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流淌在大地上的大地欢歌

　　当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旗迎风招展，咚咚锵锵的锣鼓敲起，迎着震耳欲聋的爆竹声，耍社火的队伍浩浩荡荡行走在村庄里，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幸福的笑容，你可想象这是怎样一场盛大而隆重的仪式？
　　耍社火，行走在大地上的春天舞曲，流淌在大地上的大地欢歌。把幸福与期盼投射在父老乡亲的脸上，便书写了下了我们对春天永远的祝福，镌刻下我们对故乡永恒的纪念。
　　无社火，不春节。农人一年到头忙了三百六十五天，耍社火才是他们最欢快热闹，最轻松浪漫的日子。
　　惟有耍社火，也才能彰显出过年真正的意义。
　　腊月里，屋里时不时有人来找我父亲，商量着今年社火会要不要添置点锣鼓等家什，社火啥时候出行（新），啥时候清街，啥时候串家家.....曾经，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当过几年社火会的头儿，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社火会会长，社火队总导演。的确，我父亲曾经当过六年生产队队长，当社火头儿的差事也完全能拿得下。
　　咚——咚——，锣鼓敲起来，人们不约而同的涌向社火会的聚集地，要么是生产队的门前头，要么是庄户人家的院子里。有些年份里，谁家的娃娃要考大学，谁家老人要抱孙子，虔诚地把司管社火的三官爷之神请到自己家里去。于是，他家的院子便是社火会起落家什之地。
　　耍社火要从穿衣戴帽、擦粉点脸＂装身子＂开始，锣鼓队队员黄衣红裤，头箍红绸；春官长袍高帽，涂白眼窝，持折扇；风婆婆红衣着身，胭脂点点；秧歌队的姑娘媳妇红绸扎腰，涂粉抹脂；跑旱船、耍狮子、大头娃娃，彩旗队的娃娃都要一一妆扮，待装身子罢，给三官爷烧香敬酒，黄表燎身，磕头降香。＂膏药匠＂执拂尘，抖起膏药伞，头手锣——咚的一声敲响，鞭炮声响起，大鼓咚——咚——咚——，新春的社火正式出动了。
　　社火，这是村庄里一年一度的盛会。喧天锣鼓声，极具穿透力。于是，全村的父老乡亲，不约而同都汇入社火队伍里，凝聚为春天最为壮观的风景。耍社火，看社火，男女老少个个都是这场春天盛会的主角。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庄里，他们都为这场盛会、仪式、社火，期待而准备了许久。
　　初四初五社火出新、清街之后，依照老黄历初七人七日子不耍，初八、初九开始串家家。听从社火头的安排，从喜神之向第一家起，开始串家家，家家户户都要接社火。
　　彩旗队的娃娃踏着鼓点，跟着沟沟里乾爷的引导，打起社火队的头阵，率领着社火队浩浩荡荡开进每一户庄户人家里。春官送福，风婆婆讨吉；锣鼓队绕院子敲锣打鼓。一折鼓点结束，此时，＂膏药匠＂一手执拂尘，一手擎伞头，清唱道：
　　这家院子好地方，
　　上房屋里亮堂堂，
　　人丁兴旺财源广，
　　一年能打万石粮。
　　＂膏药匠＂唱到末一句，锣鼓咚—恰—嚓嚓，敲锣打鼓的人儿跟着应声道＂万石粮—哎——＂。
　　小时候，我见过我父亲执过＂膏药伞＂，敲过头手锣、擂过大鼓，但我实在想不起来他唱过那些膏药唱词。
　　都说＂膏药匠＂是社火队里的旗手，头手锣是社火队里的眼睛，擂大鼓的是社火队里的支柱。由此可见，从当社火头儿到＂膏药匠＂、头手锣、擂大鼓，父亲都可称得上耍社火的爱好者。
　　＂膏药匠＂说唱完毕，家什落音，耍狮子、划旱船、扭秧歌、大头娃娃等各种表演开始登场。＂正月里来是新春呀，青草芽儿往上升唉哟，天凭上日月你就人凭上心唉，凭上心唉哪哈依呀嘿；二月里来龙抬头呀，大沟小岔水长流，二月里日月江沿流，江沿上流。……＂绵长的小曲声，欢快的秧歌，把喜庆的歌儿唱给村庄，把春天的祝福送进农家。
　　小曲终了，＂膏药匠＂挥起膏药伞，咚、咚、咚，绕院子里把锣鼓家什打圆满，又向下一户人家开进。
　　每一户人家里，社火表演的流程和形式都大同小异，不同的是＂膏药匠＂的唱词，不同的是春官高声的宣布：东家上了布息人民币X元X角X分。山村庄户人家的人丁兴旺、家底盈实、养儿育女、乃至积德行善，那一刻在＂膏药匠＂的唱词里及春官的宣布声里，得到了直观的比较和升华。至于有的人家给耍狮子、划旱船的披红挂花，小娃娃钻狮子，钻船姑娘，要么是了却头一年许下的心愿，要么是为来年讨个吉祥大利。
　　社火串家家，家家户户少不了支应社火。糖果核桃花生瓜子，分散到彩旗队里的娃娃；烟酒糖茶，招呼敲锣打鼓的队员，凉拌豆芽菜，酸白菜炒猪肉、花馍馍端上来，谁都可以拿起筷子夹上吃几嘴。胃口是最好的裁判员，口袋是最好见证者。特别是执彩旗的娃娃们，行走在队伍里还忘不了互相摸一下彼此口袋里挣下的糖果。
　　有一年我们家支应社火，匆忙之中母亲错把煤油壶当做酱壶壶，唉，一锅猪肉片子炒成了煤油味。待重新炒菜时，社火队已起身开动了。
　　正月十五晚上，小娃娃挑起了各式各样纸糊的花灯笼，照亮了点着煤油灯的村庄。八九岁那年，父亲给我粘了个鱼儿形的灯笼，自豪地挑着灯笼去看社火。耍狮子、划旱船、扭秧歌，锣鼓响起，烟花燃起，人声鼎沸，将山村的社火表演推向了高潮。
　　有些记忆是鲜活的，有些故事是久远的。
　　时至今日，在日出日落中，社火依然是村庄迎春接喜的号角，是父老乡亲祈福纳吉的精神图腾。这些年来，村庄的社火队添置了舞龙，更新了大锣、小锣、手钹、大鼓、小鼓等乐器，旱船、狮子及服装鞋帽等一应俱全俱新。这些年来，过完年后，村上外出打工、上学、上班的人越来越多，但锣鼓声一响，社火队锣鼓家什一响，依然能召集起耍社火的人马。不少老人依然在社火队里指指点点，新一辈的人不断融入到社火队里出壮力。正月十四五，村上的社火队还要到乡上耍一耍，到城里赛一赛。微信群里、短视频平台上，都可以刷到村庄社火表演的场景。
　　耍社火，这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这是新春最为潇洒壮美的风景。敬天奉地，祈求年年风调雨顺，愿国泰民安，岁岁五谷丰登！
　　(葛昌明 蒲公英评论网特约评论员，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青未了副刊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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