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今年正式进入人类世？

　　据美国《纽约时报》网站2022年12月17日报道，对行星地球来说，2023年可能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地球历史的官方时间线——从最古老的岩层到恐龙、再到灵长类动物崛起，从古生代到侏罗纪及其前后所有时间点——可能很快将包括核武器、人类导致的气候变化以及塑料、垃圾和混凝土在地球上扩散的时代。
　　简言之，就是现在。
　　在我们这个物种开始形成原始农业社会一万年后，一个科学家小组日前朝着宣布一个新地质年代迈出了一大步：人类世，即人类的时代。
　　我们现在所处的世即全新世始于1.17万年前，即最后一个大冰河期结束时。上述小组的30多名学者似乎已接近于提出如下建议：事实上，过去数十年已是一个全新时间单元，其特点是人类导致的、遍及整个地球的变化，而且这些变化尚未结束，在很大程度上仍在进行中。
　　自2009年以来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的人类世工作组的主席、地质学家科林·沃特斯说：＂如果你身处1920年左右，你的态度会是，‘自然太大了，人类无法施加影响’。＂沃特斯博士说，过去一个世纪颠覆了这种思维。他说：＂这是一个冲击事件，有点像小行星撞地球。＂
　　该工作组的成员近日完成了一系列内部投票中的第一次，涉及的具体问题包括，他们认为人类世何时开始。一旦完成这些投票（可能要到2023年春季），该小组将向另外3个地质学家委员会提交其最终建议，而这些委员会的投票结果将要么正式宣告人类世，要么予以否决。
　　每个委员会要有60%的成员批准该小组的建议，以将其推进到下一个委员会。如果在其中任何一个委员会遭否决，人类世可能在未来若干年内将不再有被批准的机会。
　　不过，如果它一路走到终点，地质学修正过的时间轴将正式承认，人类对地球的影响已如此深远，以至地球历史的上一章节已画上句号。它将承认，这些影响千万年后仍将在岩层中清晰可辨。
　　加拿大布罗克大学地球科学家、该工作小组成员之一芙朗辛·麦卡锡说：＂我教授科学史——你知道，哥白尼、开普勒、伽利略。我们事实上正在推动科学史发展。我们活在科学史中。＂
　　然而，关于人类世，气氛可谓剑拔弩张，尽管，或者说可能是因为，我们对它都非常熟悉。
　　国际地质科学联合会秘书长斯坦利·芬尼担心，人类世已成为地质学家发表＂政治声明＂的一种方式。
　　他指出，在漫长的地质年代中，人类世只是一瞬间。其他地质时间单元是有用的，因为它们引导科学家探索没有留下书面记录、极少有科学观测的漫长年代。相比之下，人类世是地球历史中人类已在进行大量记录的一个时代。
　　芬尼博士说：＂至于人类导致的变化，我们不需要那些术语——我们有确切纪年。＂他所在的委员会将是最后一个对工作组的提议进行表决的委员会，如果其提议能走到这一步的话。
　　布罗克大学地球科学家、工作组成员马丁·J·黑德认为，拒绝承认人类世也会产生政治影响。
　　他说：＂人们会说，‘嗯，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地质界在否认我们已彻底改变了地球？’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为自己的决定辩解。＂
　　剑桥大学地质学家菲利普·吉伯德是另一个委员会的秘书长，该委员会将对工作组的提议进行表决。他对提议的形成过程深感忧虑，而且认为更多地质界人士都有此种忧虑。
　　他说：＂不会一帆风顺。＂
　　就像规范动物物种名称的动物学家或决定何为行星的天文学家一样，地质学的计时员工作方式保守，而且是有意为之。他们设定的分类将在今后数代人时间内在学术研究、博物馆和教科书中得到体现。
　　美国地质调查局的退休科学家露西·E·爱德华兹说：＂每个人都在给人类世工作组挑毛病，因为他们花了这么长时间。而从地质年代上看，这段时间并不长。＂
　　地质年代表把地球46亿年的故事分为若干冠以堂皇名字的章节。就像套娃一样，这些章节中包含了次章节，次章节中又包含次次章节。从大到小，这些章节分别被称为宙、代、纪、世和期。
　　目前，根据当前的时间轴，我们处于——深呼吸一下——显生宙新生代第四纪全新世梅加拉亚期，已持续4200年。
