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旅游（活页）指南

　　突然，疫情似蝗虫，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办喜酒的办喜酒，出棺材的出棺材……天下太平，歌舞升平。大家好开心啊！蛰伏了三年的狐朋狗友，像惊蛰来临，早憋不住了。那天叽叽呱呱，相约在江南春美食城，商量着到哪里去旅游，七嘴八舌，意见不一。
　　一直闷不作声的黄南说：地球上随便哪个地方，我都和你们去，除了越南。大家惊异问：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撒尿随卵跑——挺随和的吗？他说：我去过……不过，不去倒不是因为去过，而是，那次去越南……
　　大家听了，恶心得还没吃就想吐。
　　那天，黄南说：……大厅里人还没到齐，导游就抢投人生似的带过来两个人，穿着制服，叫我们换钱。说是那边人民币不能用，因为语言不通，即使个别地方能用，也非常麻烦。大家想想是呀，就嘻嘻哈哈，千儿八百一下子成了千万富翁。一下飞机，银行的，办事处的，甚至地摊和小店里，随处都好兑换，比率还高。
　　＂抢生意。＂美人鱼插嘴。黄南接着说：入境时，每个中国人，证件里都必须夹十元人民币，俄国人则不用。大厅里鸦飞鹊乱，都是中国人，难得几个奇珍异兽挺胸凸肚的俄国人，面孔粉红，睥视或者木然的表情。＂假如我们不夹钱呢？＂猪八戒问。＂办事员两眼看着天，不看你，放下手边的工作。＂
　　这算个什么事?还没进门，先来个下马威！我们华夏民族是渊远流长的礼仪之邦，古来就有＂好汉不打上门客＂之说，这种见面礼，我们乡下叫＂面塌土＂你心里好过？出钱，世界上哪里不好去？为何要到这破地方！
　　大家默默无语，面孔上像涂了层浆糊。＂不生气不生气。接着说。＂不抽烟的洛林在上衣口袋里摸，摸出一包烟，撕开。黄南咽下一口气，看着飘散的烟雾，说：吃的也就不去计较了。我们大都是自己去找着吃的。一上车，导游就嗨X把卵，说明天带我们去吃，什么名吃。你们如果去了，也会有这个节目，那东西，还名吃？这个就不说了……呕，各人有各人的胃口。
　　那天我们在导游的指点下，找了几辆出租车，找到他推荐的一家饭店，吃夜饭。一下车，贾宝玉的妹子——她叫贾宝凤，我们平时都这么叫她——身上没有小额的越南盾，就掏出张大的，让司机找。那司机是个小伙子，瘦瘦的，翻了翻手里的钱，一忽儿人不见了。我们以为他是去破钱，哪知等等不来，等等不来。原来他在跟其他几个司机一道说笑，根本没有找钱的意思。你不找到他，他不就这样滑过去算了？
　　＂会不会误会？他以为是给他的小费呢。＂洛林好人。＂相当于我们的十元打的，你给张百元钞，九十算小费？＂黄南说：所谓饭店，其实也就是个大棚，门口的鱼缸里养着些海鱼，虾蟹，腥得要死，地上满地是脏水，苍蝇乱飞。两个年轻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男一女，看穿着神态起码是白领，在门口的一张矮桌前，就着几样菜。女的基本不吃，偎着男的。几样菜上都黑乎乎的。男的一下筷，＂轰＂的一声，菜上黑乎乎的一层都飞了起来。那男的若无其事，见怪不怪，筷子一离开碟子，飞在面前的一团又扑上菜碟。谁还敢吃？只好换地方。
　　＂其实这些都可忽略不计，主要还是景点。景点好不好玩？＂哼，景点！第一天是两个街心公园，随你转。第二天说是燕子在山洞里筑巢，燕窝，知道不？小汽艇开到一个小岛边，有几声鸟叫，录音机里放的，树丛里一个小草棚，就回头，岸都没上。这也算是个景点。然后带我们去了一个海边浴场，男男女女欧呵啦喊，那一点点地方，扑通扑通搅得水精浑，就像一群蝌蚪挤在落雨后的脚印里，怎么下去游？本来说好我们四点多回，结果接我们的轮船延误了两个多钟头，我们坐在那里白眼伢向天——痴等。天快暗了，海滩上只剩下我们一队人，大家都有点怕。导游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最后才来了一只船，说那只船接别的团队去了。
　　＂ 就没有一个好玩的地方？＂猪八戒问。所谓好玩的地方，黄南吐掉一口烟，说，是一个小岛上的游乐场，小孩子的过山车旋转木马什么的，都是人工设施，另出钱，两百元一个人。你去不去?
　　大家都沉默着。黄南也迟疑着，好像有点不好开口，欲言又止，但还是说：那天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带我们去购物。购物就购物，反正每次旅游都有这个内容。导游后来笑得嘴巴合不拢。她自己说，这一队她本来没想带，意外发了点财。她不知道，我们这次去的人多，两个老板是跟着我们这一队的，前队的都是工地上的，能买多少东西?他们都是侦察兵。
　　那天我拉肚子，购物点转了一圈后，找到了厕所，却找不到一张纸，就跟猪八戒老婆要了包餐巾纸，关上短门正方便着。突然，抽水马桶里轰隆轰隆直往上泛，我以为是马桶坏了，赌着气什么的。哪知道不一会儿，马桶里火山喷发似的，尿屎拼命往上喷。我系裤子都来不及，屁股上地上脚上到处都是。我把门一打开。你们知道怎么回事？站在后面的一个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穿着蓝黑的工作服，手里拎了串钥匙，尽管我听不懂越南话，但看他唬着的表情，知道在骂人。站在我胸前的是个中老年妇女，穿件皱巴巴的上衣，手里拿着拖把扫帚。
　　听懂了吗？什么意思。大家不做声，美人鱼嘴快：＂我懂了。人为的。不让人躲在厕所里，赶出来买东西。＂你们说恶心不恶心？黄南纠着鼻子，手在面前挥了挥，狠狠吸了口烟，说，这事我对谁都没说过。又接着说：再告诉你们一个事。
　　每天早上离开房间时，桌上要放一点钱，作为打扫房间的服务员的小费。既然旅游，谁还会计较这点小钱？天天记着。回来的那天，我们办公室的高主任身上的越南盾兑回了人民币，没有小额的，就没放。哪知道门口两个大巴车已经发动了，里面在叫几号房几号房，＂汤匙不见了！＂高主任说哎呀，几号房是我们啊。夫妇两个匆匆跑下去，一会儿回来，气得半死。大家七嘴八舌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会要一个汤匙？他气愤地说：鬼才会跑这么远，拿他们一个调羹！两车人在这里等着，还能怎么回事？回国请律师？赔钱呗。＂赔了多少钱？＂十几倍。她老婆气咻咻地说。高主任他年纪大了，血压也不好。我们虽然嘴上在安慰他，但这几天，心里大大小小都不好过。
　　——你们还想去越南吗？黄南将在座的一个个看去。大家沉默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发。突然，不约而同地＂啾——＂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