓台，建德可宿建德江，可造访新安江水电站。南北东西，钱江风情，浙里人文尽可游目骋怀。如若时间允许，可折向浙南，诸暨可怀古，衢州能遇南孔，丽水有矿，泰顺有廊桥温泉，横店还能再品清明上河图。后天出门，年前回家，纵一苇之所如，任一车而东西，边看风景，边做作业，家在旅途，活在天地间，且行且乐且珍惜。
　　今年没打算在外过年，在外时间估计也就八九天，大概率只能游玩浙北各地。浙江各地，浙北人文资源富集，浙南自然山水秀丽。我们以前浙南走得多，这次倾情于浙北，也合乎情理。
　　游学定了时空范畴，接着就该确定游学的主题。浙北平原北临太湖，南抵会稽、四明山，函括杭嘉湖平原和宁绍平原，大运河和钱塘江连缀杭、嘉、湖、宁、绍诸郡。钱塘江两岸、大运河畔、浙北水乡滋养了一代代杰出的文化名士，值得我们一路叩访。于是乎，探摸钱塘文化，感受大运河魅力成了我们此次游学的主题。
　　上午在车上，我们讨论了哪些物产最能代表中华文化，俩孩子第一个认识到的就是瓷器。是的，瓷器当之无愧。而越窑又无疑在中国瓷器的创烧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席。想到这，我的目光睃巡钱塘江南北，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上林湖。越窑提升了吴越地区在中国文化中的品格，而上林湖却成就了越窑。上林湖一个并不浩瀚的人工湖一下子在我的视野里壮阔无边，此行首站我锁定了宁波慈溪桥头镇上林湖。我要带孩子到她的身边捡点什么，好好瞻访，沾点智慧。
　　上林湖越窑遗址
　　我最早知道上林湖是读余秋雨散文《乡关何处》。余秋雨是桥头镇人，自小生活在上林湖边，在他的笔下，上林湖深情款款，深沉丰厚。当我读到他写上林湖边有着成堆成堆的瓷器碎片，在碧波里荡漾如玉，我就被成功种草，渴望着有朝一日来到上林湖边捡几片瓷片，仔细端详杭州湾南岸这片丰腴富态的土地。
　　上林湖越窑曾经盛产的是青瓷，青瓷我和我的孩子并不陌生，2018年春节，我们从海南自驾归来，曾歇足浙南龙泉，流连于青瓷博物馆，俩孩子记忆犹新。就凭着上林湖边的那些瓷器碎片，我担心讲不好故事，展不开话题，哄不住孩子。
　　想来想去，我想到了上林湖越窑有海上瓷器之都的美称，这让我带孩子来上林湖有了充足的理由和话题讨论的纵深。
　　上林湖地区位于钱塘江巨大冲积平原的南翼，淤积深厚，有大量适宜制瓷的好土。但它兴起的主要原因并不在这，而在于它上佳的地理位置。上林湖一带离宁波，也就是当时的著名港口明州港很近，舟船经东横河转姚江再入甬江出海，通达海外，向西则可经东横河抵会稽、钱塘再入中原。这一带物资进出极为便捷，人才荟萃，瓷器烧制极一时之盛。
　　安史之乱后，大唐王朝经济重心开始南移，海外贸易也日益发展。上林湖地区的越窑因大量采用龙窑烧制，产量和品质都有了保障，借助明州港这个出海口，越窑青瓷大量行销海外，上林湖越窑声名鹊起，遂成海上瓷器之都。
　　当下一带一路如日中天，海上丝绸之路话题日渐吃重。如能在上林湖一带的游玩中，让孩子们对接当下时势，连通各类信息，理解现象发生的内在规律，进而学会思辨和信息加工能力，那应该不虚此行。
　　基于如此考量，我带孩子来上林湖，除了再度强化他们对瓷器等中国元素的理解和热爱，还多了一个核心任务，那就是认识上林湖越窑青瓷的地位和影响。在来的车上，我让俩孩子自行查阅了上林湖的有关情况。到点后，我立马给他们布置了此地的游学任务，要他们结合景区的相关介绍理解上林湖的地理位置以及上林湖越窑的影响。
　　不得不说，上林湖越窑遗址非常适合自驾游学。可能是因为疫情影响，或者是因为年底，又下了点小雨，景区非常清静。景区由几处越窑考古遗址和一座博物馆组成，免费开放。这一片天地成了一间最好的游学教室。
