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清泉尸体失踪，粟裕下死命令必须找到，处长急得连挖上千座野坟

　　1949年1月上旬，安徽省萧县张庙堂村，凛冬的寒气，笼罩着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大地。
　　村子边上出现奇特的一幕。
　　一队穿着又厚又长棉大衣的解放军士兵，在当地老百姓协助下，正在开挖一片野坟。
　　在这群士兵中，有一个记者打扮的人，拿着一张照片，一边看战士们挖坟，一边拿着照片比对，似乎是在找人。
　　战士们越挖越热，满头流汗，热气蒸腾，不少人开始脱掉大衣，正准备继续挖。突然记者打扮的人大叫一声：停！停！停！
　　这群士兵，都是华东野战军一纵的，那位记者样子的人叫徐光。
　　他们的确是在找人，几天来，这件事把他们折腾的吃不好睡不安。找的这人到底是谁呢？
　　这件事，还要从粟裕司令员的一道命令说起。
　　1949年1月，淮海战役结束之后，连续出了两桩怪事。
　　一是李弥逃跑了。
　　二是邱清泉下落不明。
　　据国民党军十三兵团第九军第三师师长周藩交待，就在他们师向解放军投诚时，李弥换上一套沾着血迹的士兵棉大衣，偷偷逃跑了。
　　周藩赌咒发誓，说自己所言没有半句虚词。
　　一纵俘管处的同志判断，应该没错。情况报上去后，华野首长很不高兴，这么大一条鱼，目标这么明显，竟然让他从重围之中逃掉，为此，粟裕专门敲打了一纵、四纵这两支主攻陈官庄的部队首长，让他们必须把邱清泉找到。
　　李弥逃跑的真相，直到1952年才由情报系统的同志查清楚，确然是我军疏忽所至。后来李弥在金三角为祸多年，制造了不少麻烦，这都是后话，与本文关系不大，就不说了。
　　二兵团司令官邱清泉的下落也成了谜。
　　他到底是战死了？还是逃脱了？大家都弄不清楚。
　　陈官庄包围的国民党军杜聿明集团，几个高级将领，像杜聿明、文强（杜聿明的副参谋长）、李以劻（少将高参）等都被俘虏了，但是两个主要的兵团司令都没找到，确实不是一件小事，这反映出俘虏工作存在很大不足。
　　其实在我军追击杜聿明集团时，华野政治部就提前做了功课，命令各纵队的俘管处收集国民党军师长以上将领的信息，包括他们的姓名、职别、年龄、籍贯、面貌特征、生活习惯、健康情况、家庭成员、作战特点、爱好和嗜好以及照片等。
　　一些主要的国军将领，我军还组织编写了人物简介或小传，发到团级单位，让一线部队掌握，以便在战场辨认、审查战俘时参考。
　　所以当华野和纵队首长生气批评俘虏工作时，纵队政治部门尤其是俘管部门都感觉挺冤枉，在十几万人里抓人，哪能说抓到就抓到啊！
　　但冤枉也得认，也得继续找。这个责任，主要落在一纵俘管处头上。
　　因为当时一纵主攻的邱清泉二兵团，最后端了兵团司令部和第五军司令部的，就是一纵。
　　一纵俘管处里的邱团俘虏最多，俘管处审问了很多人。
　　据当在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俘管处任长的陆茨回忆，从1月10日开始，一批又一批俘虏被押送到俘管处。
　　陆茨先从中高级军官，也就是团长及以上的，先筛查了一遍。
　　所有认识邱清泉的国民党军战俘站在道口两侧，逐个互相看视，让他们互相指认或辨认出谁是邱清泉。战俘们个个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圈，没找出来。
　　这批人比较少，加之邱清泉面貌特征比较明显，辨认比对之后，确实没有。
　　陆茨又组织人员到各俘虏集中点反复巡视，看看是否藏在普通国军士兵中。
　　各师都有俘虏点，他们采取早操时逐个点名，体检、姓名信息登记等审查方式寻找，但还是找不到。
　　早在淮海战役开始前，华东野战军敌工部门就下发了通报，指出邱清泉的形体特征是方脸，凹眼，塌鼻，上唇因汽车撞伤有寸许长疤一条（正中），人称＂邱歪嘴＂。