　　绘制地球的时间线绝非易事。岩层记录有大量缺漏，正如吉伯德博士所说，＂一幅缺了很多块的拼图＂。大多数全球范围的变化都是逐渐发生的，因此很难确定一个章节何时结束、下一个章节何时开始。整个星球瞬间改变的时刻不多。
　　爱德华兹博士说：＂如果一颗流星落在尤卡坦半岛上，那是一个很好的标记。但是，除此之外，在地质世界中，实际上不存在最佳划分线。＂
　　约5.4亿年前的寒武纪早期，地球上爆发出惊人的动物生命多样性，但其确切起点数十年来一直存在争议。一场长期争论导致我们现在所处的地质时期第四纪于2009年被重新划定。
　　莱斯特大学地质学家简·扎拉谢维奇说：＂这是一件混乱且引起争议的事。当然，人类世给混乱和争议带来了一种全新维度。＂
　　在争论了10年——通过电子邮件、学术文章以及在伦敦、柏林和奥斯陆等地举行的会议——后，人类世工作组最终确定了其建议的一个关键方面。
　　2019年，该小组以29票赞成、4票反对的结果就提议人类世始于20世纪中期达成一致。那正是全球范围内人类人口、经济活动和温室气体排放开始激增并留下无法消除的痕迹的时期：核爆炸产生的钚同位素，来自化肥的氮，来自发电厂的灰烬。
　　与几乎所有其他地质年代一样，人类世需要由一个被称为＂金钉子＂的特定实际点位来定义，在该点位上，岩层记录清楚地将其与此前的地质年代相区分。
　　经过多年努力，工作组完成了对人类世的9个候选点位的投票。它们代表着受人类活动影响的广泛环境：波兰的一个泥炭沼，南极半岛的冰，日本的一个海湾，路易斯安那州沿岸的一个珊瑚礁。
　　其中一个点位——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克劳福德湖——面积很小，10分钟就能绕一圈。但它很深，底层水很少与上层水相混合。无论什么东西沉到湖底，都不会受到干扰，从而逐渐积累成年轮般的地球化学变化记录。
　　工作组的成员本月还就人类世在时间轴上应有何种等级进行了投票：是一个世，全新世的一个期，还是其他什么。
　　在未来数月完成全部投票并最终确定供下一级计时员考虑的建议前，该小组不会透露这些投票的结果。届时，可能会开始一场关于人类世的更加激烈的辩论。
　　许多学者仍不确定以20世纪中叶为分界线进行断代是否有道理。这一时间点近得令人尴尬，尤其是对将不得不开始把二战时期的文物称为＂人类世前＂的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来说。
　　一些科学家认为用核弹来标记一个地质年代是可恶的，至少未切中要害。马里兰大学巴尔的摩县分校的生态学家厄尔·埃利斯说，放射性核素是一种方便的全球标记物，但它们对气候变化或其他人类影响只字未提。
　　利用工业革命或许会有所帮助。但这一定义仍将忽略千万年来农耕和砍伐森林导致的扭曲地球的变化。
　　该工作组成员娜奥米·奥雷斯克斯说，将人类世正式确定下来将唤起人们的关注。既是对地质学而言，也是对更广阔的世界而言。
　　哈佛大学科学史学家奥雷斯克斯博士说：＂在我成长的时代，我们被告知，人类出现后，地质学就终结了。＂她说，人类世宣告的是，＂实际上，人类的影响是作为一门科学的地质学的一部分＂。这要求我们承认，我们对地球的影响不仅限于表层。
　　但剑桥大学的吉伯德博士担心，试图将人类世加入地质年代表的工作组实际上可能正在削弱这一概念的重要性。时间轴的严格规定迫使该小组将一个单一起点强加于一个不规则发展的故事，一个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展开的故事。
　　他和其他一些人认为，人类世应有一个较宽松的地质标签：一个事件。事件不出现在时间轴上；不会有科学家组成的官僚机构对其进行规范。但它们对地球来说是变革性的。
　　大约21亿到24亿年前，地球的天空中的氧气大量增加——地质学家称之为大氧化事件。物种大量灭绝是事件，4.6亿至4.85亿年前海洋生物多样性的爆发也是事件。
　　地质学家、北卡罗莱纳州自然科学博物馆前馆长埃姆林·科斯特说，人类世一词已被各学科研究人员广泛使用，因此地质学家不应将一个过窄的定义强加给它。
　　他在谈到人类世工作组的工作时说：＂我一直认为这不是地质学的一项内部事业，而是一项能对整个世界大有益处的事业。＂（裘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