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年买豆腐

　　难忘那年买豆腐
　　文|臧景亮
　　时令进入腊月，转眼就临近春节。依传统风俗，除夕夜重头戏全家都要吃菠菜豆腐粉条馅的水饺，以图来年素素静静，大吉大利。按照谐音，菠菜意为拨财，豆腐承载都福。
　　我小的时候，菠菜比豆腐好买一些，买豆腐不仅要凭大豆票，一张大豆票能买三斤豆腐，而且供应量有限。
　　买豆腐节点也有讲究。早于春节前一周，虽然比较好买，但是家家户户没有冰箱，不易保存，恐生异味。除夕夜的水饺非同寻常，豆腐必须保证是新的。所以要在除夕前一两天买，才既能有除夕夜做水饺所需新鲜豆腐，还能做炸豆腐、冻豆腐等。
　　若要实现这个两全其美的愿望，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排队。
　　这是一项艰巨任务，更何况与年夜饭有关。大人上班，哥哥住校，女孩子不方便，母亲就把这事儿交给我来完成。
　　1970年我上初一。记得，腊月二十五晚上，母亲把七斤大豆票、钱和凹鼓箅子交给我，嘱咐道：＂你明天要早起，买豆腐时一定得攥紧票和钱，千万别掉了！＂我谨记并早早入睡。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一点，我已走在马路上。路灯还没灭，路两旁的梧桐树早已掉没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像伸开的长臂，随东北风来回摇曳，发出阵阵吱嘎吱嘎的声响。那风吹树枝的声音，加上空无一人的街道，让我心里感到一丝恐惧。
　　然而，这种恐惧在母亲赋予的使命面前不值一提。
　　我一手攥着钱票，一手拿着凹鼓箅子，几乎是一路小跑，赶到离家两条马路的副食店，到地方一看，嚯！前面已经站着七八个大人，他们都在以哈气跺脚的方式，抵御寒风等着开门。我也有样学样的等待着。
　　好不容易等到副食店上班，本来排好的队伍被乱人一哄而上，挤得溃不成军，吵的吵，骂的骂，我连豆腐长什么样都没见着，就铩羽而归。
　　回家的路上，我既失望，又难过，心想：母亲会不会说一个男孩子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然而，母亲什么都没说。我暗暗地下决心：明天再早起一点儿！于是又早早入睡。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我就起床，拿好买豆腐的＂三大件＂——钱、票和箅子，跑步来到副食店门口。这时已经有四五个大人，他们有的抽烟，有的在和对方小声说着什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有点洋洋自得：这么早，准能买上豆腐！怀着这种必胜的信念，坚持等到副食店开门，结果和昨天的场景如出一辙，一开门我像一片无助的树叶，呼啦啦的人群一阵风似地把我冲散，眼睁睁看着前面几个大人买上了，我心有不甘，采取底部穿插战术，刚想递箅子时，被人挤了一个趔趄——我出局了！
　　见我又没买上豆腐，母亲有些心疼：＂明天让你爸爸买去吧！＂我跟自己较劲似地说：＂不用，我一定能买着！＂
　　我总结了两次失败的关键：年龄小，个头小，力气小，后面的大人一挤我就没戏，所以必须努力做到第一名才不能被挤走。想想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压力陡然加大。一宿睡睡醒醒，很不踏实。凌晨三点多钟，我就摸索着穿衣起床，以近乎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副食店门口，一看，我果真是第一名！于是就欣慰地想：这次谁也不能把我挤走了，今天是二十八，一定要买上豆腐，年三十儿的水饺馅、冻豆腐、炸豆腐都指望我呢！
　　被这个念想所支撑，竟然没有感到寒冷。
　　终于等到开门时刻，总算见到那日思夜想的豆腐了，它热腾腾、白花花，十分诱人。尽管后面的人企图让我出局，但这次我的双手牢牢抓住副食店门口一根木质横杠，像焊住一样，绝不退后半步。然后使上吃奶的劲儿向售货员大声喊：＂我是第一名，我要七个票的豆腐！＂当售货员接过我的钱票时，心中比蜜都甜。
　　三天排队终于取得圆满结果！
　　我端着豆香气浓郁的21斤豆腐往家返，感觉自己如同打了胜仗的战士，眉眼间洋溢着喜悦和自豪，并执着于一个简单的想法：年三十儿的水饺馅里只要有了豆腐，就能保佑一家人来年都有福……
　　此时太阳刚刚出来，我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暖透了！
　　作者简介：臧景亮，男，1958年生，山东济南人。大专学历，高级政工师。济南周三读书会会员，公众号《悠悠有声文苑》常驻作者。少量文学作品散见于媒体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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