　　各部队进攻二兵团和第五军军部时，师、团首长们都特意交待，一定要注意邱的外貌体型，务必抓活的。
　　但是说实话，打起仗来，热血上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还能记住这些？
　　陆茨问最后攻破第五军军部的连队战士，都说没看到邱歪嘴。
　　没办法，只好找邱清泉的部下们来问了。
　　陆茨找到被俘的国民党军第七十军军长邓军林、第五军四十五师师长崔贤文，这两人交待，1月9日最后崩溃前，邱清泉仍在陈官庄第二兵团司令部。后来邱清泉离开，逃到第五军军部，那里是他起家的老本，所以最后时刻选择到最可靠的部队去了。
　　再问，两人就都说不出什么了。
　　陆茨判断，第五军全军都没跑出几个人，大部分或死或俘，邱清泉大概率不是被击毙就是被俘。
　　从年龄上看，如果他假扮车夫、伙夫或是士兵，过不了几天就会暴露。好多国军高级军官，都是因为面相、皮肤、体型与基层士兵不符而被揪出来。但遗憾的是，战斗结束好几天了，并没有哪个部队送上来失踪的邱清泉。
　　还有一种可能，当时我军抓了俘虏后，因为部队伤亡较大，很多国民党士兵都是即俘即补，有的上午被俘，下午就加入解放军去打国民党。但这种情况，照样无法使邱清泉掩盖身份，他上过军校留过学，说话与普通人不一样，而且普通士兵会的战斗技能，他大概都不会了。
　　因此，陆茨判断，之所以找不到邱清泉，基本上就是战死了，只是尸体到底在哪，不好找了。
　　一纵俘管处把这个判断及时逐级上报，事关重大，一纵首长不敢擅自定夺，上报给华野首长。
　　粟裕得知，再度下令，死了也必须找到尸体。
　　陆茨感到压力很大。
　　这个难度太大了，该怎么找呢。
　　那么，邱清泉到底哪去了呢？
　　正一筹莫展之际，俘管处的同志建议再去审一下被俘的国军高级将领。陆茨感到之前问过几次，都没有十分确切的消息，再问可能也无甚意义。但在大家的建议下，又问了一遍。
　　这次询问有一定效果，国军第二兵团少将参谋长李汉萍，交待了一些情况。
　　李汉萍说，邱清泉为人十分骄傲，不肯认输。1月9日10时后，解放军向陈官庄进攻的非常猛烈。邱清泉为了应付万一，亲自打电话找第七十二军军长余锦源，抽调一个步兵团控制在陈官庄，为兵团做总预备队。
　　《大决战》剧照邱清泉，绳中饰
　　他在电话中说：＂现在情况紧急，兵团部所有部队都已调空，我向你讨一个团，作兵团预备队。＂
　　李汉萍当时就在邱清泉身边，他没有听到对方答话，只见邱清泉轻地把电话一搁，愁眉苦脸地两手抱着头，呆呆地坐在电话机前，一言不发。
　　上级向下级调动部队，不用命令而用＂讨＂，这是李汉萍在蒋介石集团中二十多年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现象，当时真不胜感慨万端：＂这平时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为什么有围不突，一定要弄得今天这样狼狈不堪，向部下低声下气来讨兵，结果部下仍然是一兵不发呢？＂
　　他当时就已猜到邱清泉有必死之志了。
　　当天下午二时，外围的十三兵团全崩了，部队四散而逃，邱清泉吓得惊慌失措，连兵团部的各处室也不通知，带着一个连作警卫队，保着司令官杜聿明，一齐离开陈官庄到位于陈庄的第五军司令部去依靠第五军军长熊笑三。
　　熊笑三是杜、邱二人一手培植起来的人物，当时在杜、邱看来，只有熊笑三才可靠。
　　谁知人到末日，也顾不上什么旧日恩情了。
　　杜聿明与邱清泉刚来到陈庄，解放军的炮火接着就延伸到陈庄村内。熊笑三当着杜、邱的面牢骚满腹地说：＂打了四十天，陈庄从来没打落炮弹，兵团部刚来，敌人的炮弹也跟着来了，这就是因为人来得太多暴露了目标的关系。＂
　　吃晚饭时，因人多碗筷不够，他又当场发牢骚说：＂来这么多的人，哪有这么多的东西吃呢？＂
　　一群将军坐困愁城，谁也拿不出主意。
　　大家都劝杜聿明，趁解放军还没有完全合围，赶紧从西南方向的缺口突围。