　　景区门口有些简朴，一排匣钵叠放烘托起来的墙上刻着余秋雨手书的上林湖越窑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倒也独特。入口就有导览图和一些文字介绍，介绍了上林湖的区位和特色。我借机强调了上林湖越窑海上瓷器之都这个特点。
　　进去没走几步就是上林湖，今年久旱，湖床裸露，有不少瓷片散落在岸边。俩小孩急不可待地跑下去，寻宝一样四处搜寻，都想带一些瓷片回去。湖水浅浅，少了一层烟波之妙，但雾霭笼罩山上的杨梅、翠竹，众山环拥，周遭真有陆龟蒙笔下的千山翠色之趣。景区明令禁止捡带瓷片，俩小孩捡了一堆，只能遗憾放回。
　　我们去的是荷花芯越窑遗址。壮伟的龙窑遗址赫然展现在眼前，仿真的龙窑模型也展示在一旁。这些建在坡度十二三度山坡上的龙窑，长有四十余米，宽有三米，烧制过程中可以分段投放燃料，一窑出品，质量稳定，数量可观。有如此可靠的支持，难怪上林湖越窑极一时之盛。
　　龙窑原址复原
　　龙窑原址复原
　　从越窑遗址折回的路上，我们借题发挥，从龙窑建造在坡地上说起，聊到热量的利用问题，聊到热空气的性质，后来还拓展到密度问题、风的形成，随意而聊，无主题变奏，有两个小孩同行，聊起来要畅快得多。热量由低到高传递，龙窑依山势而建，低处加热进行烧制，热转换效率极高，确实是一种源自生产实践的大智慧。
　　这些年我们走下来，从各地的博物馆里长了不少见识，上林湖越窑博物馆也没让我们失望。博物馆里收存介绍了不少资料，也展现了很多精美的瓷器。在这里，我们了解了上林湖越窑的历史和兴衰，更深入地了解了上林湖越窑的海外影响，证实了上林湖越窑就是海上丝绸之路青瓷的一个重要原产地。这家博物馆基本上帮我实现了来这里游学的构想，帮助孩子理解了上林湖越窑的历史地位和巨大贡献。
　　上林湖越窑博物馆简介
　　可我们的收获远不止这点。来这之前，我对青瓷的秘色瓷几无所闻，这次大开眼界。
　　上林湖越窑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瓷器烧制方法。窑工先是烧制了一批瓷器匣钵，制成了容器，再把精制的上好釉晾好的泥胚放进这些匣钵里，又用釉封死接缝和口，接着放进窑里烧制，出窑后敲破外层的匣钵再取出放在里边已烧好的瓷器。这样烧制出来的瓷器因为没有燃料杂质的干扰，也没有出窑后的二次氧化的影响，釉面光洁清亮而成绝世精品。这些瓷器据说因皇家专用外界鲜见而成秘色瓷。
　　我们一路看过去，到二楼展厅又看了法门寺地宫挖出秘色瓷的视频资料，再看了陈列柜里唐代八棱净水瓶这样的很多秘色瓷精品，都不由得感叹起来。秘色瓷不同于青花瓷，也不同于冰裂纹青瓷，看上去青中显绿，绿中见黄，一眼看去并不出众，但细细看去，确实如冰似玉，极为细腻，如上林湖黛碧的湖水，真正是低调的奢华。俩小孩决定今晚的游记就写秘色瓷了，看来他们也对此印象深深，真正的美总是令人震撼的。
　　越窑秘色瓷
　　上林湖越窑博物馆的外观也很有特色。我们在细雨中回望，我让俩小孩比较龙泉青瓷博物馆和上林湖越窑博物馆外观上的区别。俩小孩很快得出结论：龙泉青瓷博物馆外观像一座圆形的窑场，而上林湖越窑博物馆外观则像一座巨大的龙窑。龙泉青瓷受上林湖越窑影响，是后起之秀，上林湖越窑曾是青瓷的中心。俩小孩应该也解决了我在参观上提出的这些问题。
　　在上林湖边我们这样走了一遭，我们挥挥手，没有带走一片瓷片，但捡拾到了一枚枚精美的文化碎片，它们曾经灿烂一时。今晚，我让俩孩子仔细品读余秋雨的散文《乡关何处》，用心品读上林湖以及这片土地的华美。
　　2021年2月1日星期一于余姚三七市镇云山蝶来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