　　杜聿明与邱清泉都感到，就算逃出去，这么大的失败，到南京也难逃一死，都不拿主意。
　　晚上，解放军已经杀到陈庄村内。到处都能听见解放军的口笛声和缴枪不杀的喊声。
　　这时，杜聿明才宣布，不再执行前进指挥部司令官的职务，要大家各自逃命。
　　李汉萍回忆当晚情景说：
　　＂我走进杜聿明的掩蔽部中，杜一言不发，邱清泉强作镇静地说，现在陈庄三面已被包围，只有西南方一个缺口可走，大家突出重围后，谁能到达南京，谁就向总统报告这次战败经过及今晚的情况。
　　于是是杜聿明走在第一，邱清泉第二，徐州警备司令谭辅烈第三，我走在最后，四人鱼贯地右手搭在前一人的左肩上，由第二OO师工兵营营长做向导，由陈庄西南方缺口突围。
　　我们出陈庄后，因人马拥挤，加以天黑不辨方向，转瞬我就和他们失去了联络。在天明后，我便被解放军俘虏。＂
　　李汉萍的交待，大致把邱清泉最后活动的范围锁定在陈庄附近，这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正在这时，又传来一个好消息，邱清泉的贴身卫士以及上校副官处长李某被找到了（陆茨记不清这个人的名字）。
　　这两个人比较年轻，一直没交待身份，被当成普通士兵补充到一纵二师的步兵连队了。
　　据李某说：1月9日那天，解放军打进陈官庄最后的阵地时，邱清泉逃到第五军驻地陈庄，惊魂未定，夜幕降临，陈庄又遭人民解放军猛攻，邱知道大势已去，非俘即死，但仍企图侥幸逃脱。黄昏过后，邱清泉命李某取来士兵军装，脱下将军服，换上灰布士兵服，对李某和卫士说：＂现在你们可到共军那里去了。＂
　　卫士说：＂不是格杀勿论吗？＂
　　邱苦笑道：＂那是过去骗你的！＂
　　说罢，邱清泉挎上手榴弹，手提冲锋抢，快步出门，李与卫士紧随其后，来到陈庄北面村口。这时解放军密集火力封住去路，邱等立即卧倒。
　　当时弹雨密集，枪炮轰鸣，邱清泉紧张地扫视战场，观察双方火力，想寻找解放军接合部位，以便从中穿插溜走。很快，他说了声＂我们走＂，便向西北方向匍匐摸进，瞬自间消失在夜幕中了。
　　此后大家各自跑散了，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
　　这两个供述，都高度指向了陈庄附近。陆茨立即指示曾在那里战斗的一纵二师政治部保卫科，带人到陈庄附近寻找。
　　二师保卫科的同志和一位随军记者徐光一同前去。这位徐记者曾经在孟良崮战役后拍摄过张灵甫，记录过历史瞬间。
　　邱清泉的卫士和副官李某也一同前往。
　　从陈庄到张庙堂这一带，是交战最激烈的地方，死了不少国军士兵。当时仗打完好几天了，战场都已打扫完毕，战死的国军士兵全部掩埋。按照卫士和李某说的方向去找，那里一带全是野坟。
　　虽然里面埋的都是国军士兵，但因为不知道名字，都是草草堆一个坟包，堆了有上千座之多，也不知道是谁，所以村里的老百姓都说是野坟。
　　陆茨判断，邱清泉大概率被击毙在这一带，既然线索已断，只好用最笨的方法，挨开挖坟找尸体。
　　大家从陈庄附近开始挖，一直挖到大屯镇单庄西北三里的张庙堂村，破开上千座野坟，终于挖到一具疑似邱清泉的尸体。
　　徐光赶忙拿着照片辨认，果然就是邱清泉。
　　解开尸体的军服，邱的胸腹部连中七弹。徐光当即拍下了邱清泉毙命的照片。
　　邱清泉的尸体抬到二师俘虏队，让国民党军第二兵团的军长、师长等分别辨认，确是邱清泉无误。
　　二师向一纵首长请示如何处理尸体，一纵又请示华野首长，建议按当年孟良崮张灵甫的待遇安葬。粟裕同意。
　　于是，二师给邱清泉换上将军服，整理好遗体，找来一具好棺材埋葬，给他立了一块木制的墓碑。
　　这一消息连同邱清泉毙命的照片，在山东《大众日报》上公布。华东局通过一定渠道，把消息告知国民党方面，请他们通知邱的家属前来领尸。后来邱的遗骸被运回乐清安葬。
　　一桩迷案，就此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